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教了临将臣参话头的法子,本以为临将臣死性难改,用不了多久便又会旧病复发,却没想到临将臣此时的心中危机感极重,竟一念专心下来,就在原地坐好,反复思量“被骷沙困住的僵尸是谁”。而且越思量越深入,越思量越纯粹,一时杂念全无。
刘迦闲坐良久,再次睁眼看时,却见临将臣依然紧参不休、绵密无间。他看得高兴,暗道:“他这次居然能如此深信不疑,倒是难得,只怕很快就有效果了,他毕竟是久经修行之人,只要自己发自内心的愿意,这一专注下去,比常人更容易收到奇效。倘若他能就此摆脱骷沙,我也算大事搞定一半,再想办法把玛尔斯那群人弄进西方极乐净土,那净土虽然也是化城,但却可以让人无忧无虑地修行下去,永不退转了。”
哎,他这念头倒是似曾相识。偶自个儿在安排未来时候,常常就对自己说:“嗯,偶只要赚够钱,未来生活无忧无虑了,就可以安心修道成佛了。”当然,有了钱以后,偶定然又会对自己说:“嗯,等偶孝敬好父母,让他们寿终正寝后,偶没有了情感牵挂,就可以练丹修仙了。”说不定真到那天,偶还会给自己说:“嗯,等偶的小孩子长大后能独立了,偶就再也没牵挂了。”这一天一天等下去,没准大家都是上百岁的长寿命,孩子也是老不成熟,偶自个儿却是越老越颠东、越老越糊涂、越老越昏沉了,那时神散心乱、气浊身重……咦,还修个啥?只有给自个儿说:“唉,来生再修吧。”却忘了今生妄念欲执过于深沉,无数个来生已失忆而不知修行为何物了呢。
那刘迦此念刚起,却见临将臣猛地站起身来,双眼呆视前方,漠然无语。
刘迦以为他又开始偷懒,立时上前,一掌拍向他的肩头,叫道:“大僵尸,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想学我跑题呢?”
没想到这一掌刚至临将臣肩头,指尖竟没体而入,直接插进临将臣的身体。刘迦大吃一惊,暗叫不好,正要回抽,却感整个手臂被临将臣的身体吸了进去。他不知发生了何事,赶紧退出躯体,却见刚才的整个身体已完全没入临将臣体内。
刘迦眨眼又聚出一个身子,绕到临将臣身前,叫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却见临将臣眉头紧锁,似乎困惑之极,刘迦轻声道:“你只需要息心静念即可,所有感觉均不要在意,全是五蕴幻觉而已。”
他话一出口,却见脚下大地开始下陷,好像四周的尘土沙石都在向临将臣脚下汇聚。他退开一步,放眼望去,更是大吃一惊。不远处的高山正在向下凹陷变平,江河中的水正急速渗进土中,林中树木正在化解为尘埃。
忽听小云叫道:“不好了!宇宙的运转规则正在异动,临将臣成了一个中心,整个空间正在开始向他体内收缩!”
刘迦恍然大醒,对小云叫道:“小云,你全力维持住出入口的畅通,我得想法子弄他出去,否则这空间内的生命全完了!”小云惊慌失措,哭叫道:“这僵尸想毁了我!我要用整个宇宙之力和他拼命!”
刘迦高声道:“不要瞎添乱,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他体内骷沙发生异变,正在疯狂聚合四大属性的物质!”
