第十一章
周饶国的小人
朱蛾军团行动迅速，在河流转弯的地方直行向前，飞了没多久，一座苍翠的丘陵出现在艾昆眼前。丘陵倚靠着两座山，那两座山形状很奇怪，如同四方形的坛子，分为三层，高高地耸立在天地之间，一条河流从其中一方土坛上奔腾而下，到了平坦的丘陵，逐渐变得和缓安静，波光粼粼地向南流去。
微尘将军打了一声悠长的呼哨，朱蛾军团听命，低空掠过丘陵。艾昆这才看清丘陵上低矮的植被间行走着一些人，这些人跟一株韭菜差不多高。
朱蛾军团停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上，那些小人立刻好奇地围了过来。艾昆看着那些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高的小人，他们穿着各色衣衫，头发用各种宝石束在头顶。艾昆好奇地看着这些人，这些人也好奇地看着他。一阵喧哗过后，小人们让开一条路，两匹长着龙尾巴的小马喷着鼻息，拉着两辆辂车疾驰而来。
其中一辆辂车停到微尘将军面前，金丝绣帘挑开，一个小人跳了出来。那人面如冠玉，穿着红色金丝绣衣，头上的玉冠比别人要高一点。
小人走到微尘将军面前施礼：“周饶国瑞汶王子恭迎微尘将军。”
“不要这么多礼。”微尘将军扶起瑞汶王子，指着艾昆道，“瑞汶王子，这就是艾昆！”
瑞汶王子对着艾昆深深地弯下腰去：“幸会，幸会！”
艾昆没见过这种场面，他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看向微尘将军，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学这个王子的样子九十度鞠躬。
微尘将军连忙说：“不必那么客气嘛。艾昆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了。”
瑞汶王子这才站直了身子，笑着说：“父王曾经教导过我，礼多人不怪。”
“谁说礼多人不怪？我不想见你父王，就是怕你们周饶国一套又一套的繁文缛节。”微尘将军笑了，说，“请你送我们去我的琥珀地宫吧。”
“请客人先行！”瑞汶王子引领艾昆和微尘将军上了其中一辆辂车，他自己上了另一辆辂车。驾车的小人一拉缰绳，两匹长着龙尾巴的小马鼻息一喷，拉着车子奔跑了起来。
在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里，微尘将军对艾昆解释道：“我的朱蛾前锋军还有别的任务，所以我带了消息给周饶国的瑞汶王子，让他接应一下，我们可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艾昆点点头：“周饶国的人真是太有礼貌了。”
微尘将军摇摇头：“他们呀，就是太客气了！这些人虽然跟我们朱蛾一样住在洞穴里，却天生文绉绉的。”
“周饶国的人和朱蛾是怎么交上朋友的呢？”艾昆有些好奇。
“我们朱蛾族群和周饶国的人很久以前从不打什么交道。只是随着邪恶势力渐渐威胁到央州大陆，我们才不得不携起手来。艾昆，虽然周饶国的人身体柔弱，但是他们每一个都很聪明，都拥有精湛的手工技艺，能设计并制作精巧的工具。我们乘坐的这辆辂车就是瑞汶王子亲自设计的！周饶国的朋友还给朱蛾族设计了适合我们体型的金铠甲和直柄弯刀呢！”
艾昆不禁赞叹起来，山海经世界到处是奇异生灵，他们大多数都善良温和，彼此和谐相处。他想，要是人类世界哪天出现了和自己个头一样大的蛾子，还会说话，估计大家一定会和蛾子打得不可开交。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就算是现在，人类世界还是战争不断。一想到这里，艾昆就很难过。
辂车正行驶在一条平坦的道路上。道路左边是一条浅澈的河流，河床上铺满了金子、美玉和宝石。正在河里洗衣、浣纱的周饶国人却对那些宝贝连看都不看一眼。道路右边的陡坡上有一排敞开的洞穴式房屋，房屋中火光熊熊，熔炉里金水滚滚，浓烟从斜坡顶上的烟囱中滚滚而出。挽着袖子的周饶国人正在忙碌。斜坡向阳的地方，挂着一件件正在晾干、定型的金铠甲。
微尘将军继续解说它们和周饶国的交往历史：“周饶国的人呢，因为体型太小又毫无防御之力，这些年常常被入侵的蛊雕猎食，人口急速减少。我的朱蛾军队可以帮助他们抵御蛊雕的进攻。刚才我得到消息，又有一群蛊雕从南边往这边飞来，所以我派朱蛾前锋军去拦击蛊雕了。”
微尘将军回头望望紧随在后的瑞汶王子的辂车，总结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艾昆点点头，他想起了人类世界经常弥漫的雾霾，想起了山海经世界里到处渗透的瘴气。这两个世界是不是也像微尘将军所说的，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呢？
驾车的小人轻轻拉了一下缰绳，马儿在一座高高的城楼前缓缓停住了脚步。这座城楼就势建在一个高高的陡坡上，整个城楼雕梁画栋，全部以黄金雕就，镶嵌了各色宝石，在阳光下显得金碧辉煌。
微尘将军说：“艾昆，这就是我朱蛾族的琥珀地宫，这都是周饶国国人的手艺。”
