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该去的地方......”
罗伊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苏见沂低头观剑, 冷光照进眼底, 那双不媚自娇, 自带风情的双眼里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也许真的是他多思多虑了，罗伊的行为虽一再失控, 超出他们的想象，但最后她总是选择了妥协，选择了按捺，选择了配合他们的计划行动。
“罗伊, 不太对劲，很不对劲！”贺楼陈连连摇头, 想起他们初见的场景，他突然想笑, 他们曾那样针锋相对，罗伊固执又神秘, 说谎时，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又厚, 总是找各种借口赖在赵星云身边不肯走。
当日, 商业部和联邦政府内部一批人跌落马背，摔得头破血流, 预想中的暴力顽抗却没有发生, 一瞥见罗伊那张脸, 他们就牙齿打颤, 两腿发软, 更有甚者当场尿了一□□，爬都爬不起来，怎敢反抗。
平日里最会作威作福的商业部副部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们都招！什么都招！放过我！”
他宁愿把牢底坐穿，也不想变成吴德培那样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关注着直播画面的万千平民大气都不敢喘，哪怕距离那场震撼又惊恐的婚礼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他们的双手还控制不住的微颤，神魂还未归位，一时思维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评论区也空白一片，过了好久，才有人小心翼翼的发出几个字，“你们还活着吗？”
“我想哭......”话刚说出口，声音就带了哭腔，“我害怕......”
“我也是......”这名网友抹着眼泪边哭边说，“我现在知道，在禁区里，为什么科研组对罗伊的态度那么奇怪了，要不是因为罗伊，他们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
有人猜测，“我查过家族记事了，按照先祖那时候的标准来算，罗伊同时拥有自愈异能，木系异能，还有空间异能，绝对是超强中的超强者......我还有个脑洞，罗伊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很有可能，自愈异能只要不触及要害，是不死的！”
网络之外的现实世界，看似风光正旺的赵家因‘罐头’一事被捕入狱，亲自监督着抄剿全部财产的赵星云在回复财务部时，还主动递交了赵怀仁所赠的所有产权和股份，绝口不提帮赵家求情的事。
赵怀仁怒急攻心，被气到吐血，两腿一蹬，厥了过去。
瘫坐在地的赵琦云看着空荡荡的赵家，曾经的家财万贯，如今，只剩下了一个遮风挡雨的空壳，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罗伊当初说过的话，他赵家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贪图的......她原本就，意不在此！
她贪图的，从来就只有一个赵星云。
而赵星云明知赵家失去了他的帮扶会落到何种凄惨的地步，却依然不管不顾，还迫于‘泰坦族’肆虐边境一事，主动请罪，自降军职，也摆明了他的态度，他对赵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
此时此刻，无论是联邦政府还是各个部门，因新旧血脉的更替，往来交际，焕然一新，曾经的关系网络全被打散，事已至此，她赵家就算想巴结，想翻身，有罗伊之名在头顶压着，谁又敢帮？
蔓延全球的醉氧反应逐渐消退了，人类活动的范围也向低层靠近，原先被废弃的铁轨或公车重新启用，天上地下，一片繁荣昌盛，人类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活动在高空了。
潘林也将最新的实验结果和视频全都po在了卫生署的官网上，并贴上了近百年来的人口数量和寿命的对比图。
因abo体质影响，人类种群的生育率和性.成熟的速度确实高得吓人，但同样的，人口寿命也在逐步降低。
百年之前，若细心保养，多数人能活到80至110岁，甚至120岁以上，而现在，omega因生育和精神连接的影响，最多只能活到35至40岁，且大多数都死于精神连接造成的副作用，alpha的寿命最高值也不过50多岁。
但其实，纵观千百来的历史，人类的生育率本就不高，哺乳类动物中，只有人类豢养的家畜，比如鸡鸭猪羊等牲畜才需要过度繁衍，壮大种群，以供人类食用或贩卖。
很显然的事实呼之欲出，abo体质不是一种进化，反而是一种趋近毁灭的退化，人类和自然界中的所有动物都即将迎来史无前例的人□□炸危机！
潘林向苏见沂递交了初步的实验数据，“按照现在人口繁衍的速度，尤其是多种可食用植物的出现，保障了食物和营养的来源，如若不加以控制，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联邦帝国总人口的基数会再次达到土地面积能负担的最高值......”
苏见沂认同道，“切除腺体一事必须尽快提上议程......”而且，实验结果也证实，脖颈后的腺体控制的只是性.欲，腰后的腺体才是控制生殖的关键。
如果只是切除脖颈后的腺体，很大可能会复发，且还会将abo体质遗传给下一代，但腰后的腺体靠近脊椎，手术的难度很高，如果大面积推行，他们还缺乏更多的专业人才。
俨然成为了掌权者的苏见沂正核算着财务部提交上来的报表，云即明突然破门而入，“部长，不好了！”
“怎么了？”苏见沂放下了手中的报表。
云即明调出了卫星监控，“部长你看！不知道是疫情还是什么，总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飞速向我们这里蔓延！”
卫星捕捉的画面里，看不见任何化学武器的痕迹，然，万物惊惶，不知方向的狂奔逃窜，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所有的活物，不管是大型不是动物还是人类，全部毫无征兆的瘫软在地，四肢抽搐......