话音未落,已听得轰然巨响,刚才所在的那个星球已然炸裂,所有星球碎块瞬间化为粉末,如狂风般掠过刘迦的身边,全数没入临将臣体内融掉。此星球一毁,刘迦已感附近空间开始震荡收缩,尽向临将臣体内凝聚。
刘迦赶紧用心神将临将臣四周禁住,以防附近众多灵体和其他星球被他纳入体内。可就在他下禁的刹那,那禁锢也同时被瓦解得无影无踪。
刘迦惊诧万分,自他体验到唯心所现、唯识所变的道理后,心识动变之间,常常是得心而应手,渐感内外无差,识境转换起落之时,就算有积习障碍,但他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此时用心处,竟被无源外力轻易消解,一时竟不敢相信。
上次在无根器界中,虽然有外力破禁,但他却能在心回意转处将对手外力反制,此时瞬息万变之间,心识千变,竟是连连落空。
好在他从破禅锋的资料中了解过相关内容,此时虽然诧异,但也在刹那间恍然大醒。
知道此刻时间不多,他对小云丢下一句:“小云,全力撑住片刻!”沉心处,万境平沉,自性顷刻由寂生辉、放光动地、惊冲宵汉,千万公里之内的空间猛然震动。那正在异变的空间规则,被其心识所摄,就如一个巨大的运动系统忽然被外力所阻,本来的势头一时无法加剧顺延,竟稍稍出现回归之象。
刘迦要的就是这短暂的停顿,赶紧直探临将臣体内,将其整个人震出小云之外。小云见临将臣离开,大松一口气,一时无法理会外面的事,只是忙着重新整合那紊乱的星河,也没时间去照顾那些被惊得四散逃窜的灵体。
可临将臣人刚出离小云宇宙,又处在新的空间之中,眼看身外的星球又开始崩裂,刘迦暗暗急道:“小云那儿倒是安全了,可这个空间又开始倒霉了,这骷沙不是普通宇宙天界形成时的初始物质,是出自华藏世界海下面的持界风轮,此时异变之后,我把临将臣送到任何一个天界都是一场巨型天灾!”
他连连禁锢四周空间,可此空间与小云不同,他主观意志能控制的范围有限,每次下禁,都被骷沙强行突破。他心识动得几次,忽感身形模糊,妄念大起,一时竟连自己心神也跟着失控起来,他暗自惊道:“糟了,这些空间的形成都与此空间内的众生业识惯性有关,我这么做是逆势而为、与共业相抗了!”
忽然想起上次去过的兜率天,当时由于种种原因,未曾深入到兜率天内院,但他知道内院中的修行者全是即将成佛的高手,这急切处,生出一智来,暗道:“他妈的,我把这变态僵尸送到兜率天去,倘若他连兜率天也能破坏,那些高手所处的内院说不定也撑不住,大家没了窝,一定都会出手来帮我!”
念及此,再次重演刚才那法子,暂时以心识扭转一块空间,趁着那短暂的停顿,又将临将臣带出,直落在兜率天。
人刚落下,他便把临将臣震向极远处,同时骂道:“你这变态僵尸,要吸什么就吸个够吧,有本事就把兜率天内院给强拆了,看有没有人管得住你!这兜率内院住的可全是器世界中最牛逼的钉子户呢!”
