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一大早就上门,齐沓把小偷的大概身高和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苏年和李欣邮起床后就黏在齐沓和荒弭身边,奶奶赶来发现两人没什么大事赶回去放牛。
吃完早餐后,齐沓和荒弭坐在阳台屋檐下,李欣邮拉着苏年到花盆边蹲着看花。
“苏年哥哥,这是什么,用嘴说出来。”李欣邮指着花问。
她并不知道昨晚来了小偷,只知道苏年会说话了,高兴得不厌其烦确定是不是真的。
苏年缓慢地说出一个花字,声音还是很沙哑,说得艰难。
看花看够了,苏年转身盯着墙面,脸色惊恐,“坏……坏……人……”。
齐沓和荒弭赶紧起身走到他身边。
荒弭蹲下安慰道:“苏年,这里没有坏人。”苏年眼睛不移,抬起手指,两人顺着手指指向,看见砖墙上刻着与上次一模一样的强盗生气图案。
走近一看,刻痕比上次还重。
齐沓蹲下问:“苏年,能告诉哥哥怎么回事吗?”
苏年拉着齐沓的手走进房间,拿起书桌上的笔和纸,开始画起来。
几幅简单的图和两人的询问连起来的故事刚好填补了校长说不知道的部分。
苏年妈妈死后入殓的前两天,苏年发现自己家门口石块砌的墙上刻了强盗生气的图案,他还盯着看了好久。
妈妈入殓那天,李欣邮全家都来帮忙操办丧事。棺材四周铺了棉被,亲人可以在旁边睡,苏年一个人坐靠棺材哭,哭累了埋头膝盖。校长来问几声刚走后不久,两岁半的李欣邮就来抱着他的手臂说要和哥哥一起玩,抬头看见苏年红眼睛后也跟着哭起来。
来悼问的亲人一波接着一波,两家的家长看到两小孩坐在棺材旁没乱跑,也无暇顾及,忙着招待亲友。
快到凌晨的时候,奶奶睡在棺材一侧,两小孩睡在另一侧。
堂室里已经没了其他人,两家父母在离堂室有些距离的门口厨房招待亲友,隐约能够听到洪亮的亲友声音。
棺材正前方横放一块屏风,把门口微弱的电灯黄光挡住,棺材四周漆黑一片。
苏年被一记响声惊醒,睁开眼就看见全身黑,只露出眼睛的大人正在自己脸上方用手摸着额头,嫌弃地啧了一声,退一步又被身后堆着的杂物反弹撞在棺材上。
一旁的奶奶啜泣,黑影慌乱间看见捂着嘴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苏年,怀里搂着李欣邮。
黑影蹲下间隙又不小心撞了一下棺材,眉头蹙成一团,手里拿着刀,食指叫苏年安静,刀对着李欣邮。
苏年眼眶红透,胖手拼命捂着嘴点头。
门口传来响动,黑影从后门溜走。苏年爸爸看见孩子传来响动,忙抱住他是不是吓着了,然后把两小孩抱回房间,之后苏年再没说过话。
苏年指着画上的强盗生气图案,嘴里念叨“坏人”。
文艺汇演当天,四个小孩对他说的事也是这个图案,叫他小心。
午休那天桐村四个孩子来到梧村,在山腰的山涧里捡了几颗彩泥石。因为走得有点累,看到齐沓住处关着门,且又很喜欢梧村唯一拥有两层楼的房子,就走上台阶背靠木门摊开腿休息。
一个男孩觉得靠木门不舒服,看中篱笆门旁的砖墙,走过去发现强盗生气图案,吓得哆嗦。
四个脑袋挤在一起大声喧嚷,顺便在图案四周划上涂鸦。发现齐沓回来,忙往房沟丢泥石,然后跑掉。
梧村也好,桐村也罢,时隔几年就会出现强盗生气图案。紧接着,夜晚就会出现抓小偷的喊叫声。小偷都是为了利益而来,只要被主人发现就跑,除了恐吓从不敢下狠手。
“没事了苏年,哥哥已经通知警察叔叔。”事件讲完后,齐沓抹去苏年脸上的泪。
李欣邮看到苏年哭,眼睛也发红,拉起苏年小手说:“苏年哥哥不哭。”
“我们去把图案擦了,小偷就不敢再来了。”荒弭拉起苏年的手。
借着阳台积水撒上去,灰渍盖住图案,“好了,以后没事了。”实际上齐沓和荒弭都知道只要被晒干,风一吹,图案的样式还是会显现出来。
齐沓看着天朗气清,朝三人说:“我们去荒田玩吧。”
来到荒田发现小宇他们在小河里打水仗,太阳正有些烈,皮肤碰着水也只是凉快。
荒弭说:“去和小宇他们玩吧,我和齐沓哥哥就坐在这里等你们。”
李欣邮拉着苏年走后,两人坐在田埂上。小宇几人得知苏年会说话后开心得不小心跌坐水里,逗笑众人。