天哪，即使人类世界有发达的科技，艾昆也从未在人类世界见过如此精致的建筑！他对周饶国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城楼外，三步一岗、两步一哨，挺立着一排排朱蛾护卫队。城楼上更是岗哨林立，甚至在城楼后面的陡坡高处，也有朱蛾弓箭手驻守在那里。
瑞汶王子再三拜别，之后才登上辂车，返回了周饶国。
早有朱蛾士兵打开了琥珀地宫的大门，微尘将军领着艾昆走进去。艾昆感觉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到处都是亮闪闪的金玉、宝石，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是金子浇筑的。这里与嫘祖娘娘的壶宫的简洁朴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与嫘祖娘娘的壶宫中的安静冷清也不同，琥珀地宫里显得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朱蛾的身影，只是一点都不吵闹，大家都秩序井然地做自己的事情。朱蛾士兵们两两一对，穿着威风凛凛的铠甲，拿着直柄弯刀站在每一处出入口。普通朱蛾的身体要小一点，但腿脚比较发达，它们背着食物排着队伍，亦步亦趋地朝着一个紧闭的类似仓库的门口前进。还有一种朱蛾在体内储存了大量的蜜糖，能把蜜糖分享给所有饥饿的朱蛾。
那些刚出生的小朱蛾，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它们东张张、西望望，走走停停，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跟微尘将军一般大小的艾昆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微尘将军一路给艾昆介绍自己的族人，而无论哪一种朱蛾，在见到微尘将军的时候，都恭敬地停下脚步，向她低头致意。
走过一道又一道门，转过一道又一道弯，艾昆心想，这样巨大的地下工程，需要多少只朱蛾才能完成啊！一些朱蛾还在背着新鲜的土壤朝外搬运，看来这座地宫还在继续建造。
“微尘将军，其实我一直想说……”艾昆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你们朱蛾跟我们人类世界的蚂蚁和蜜蜂很像。”
微尘将军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说：“大概差不多吧，我是朱蛾族的女王，也是所有朱蛾的母亲。等我诞下了公主，朱蛾族就会有新的王了。”
这时，一群穿着铠甲的朱蛾迎了上来。微尘将军面带得意之色地说：“这是我新组建的亲卫队，全是去年新生的朱蛾，它们善战、机警，习惯协同作战。”
艾昆已经惊叹到无言以对了。朱蛾亲卫队将他们迎接到一处宽阔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四壁都贴了金砖，摆放着以琥珀为材料的桌椅。微尘将军在琥珀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的玉盘金碗里堆满了各种美食。还不断有朱蛾进进出出，端进来一盘盘看上去十分美味的食物。
微尘将军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那一碟是槐江山上的千年松露。这一碗是汤谷岸边扶桑木上结的果子。孔雀石盆中是产自彭水的鳛（xi）鳛鱼，它们虽然是鱼，却长着翅膀，味道很不错！”
这时又进来的朱蛾将一只翡翠碗端上桌，碗内堆着红黄色的肥嘟嘟的东西，看上去像学校小卖部卖的烤肠。艾昆忍不住有些嘴馋，刚伸出手，微尘将军就热情地介绍说：“哈！艾昆，你真有眼力！那是后山上的蝮虫，是我们朱蛾特别喜爱的食物……”
艾昆听罢就不想吃了，之前在课堂上误入山海经世界时遭遇蝮虫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的额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用手扶住额头，呆坐在那儿，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他想立刻缩回手，又觉得很不礼貌，一只右手尴尬得悬在半空。幸好微尘将军完全没有意识到艾昆的尴尬，她的表情有点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思考了半晌，微尘将军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用一种沉重的语调，缓缓地说：“艾昆，有一个坏消息，现在不得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