咦,那临将臣体内骷沙竟在不经意间忽然消停了,好像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凝聚力从未曾有过一般,刘迦微感一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临将臣,任你是诸天界中最威猛的强拆高手,遇到了器世界里面最牛的钉子户,还是没法子吧?嘻嘻。”
忽见身边光影一过,一个僧人正落在一侧。他笑道:“多多,又见到你了。”
多多点点头,看着远处的临将臣,疑道:“刚才我正在给这天界的生命说法,忽然发现有巨大的震动来自界外,是怎么回事?咦,这人好像是个很猛的僵尸。”
刘迦见临将臣的危害暂时了停了下来,正开心得很,笑道:“不错,这是僵尸界的元老级僵尸临将臣,我前些日子教他参禅,没想到这混蛋参了半天,触动了深层的业识知见……嘿嘿,这些僵尸整个身体和修为全赖着骷沙,知见一乱,骷沙本来具有的业识属性也被打乱了。我没法子管住他,只好把他送到这里来,盼着哪位快成佛的补处菩萨伸手管管。嘿嘿,顺便也度度我这样的顽劣众生。”
多多稍想片刻,已知其理,点头道:“想来他们僵尸被身体知见所惑,以为身体六根真实存在,特别是在骷沙的作用下,这种知见比之常人,更是刚强稳固。你让他参禅,使他在专念之下,身见忽然被打破了,就好像一个入梦太深的人,偶然醒来,但又醒得迷迷糊糊,一时不知是梦是醒,把梦境与现实混在一起,看起来倒比做梦的人更加不正常些。”
刘迦喜道:“咦,多多,你比我更会表达呢。”
多多莞尔笑道:“哪有的事。未修行过的人,不知六根本来幻有,把看、闻、嗅、尝、触、想这几样功能牢牢地锁定在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器官之上,总以为‘看’需要‘眼睛’,‘听’需要‘耳朵’,却不知这些都只是业识惯性中的幻有规则支配着人的知见而已。真性本具一切功能,能知一切,能现一切,能幻化一切,也能随众生妄心演化成具有不同功能的外在形相,比如眼睛,又或是耳朵。其实看、闻、嗅等功能,在本质上,与眼、耳、鼻等器官全无干系的。那些功能的本质意义,就是一个字:知。只不过这个‘知’的能力,被业识演化成眼、耳、鼻等器官的假形而已。”
刘迦点头道:“经书上讲,见道者,六根互用,眼能听、耳能看,全无障碍,就是这个理。临将臣他们的身见不仅执着在身体上,还执着骷沙上,骷沙的存在让他们的身体保持着某种惯有的状态,因此知见一乱,骷沙也容易随着妄心失去控制了。”
多多正要再说两句,忽然见到临将臣的身子还在不远处晃悠,忍不住对刘迦道:“你准备如何处理临将臣?就让他一直呆着那儿吗?”
刘迦摊开手笑了笑,道:“你瞧瞧,自从我把他送进兜率天来,他体内的骷沙立刻就正常了,可见这天界内有另外的力量把骷沙的凝聚力平衡下来了。”多多疑道:“你觉得那力量源于你刚才说的兜率天内院?你觉得那些佛祖菩萨会出来帮你这个忙?”
刘迦无奈道:“这兜率天尚在梵天之下,哪有力量挡得住这骷沙的变异?定是那内院的力量所致。只不过,那些高手愿不愿出来帮忙,又是另一回事了。”多多沉吟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这种事强求不得。”
说着他想起一事,对刘迦欠然道:“小迦迦,有件事真对不住。上次你交给我的那宙斯和笙郢翌龙,他们两位在此天界内意志懒散,修为全失,已经轮回去了。我没能帮到他们。”
刘迦默然无语,虽然这两人和他今生没啥关系,可他总想着能助两人走上正道,此时忽然听得两人的命运,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感。
多多上前拍拍他的肩,又道:“他们本不是这天界的人,业识中没有与这天界相应的福报寿数,全靠个人修为在此硬挺,修为一失,轮回不可阻挡。”
刘迦心中的郁闷也只是一闪而过,暗暗疑道:“会不会是波旬在暗中搞鬼?”想了一会儿,他转头对多多道:“多多,你看看……”却见多多不知何时已盘腿而坐,闭上双眼。
刘迦奇道:“你这是在干嘛?”多多睁开双眼,笑道:“我在此天界的福报已尽,该离开了。我一直在此处等你,就是想告诉你关于宙斯两人的事,现在此事已了,我没啥好等得了。”
刘迦惊道:“你别急着走,我还要请你帮忙呢。”多多摇摇头,笑道:“该走的时候不走,却不是做个守尸鬼?你我是出家人,既然明白无常之理,就该随缘去留,拿得起放得下。你有你的缘分,我有我的业力,福罪两空,我何曾来过,又何尝离开呢?”