“涂鸦犯罪。”齐沓开口,荒弭疑惑,齐沓继续说,“小偷可能不只一个,他们会事先观察哪户人家出门频率高或者偷盗成功概率大,然后在那户人家刻上图案作为暗号。一般图案很明显,图案简单,就像调皮的孩子随便画上去的一样,这也很容易被人们忽视。图案画好的几天内行动,行动过后如果顺利,会顺便抹去图案以防同伴再次上门,如果不顺利的话,图案就来不及擦除。并且这类小偷在同一地点的作案频率不会过高,反侦查能力强。”
“那么,篱笆门上的图案也是他们自己擦掉的?”荒弭问。
“不是,是我为了以防万一擦掉的。可能这次是一人预先作案,他误以为是孩子们不小心擦掉,又在阳台上划了。又或者就是一人作案,怕其他同类也和自己盯上同一家,就划个符号表明是自己的。”
两位民警刚好调查一圈后路过,齐沓叫住两人,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
其中一位老民警恍然大悟,说:“几年前桐村发生盗窃案,当时四个小男孩说坏人在家门口刻了图案,我问他们是不是亲眼看见有人刻的,他们说没看见。只是放学过后发现那图案很奇怪,没几天那户人家夜晚就有小偷进入。让他们带我去看图案在哪,四个小孩指的位置除了两笔浅得凑近都难看出的划痕,什么也没有。无从查起,就这样排除了可能性。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可以肯定的是,作案者中要么是同一个组织,要么是同一个人。”
荒弭问:“那小偷全身包裹的黑色材质是……”
“性质很好,不易拉断的黑色塑料袋。村里的老黄牛被偷那次,本来想着下雨天会不会留下脚印,可小偷过于狡猾,连脚也包了塑料袋。还是在玉米田边刺树上发现小偷身上的塑料袋被勾扯下一大片。乡村不像城里讲究,垃圾不用装袋,都是直接入桶。我们挨家挨户在两个村子里搜查也没发现同类型的黑色塑料袋。拿着塑料袋到镇上的商铺也没有类似的,只可能是外省的人作案。但仅凭塑料袋想查出一个嫌疑人比登天还难,我们只能加强防盗安全宣传。”老民警轻叹,“现在有了图案线索,宣传的时候也可以加上,让村民们警惕。”
齐沓说:“那还请您加上一条,让孩子们不要在墙上乱涂乱画。我们在学校也讲过,孩子们当儿戏,您说话可能更有分量。”
“好,这次多亏了你们,孩子才没有受伤,多谢。我们真是惭愧。”
荒弭忙说:“您不用这样说,应该是我们感谢。一直尽职尽责保护村民的生命安全。”老民警苦笑。
一旁刚参加工作的小民警这时开口:“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看一下是什么图案?”
“我把图片发给你。”齐沓早上起来发现图案还在就把它拍了下来,信号不好,只能通过彩信发送。
发送成功后,两位民警离去。
和苏年和李欣邮招呼一声后,两人回去收拾行李,期间因昨晚睡得很死的三位来询问了一番。
晚饭苏年和李欣邮来和两人告别,眼角挂着泪。
齐沓蹲下摸摸苏年小脑袋说:“苏年把妹妹保护得很好,已经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以后也要继续保护妹妹,还有和妹妹照顾好奶奶,知道了吗?”
苏年哭着点头,艰难地说出“知道了”,李欣邮也哽咽着说。
荒弭说:“明年哥哥们还会来看你们,你们要好好学习,健健康康的,知道了吗?”小孩点头,荒弭帮两人抹去眼泪,“快回家陪奶奶吧,一会儿天就黑了。”
两人走后不久,夜黑风高的山顶上坐着几个人,都看向梧村和桐村,身后燃着一堆东西,一股刺鼻的塑料味呛得刚飞到山顶的夜莺啾啾啾逃离。
火光熄灭后,铲子一刮,装进烂簸箕里,朝山腰停留的面包车走去。路过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时,将簸箕丢了进去。
车辆启动,朝没有“天网”的地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