此情此景，像极了禁区里突然发狂奔逃的野生硕鼠......像极了罗伊的手段。
苏见沂的调整着越发急促的呼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即明咽下强烈的不安和担忧，摇摇头，汇报着事实，“不知道，国防部因为大换血，卫星监控系统无人监管，到现在才转到我手上，但按照这个速度来看，几分钟内，整个联邦帝国都会沦陷......”
怪不得联邦帝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临近的国家甚至边境却毫无反应，苏见沂一心解决内乱，却忘记了可能存在的外患。
是罗伊！绝对是她！除了她，没人拥有这种可怕的能力！
她到底想干什么！？杀光所有的物种吗！
微微抬起的左手在微微颤抖，苏见沂第一次主动联系上罗伊的个人终端，“罗伊，你在哪！？”
罗伊拒绝了他的通话请求，苏见沂只好联系赵星云，“赵星云，立刻来见我，马上！”
出乎意料之外，赵星云也没有回答他。
苏见沂只好转而轰炸贺楼陈，“贺楼陈，出事了！”
贺楼陈第一时间回复了他，“怎么了？”
苏见沂立即分享了卫星监控的读取权限，并切入罗伊智脑的监控权，查看情况，只听清脆一声，手镯坠落地面，罗伊的身影就在近前。
智脑监控的画面显示，罗伊踮起了脚尖，搂住赵星云的脖颈，仰头索吻，“星云......”
贺楼陈也发现了异常，“怎么回事！？”和其生物信息绑定的高级智脑，相当于直接嵌入了人体，是不可能自主脱离的。
“定位就在农业部楼上！”贺楼陈急冲冲掀开挡路的夏林等人，跃入飞行器，启动机器，驶向农业部。
总是思虑得比他们更快，更长远，更周全的罗伊，仅凭禁区的几只硕鼠就能推断出百年来人类进化的方向和根本原因，向来坦诚，从不隐瞒的罗伊，把智脑当定情信物般宝贝的罗伊，有什么理由会以强硬的手段将之丢弃？
已经预感到最坏结果的贺楼陈气得直吼，“星云，赵星云！你回答我，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见沂也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顶楼，“罗伊！......你做了什么！？”
罗伊和赵星云并肩而立，他们手牵着手，肩靠着肩，正站在天台上观望着满城的绿意苍翠和春暖花开，没有回头。
微风轻轻晃过，罗伊的身躯自双足开始化作浅浅的血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是怎么了？”苏见沂哑口无言，罗伊她......这是......要死了？
异变蔓延的速度比云即明估计的还要迅速，下一秒，苏见沂只觉浑身酸痛，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肌理像是被重型机械碾压过，腰部和颈椎两处像被烈火灼烧，疼得他口不能言，全身发麻，浑身直冒冷汗，无力的半趴下来，徒劳的试图缓解着巨痛。
包裹住千千万万栋高楼的爬山虎突然枯萎，万花凋零，当最后一丝能量重新回归大地，赵星云只觉怀中一轻，强装的欢颜再也维持不下去，他不敢低下头去看，不敢去触碰，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惊扰了此刻的平静。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还可以假装，还可以欺骗自己，她还在。
她不会去哪里，她一直会在自己身边......
轻轻地一个吻，印在唇间，罗伊的声音消失在了耳边，“在下一个世界，等我......”
我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哪怕，她并不知道她即将去到哪里。
千种解释万种理由都无法抵消伤痛，也无法改变她要消失的事实，便索性不说，她只希望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元素失衡再次崩塌，这样......他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也许只过去了一秒，也许过去了很久，赵星云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怀抱。
他突然笑了起来，转念一想，又难受得哭了起来。
那枚简单小巧的，还来不及交换的婚戒套在了他的小拇指上，只套得上他的小拇指。
“罗伊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abo的血统问题了，她帮你解决了，”赵星云抹干眼泪，摩挲着尾指上的戒指，轻轻一笑，“在她不由自主的吸收掉整个世界的元素或能量之前......”
他弯腰捡起那枚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智脑，扣在了手腕上，“罗伊......她走了......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忘记她，忘记她做过的一切，忘记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忘记她的音容相貌，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但是我会记得，我永远都记得......绝对不会忘！”
与此同时，几十里之外，越扶摇脑中弹出一道声音，“恭喜玩家，末日危机解除......你即将被弹出末日世界......”
“学姐，我要走了，”越扶摇给了李利安一个拥抱，“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下一个世界再会！
农业部天台之上，迟到的贺楼陈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爬下飞行器，徒劳的左右张望，寻找着罗伊的痕迹。
贺楼陈险些站不稳，“罗伊！......赵星云，她去哪里了？！”
罗伊的声音闯入脑海，“你怎么来了？”
长身而立的赵星云破涕而笑，智脑记录的画面完美的呈现在了眼前，当初的自己正一步步靠近罗伊，“这句话，该是我问你......”