刘迦正待劝他多留几天,却见多多闭上双眼,竟悄然坐化了。
刘迦看着多多的身体,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多多,如果你去了西方极乐净土,离至道也就不远了……可我还得守着这大僵尸,咱们有缘再聚吧。”他心神微过,将多多留下的身体化为粉末。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临将臣,却猛然发现临将臣早已不在原处,只剩下空荡无边的世界。刘迦急道:“这混蛋什么时候溜掉了?!离开此地,他到哪儿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大意,不觉自骂道:“今天这跑题可闯大祸了!”
刘迦一心探遍兜率天内各个角落,不见临将臣踪影,暗道:“难道说这大僵尸比从前更加变态后,能力也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他生性懒散,凡事不着急,但临将臣这事他不敢不急。倘若放任临将臣到处乱漂,不知会惹下多少命债。想想吧,临将臣体内的骷沙吸干一个空间,就是无量生命……这笔债也太大了些。他不敢多想,干脆定下心来,细探内院,以求助力。他每次都这样,不把他逼到紧要处,他总是得过且过。
他这一坐,顷刻间体寂湛然,由止而观,整个世界在他的认知里,悄然平静了下来,那对他而言,本已不存在的空间障碍,此时更是归于一个整体,或又归于一个看似存在又并不真实存在的整体。
他想起经中曾说过,普眼菩萨已是十地菩萨境界,放眼三千世界之际,却找不到普贤菩萨之所在,当时世尊曾道:“普眼,幻中幻相,尚不可说,何况普贤菩萨,秘密身境界,秘密语境界,秘密意境界,而于其中能入能见?”尔后,世尊让普贤放弃用神通大力,以纯心忆念,立即见普贤菩萨正于面前。
刘迦暗道:“哎,说到底,啥都是心幻化出来的,我的能与不能,皆在乎我自个儿的心量大小,想来心量无限大时,便是成道之日。”咦,念及此,他也一心忆念弥勒菩萨……也算是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的意思。
那刘迦此时的心念之纯,远非常人可以想像,一念制心,万赖俱寂。过不多时,却见眼前凭空闪过一道光亮,一个巨大身形正向自己扑来。
他以为是弥勒菩萨有了感应,急叫道:“哎呀,菩萨!别来得这么猛啊!你老人家的级别可远在我之上呢!”同时退开身形,让来人立足。
谁知那人刚一站稳,立时破口骂道:“老子不干了!宁愿回僵尸界也不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刘迦定眼一看,来人却是临将臣,只是此时的临将臣没有了刚才的一脸糊涂样。
刘迦见他狼狈之极,乐道:“大僵尸,你刚才跑哪儿去了?谁欺负你了?咦,你怎么变清醒了?身上的骷沙感觉如何?”
临将臣脸上一红,话不多说,对着刘迦扬手就是一掌。那寒光呼啸而至,刘迦随意将其解构。临将臣咬着牙不说话,一掌无功,数掌又至,同时恶叫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刘迦连连解去他的攻击,却不还手,只是站在原地笑道:“你还要折腾多久?过一会儿,倘若我没有耐心了,可就要开始还手了。”
临将臣闻言大怒,正待全力猛扑过去,忽然想起自己此时面对刘迦,那能力之别,无疑是一个小孩子面对一个巨人一般,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悲凉,呆立良久,终于苦从中来,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叫道:“让我去死吧!自从出界以后,我已经没有自尊了!”
刘迦细查其体内能场运转结构,似乎骷沙还在,但血骷咒莫名消失了。他惊喜道:“临将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体内的血骷咒没了!”
临将臣立时站直身子,鼓着双眼,来回测试几次,体内没有异样,干脆神识内返,细细观察,终于确认自己已经恢复为一个正常僵尸。他一时兴奋难耐,冲天而起,又俯冲直下,猛地将刘迦扑倒在地,抱着刘迦,狂笑道:“小白脸,老子得救了!从此自由了!哈哈哈哈!能解掉这血骷咒,自尊忽然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刘迦心换境移,出现在临将臣身后,正待一脚踢飞他,却见他背上有几行字,闪闪发光,细看之下,那几行字写着:“他体内的血骷咒在骷沙变异后就被融掉了。我只制住了骷沙的狂性,其他的事还得你自己去解决,别老想着偷懒,也别老在那儿忆念我啦,自个儿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他念完之后,那金字自然消失。
刘迦大喜过望,仰起头,对着虚空大笑道:“谢了,弥勒菩萨,还是您老人家有办法!”
临将臣站起身来,兀自兴奋不已,笑个不停。刘迦想起前事,上前搂着他的肩,笑道:“以前有个人发了愿的,如果身上的血骷咒解了,就如何如何?”
临将臣恍然想起自己发过的誓,立时收起笑容,迎着刘迦跪下,高声道:“小白脸菩萨,从今往后,临将臣甘做你老人家的护法神!”
刘迦一脚将他踢翻,笑骂道:“他妈的,别这么恶心。”临将臣弹身而立,呵呵笑道:“你这话的意思,好像不准备接纳我这个僵尸做护法神了,那也好,咱们一拍两散。”说罢,他竟作势欲走。
刘迦遥指将他掀了一个筋斗,上前踩住他,恶骂道:“想过河拆桥?嗯?你现在自由了,想到处吸血了?准备把三千世界当做你的饲料场了?”
临将臣乐道:“哎,你别说,我还真是这样想的。你想想,这大千世界有多少天界啊,有多少新鲜血液啊……而且现在我感觉比从前的能力强多了,虽然打不过你,但我肯定比从前强多了,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刘迦知他体内骷沙狂性被压制后,虽没有了刚才的变态,但由于经过变异,那骷沙的属性离当初器世界的物质本源更加贴切,更有力量,刚才他在细察临将臣身体时已经感受到了。
他忽然脚下一用力,“咔嚓”一声,竟将临将臣肋骨踩断数根。临将臣“啊”地惨叫两声,那折断的肋骨瞬间又复原如初。临将臣挥手痛骂道:“别随便拿老子的身体开玩笑!老子虽然死不了,可也是会痛得!”
刘迦直起身子,倒翦双手,一副漫不经心的语调,对临将臣道:“临将臣,这世上比我厉害的修行者何止百千万亿,你真以为能在界外随心所欲而不被人永远禁锢?如果你确实有这傻瓜想法,不妨离开我身边,到处去试试,看看你能自在多久?”
临将臣想起刚才的经历,自言自道:“你这小白脸的话只怕没错,刚才那笑面老头看起来啥修为都没有,却把老子狠狠折磨了一番……倘若再遇到一些看起来修为比那笑面老头还要厉害的,却不是更加恐怖?”
刘迦听了暗暗好笑,寻思道:“这傻瓜说的那笑面老头定是弥勒菩萨了,那弥勒菩萨是这边厢器世界的未来佛,除了成佛以外的修行者,还能有谁比他的修为高?而那些成佛的人,随缘自在,哪会像我这样有事没事地来兜着临将臣这些僵尸?哎,或许这些僵尸的命运就是和我联系在一起的?”
他问道:“刚才你到哪儿去了?什么样的笑面老者折磨了你?”
临将臣骂道:“这世上的恶人真他妈多。老子本来正在参禅悟道,一下子觉得恍兮惚兮的,刚清醒过来,就见到一个笑嘻嘻的老家伙把老子的肚子撑得像天那么大,旁边还有一群人看热闹。那老头对着我的肚子指指点点,就好像我是一个标本似的。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我动又动不了,叫又叫不出来,只是听见那老头对旁边的人笑道:瞧见了吧,这就是身体知见造成身体幻有的典型案例,大家不妨趁着这机缘多多参悟一下。”
刘迦暗笑道:“这定是弥勒菩萨顺便拿临将臣给他的学生们做上课用的案例分析呐!”