画面里，他拽起罗伊的手，凑近她耳边，“不许再把智脑弄坏了。”
赵星云轻轻地张开了嘴唇，“她哪都没去，她一直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记忆里......”
***
韩一笑再次睁开了眼睛，入眼之处，一片洁白，她像一条鱼漂浮在浅蓝色的营养液中，茫然的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存在于潜意识深处的记忆开始复苏，一点点的填补着脑海中的空白，渲染上了色彩。
宽广无垠的沙漠，腾腾升起的白雾，巨大的飞船，沙漠绿洲中的豪华酒店，然后是......坠落，死亡......
大雨滂沱，她光着脚踏上破败的楼梯间，回到了老旧的房屋，静悄悄的黑暗中，有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微风轻轻地吹起他们的灵魂，带往高处，带往永恒世界......丧尸，异变，末日浩劫......她慢慢的想起来了。
那天，她站在落地舷窗前，正凝视着反射着烈日的，金黄灿烂的，无边无际的荒漠......
同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催促着她，“一笑！准备走了，别磨蹭了。”
“知道了。”她收回观望的视线，跟随着同伴走出了房间，走上了飞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后，她又转头看向了无边无际的沙漠。
飞船很快起飞了，白雾茫茫，不见天日。
不一会儿，什么东西带着迅疾的气流擦过船体，在巨大的气流冲击下，飞船的舱体破开了个大洞，猛地下坠，扎进了沙漠中心。
黄沙破窗而入......她的头部遭受重击，头骨碎裂了一小块，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双脚被断裂的器械压住，肩部骨折，特制防护罩现在成了负担，压迫着晕眩的头颅。
主机还没有完全瘫痪，“已向中转站和erlisi county阿尔丽斯城）传输定位，请求支援......”
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一个虚拟的人影从智脑中弹了出来，俯身上前，查看着她的身体状况，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一笑......”
那个声音出奇的好听，撩过耳根的声线意外的熟悉，像夜风拂过月光下的沙丘，“不要睡！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抓紧我，我这就将你的意识上传到我的领域，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一笑......”
黄沙漫漫，落日像一颗火球泯灭在了层层黄沙之下，余晖模糊了沙丘的阴影和轮廓，定格在了她的眼瞳里，她逐渐停止了呼吸，真的变成了沙漠中的一具干尸。
而那个虚拟的影像也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沙漠中，重新回到了她手腕上的智脑里。
“你醒了？”一张陌生的脸庞凑近了玻璃休眠舱。
那人打开了休眠舱，弯下腰，再次问询，“昨天我就发现你有苏醒的迹象了，果然......”
韩一笑眨巴眨巴眼睛，意识有些混乱？
这是现实世界？可是......她不是应该死于那场事故吗？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存有意识？
她挣扎了坐起了身，“你是......？”
那人张开了双臂，夸张的笑意在脸颊蔓延开，“欢迎回到现实世界，我是永恒世界的技术总监，方子奇。”
“......”韩一笑环顾了下四周，极简的装修风格，毫无花哨之处，监视摄像头和触控显示屏幕无处不在，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人，“先给我衣服吧......”
歉，”方子奇收回了索要拥抱的双臂，转身找了件工作服递给了韩一笑，“我转过身，等你穿好，放心，我不会偷看。”
韩一笑从横放的营养罐中爬了出来，拧了拧湿哒哒的头发，套上了洁白的连体工装服，“我记得......我应该死了......”
转过身来的方子奇扬起了坦诚的微笑，“的确，不过在你的身体变成肉干之前，你的意识被上传到了云端，并完美的潜入了我们的服务器，我不得不说，它的编码方式无懈可击，技术部门花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都无法将它剔除，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
韩一笑秒懂了他的话外之音，“试图在永恒世界里，抹杀掉我的存在？”
方子奇挤出来一个尴尬的笑容，“是的......不过效果并不理想，它甚至篡改了基础数据，逃离了规则和系统的控制......”
“那我现在......为何拥有新的躯体？”还是新鲜的，毫无损伤的，温热□□？
方子奇耸了耸肩，很是无奈的样子，“经过一番调查，我们得知了异变数据的源头，费了一点力气，接回了你的遗体，还有你的专属智脑......你父母从事的领域正是意识领域的开发和人工智能的运用，而且永恒世界也是你父母投资的产业之一，大部分的技术人员都是他们的学生，包括我......”
方子奇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眶，“所以......技术部一致同意我做了这样的决定，我们偷偷地从医院盗取了你出生时保存的基因样品，复制了新的你，并将原来的附件植入了你的大脑，试图唤醒你的意识......我们相信，你父母和你的事故，都不是意外。”
“......谢谢。”除了谢谢，韩一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多的语言都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作为游戏的开发和研究部门，他们宁肯承认自己千辛万苦，费尽心血研究的成果的失败，也没有选择彻底的毁灭她。
“不客气......欢迎回来，一笑！”方子奇张开双手将她拥入怀中，“我带你参观参观这里？你会喜欢的，他们也很想见到你，这证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虽然救不了你的父母，但我们至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