临将臣继续道:“那老头见身旁的人都在附合,又道:他因为知道有骷沙在身体内,所以只要用心去体会,对于身体的知见总能体会得比常人更深刻,而普通人的身体在行、走、坐、卧的过程中不断地感受痛痒苦乐、生老病死,不觉得有什么困自己,一切看起来像是理所当然的,也就很容易接受这些事实的存在,而很少去怀疑到这一切竟是自己的惯性知见导致的幻有现象。不过这些僵尸的缘份不在咱们里面,咱们也帮不了多少忙,自有帮他们的人。”
刘迦点头道:“他说得没错啊,你看你,因为事先明白道理,理与行相结合,就容易破幻。再加上被血骷咒逼到生死边缘了,参禅的效率也就高得多了,简直是一参就灵。”
临将臣疑道:“那笑面老头是谁?”
刘迦笑而不答,只是道:“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吧,直到你彻底摆脱骷沙为止。”临将臣知他真心护着自己,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
刘迦想起刚才的事,暗道:“照临将臣说的来看,他应该是见到弥勒菩萨了,可弥勒菩萨在他背上的留言,似乎是在暗示我,我的缘法不在他这里,是在别处。”
念及此,这里便没法逗留下去,心中微感遗憾,带着临将臣转眼离开。
刘迦落在四天王天,远远瞧见聆听等人正被数万天人之众围在中央,外围有人骂道:“这怪物说他是地藏的神兽,模样倒是有些像,可地藏的神兽又怎么会和僵尸混在一起?定是个假货!”
话音一落,却见聆听转头回骂道:“僵尸又怎么了?僵尸还不是众生?我老哥早说过众生全是平等的,虽然我这神兽的级别挺高的,可我也自降身份和你们平等!”岐伯也跟着笑道:“更何况我还是个好僵尸,比普通僵尸还要高贵一些吧?”干玉也凑和道:“美女僵尸,也比普通僵尸要赏心悦目一些吧?”
外围有胆子大的,听见此说,恶心之下,忍不住向圈内扔了一个圆球形的宝物,却被干玉接在手中,顷刻捏得粉碎。外围的人看得又惊又怒,群情激愤,但也只是骂,就是不动手。
刘迦暗道:“这群人既打不过岐伯他们,干嘛围在这儿不走?”他放光看去,立时恍然,只见岐伯和干玉脚下各自踩着两个身材魁梧之人,那被踩之人正在愤力挣扎,可不管如何使力,都无法动弹,就如晴蜓摇石柱一般。
刘迦恍然:“那四位天王被干玉他们制住,手下的人哪敢随便开溜?”
聆听指着岐伯脚下之人,骂道:“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我说了,咱们只是要借你们四人手中的寻幽宝镜用用,用完了便还给你们,你们怎么老不开窍?这可是我老哥的法旨!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那增长天王被岐伯踩住多时,手中惯有的宝剑早被打成几段,又羞又愧,此时听见聆听乱骂一通,忍不住还嘴道:“你这怪物,仗着僵尸的势欺负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很快就会被诸天诸界的高人打得死无葬身之地!”
聆听骂道:“呸!凭我的本事,还需要仗着僵尸的势?我是怕一掌打死了你,才让他们俩动手的,倘若是我亲自动手,你早变肉饼了!”那增长天王脸上彤红,怒道:“你敢不敢让他们放开我,我手上可有专门收拾怪物的宝贝!你敢不敢试试?”
刘迦看得头大,听一旁临将臣笑道:“要不要老夫大吼一声,把这群宵小全给震退了?”刘迦摇头道:“算了吧。岐伯他们把事情弄得这般离谱,很快就会传遍天下了。你再进去添乱,那咱们今后可就成了明星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通缉。”
话音未落,他五指张开,掌心凭空打开一个通道,尽将聆听四人吸了进来,转入小云宇宙内。他心识过处,对空间的腾挪转换似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这一抓之念破开的通道,看起来从人群中径穿而过,但却不干扰任何人所处的空间,也不触碰任何人的身体,只是心起洞开、物随念至。
聆听等人正吵得厉害,忽见四周环境陡变,竟在一个风景如画的星球之上,聆听奇道:“咦,你别说,那厮还真有收拾我的宝贝呢,这不一下子就把咱们转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来了?”干玉反应极快,立时笑道:“宫主神通广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咱们带回小云里面来了。”
刘迦将四人搬出重围,自己却闪身站在聆听刚才呆过的地方。那四天王及众武士正在同聆听打口水战,忽见眼前的怪物和僵尸竟变成了小白脸,一时愣住。那变化太快,人的视觉似乎完全无法分辨。
有机灵一点的,立刻叫道:“那怪物现本象了!原来是一个小白脸!我听过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小白脸,小白脸,个个没啥好心眼。咱们不怕他,扁他!”但也有仔细一点的人,疑道:“倘若那怪物现出小白脸的本象了,其中另外两个僵尸和那把破剑又变成了啥?”有想像力比较丰富的人,立刻解释道:“那怪物的本象就是小白脸,另外的僵尸和破剑是他的毫毛变出来的!这下大家终于明白了吧?”
刘迦对人群摆摆手,拉起仍在地上的四位天王,肃然道:“前时我以为有朋友误走冥界,想到四位与冥界附近的大铁围山甚熟,便想请大家帮帮忙。没想到我的朋友修为已尽,早入冥界轮回了,此时就算有寻幽宝镜,也没任何意义了。刚才多有得罪,在下向各位道个歉吧。”
咦,他何以有此说?原来他先前扭曲时空观的时候,被时间乱境所惑,探得不够真切,只是知道熟悉的人已向轮回道上去了,但不知是谁,因此误以为是玛尔斯等人。后来听得多多一说,他方才知道转入轮回的是宙斯和笙郢翌龙两人。但这两人是因为丧尽修为而去,直接进入轮回道上,因此他虽然遗憾,却也认命得很,知道这种事全然帮不忙的。只待他日有缘再说。
那四位天王正刚才被岐伯得等人踩得难受,刚他被拉起来,心中火起不退,又认定这小白脸是个魔首,当即各人顺手抄起一个大铁锤,直向刘迦头上砸去。
刘迦眼尖,认得是传说中的飞热铁锤,暗喜道:“咦,这玩意儿虽然没啥价值,可书上说过,飞热铁锤对付鬼魅特别有用,能把许多陷入昏沉的神识暂时震醒。”
他起了此念,干脆大嘴猛张,变出一个巨口,将四个大铁锤一口气吐了下去。
四天王见之大惊,那增长天王颤声道:“这小白脸好狠!连铁锤也吃!”但被刘迦这一举动吓得过于担心,不敢上前争夺,反而齐齐退开很远。
岐伯在小云宇宙内看得好笑,忍不住对聆听乐道:“聆听,上次你一口吃了万神圭旨的玉简,这小白脸却一口吃了别人的铁锤,你和你老哥果然一个德行,见啥吃啥。”小云笑道:“还有那临将臣也是这般,刚见他的时候,大家伙用宝物掷他,他也是见啥吃啥。”聆听笑道:“这个你们就不懂了,吃下去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谁见过有人找你索要已经吞下肚皮的东西?”
刘迦正要闪身离开,转眼见到四天王一脸惊恐交加之色,暗道:“倘若我就此离开,多少也要背上一个强盗之名,我……”想到自己从前的名声本来已不够光辉灿烂,现在身边还跟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临将臣,刚才过于率性的念头又被转回原形,不禁又把四个铁锤吐了出来,拿在手上掂了掂,分还给四位天王,叹道:“我终究还是有一些观念束缚着我的,起码抢人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唉,还给你们吧。”说罢闪身不见。
那四天王和众武士被莫名其来的横祸惊扰了大半天,可一转眼间,所有的凶顽之徒又都消失不见,一时呆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