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远山的钟声忽近忽远,鸟儿还在挂满白雪的枝头报晓,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陈怀音睁开双目,看到里床的窗户正开着,隔着雕花木槛,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纷纷扬扬的雪花飘了大半夜,她竟没有感到一星半点的寒冷,这大概是因为侧身的背后抱着一个人形火炉。
陈怀音浑身僵硬且疼痛,这感觉好比半夜睡着被人暴打了一番,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趁着赵允容还没醒,她得快一步离开好缓解圆房成功的尴尬。
「醒了?」
谁知陈怀音才去伸手扒开他按在腰间的第一根手指就惊醒了他,「……嗯。」
赵允容收拢怀抱,将她往自己身体里摁,陈怀音顿感不适,尤其是双腿交错时还感受到了她最不爱的腿毛,几乎是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呃。」
赵允容以为她冷,再抱紧三分,陈怀音觉得不行,她可能要被勒死,这个师兄大概不懂自己力气有多大而她有多弱,「我……我不冷,你松开些……我难受。」
赵允容听到了,但没有反应,原本这样的清晨如果面对面就会手足无措,但现在陈怀音背对着他,感觉又胆大气粗了很多,「不。」
今日初雪,天气晴,宜赖床。
黄昏的时候,小雪又断断续续的飘了起来,陈怀音刚听完白鹄师兄的课,打算顶着两本书跑回自己院子,谁知赵允容早在廊下等候。
他今日穿着一身无暇白衣,撑着纸伞,一两个弟子从他们中间穿梭过去之后,他再次出现在陈怀音的面前,站着静止不动的他面若冠玉,气宇非凡,俨然是这雪天最美的风景。
「怀音。」
他再一笑,陈怀音快承受不住,连忙将视线低垂,快步走到他身侧,「……师兄。」
江陵孔雀山庄。
陈怀音跟赵允容已经在武当待了两个多月了,但这期间他俩都没有回来的意思,此时常翠羽终于也察觉到不对劲,放下手中茶盏,「他俩该不是要撒手不管了吧?」
有人从身后的木质屏风走出,抱剑而立,「你让我查的陈宝璐那边,我也得到消息了。」
「怎么说?」
紫榆护法道,「邱栩查看了几名刺杀失败的凶手尸体,已经有所怀疑这剑法与杀害陈盟主的如出一辙了。」
常翠羽一箭双雕非常满意,「嗯……既然他们夫妇都怀疑上段政颖了,那我就不妨再做一把推手,将这杀人凶手公诸于世……否则的话,我这乐不思蜀的女儿怕是要永远忘了我这个娘了。」
「看来你心中已有计划。」
常翠羽挥挥手示意他退后,招了一个丫鬟上前道,「去怀音院子把青雀叫来。」
「喏。」
前几日因为帝轲大发雷霆,吓得司命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敢再来人间探探情况。
今日天气还行,就是前些天下了两场雪,显得有些冷了,司命抖抖瑟瑟的站在院子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把帝轲给盼来了。
赵允容一进连廊就看到司命几乎是顺着本能原路折回,拒绝见他。
司命好不容易才得见帝轲,马上一溜小跑喊住他,「帝君!帝君!」
赵允容躲不掉他,只得回头,「何事。」
他表情平平带着一点点的不耐烦,司命也看不出他跟陈怀音的冷战到底有没有结束,「小仙是要来告诉您一个对您而言的好消息的!」
赵允容现在一心只想去房里见陈怀音,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于他而言都不算好消息,但他的欲想不能在下属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只能宽宏大量的说道,「说吧。」
司命道,「帝君马上就能得知陈怀音的感情走向了,您放心,通往爱情的那条路上它只有您一人!」
司命以为这个消息足够振奋人心了,可赵允容没有丝毫震惊的,「嗯,我懂了。」
「啊……?啊?」
司命又拉住要绕走的赵允容,「帝君……您、您不高兴吗?」
赵允容对他善意点头,「你看我高兴吗?」
司命真是揣度不到,「……看不出来。」
赵允容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清,但他跟陈怀音和好这件事唯独不想告诉这个多嘴多舌的司命,「总之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天界了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司命听得懵里懵懂,「为、为什么啊帝君?我、我这不跟在您身边我还怎么编写我的恩怨情——」
赵允容眼里神色发冷,司命一急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立马改口,「那那那小仙告退。」
他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完全没有想退,就见赵允容那边回房,他也蹑手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心想着「帝君我可要帮你一把,你不主动我来帮你主动」,然后就躲在窗外偷偷朝里看。
陈怀音见赵允容回来,放下手中正在做的白鹄师兄的留堂作业,起身迎向他,谁知突然一个趔趄就向赵允容扑去,这一跤距离刚好,角度也巧,赵允容动也没动就将她抱个完整,「……」
陈怀音怀疑的看着自己脚下跟身后,心想什么时候她平地摔的技能变成被动触发的了?
赵允容道,「没事吧?」
陈怀音点头。
赵允容想松开她扶正,却想双手像被固定了一样,而且有收拢陈怀音的趋势,陈怀音一愣,拥紧的姿势一下使她平视到赵允容的喉结,「……师兄?」
赵允容蹙眉在内心挣扎了两下,也奇怪万分这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了,「……嗯?」
他再一侧头,就看到在外头使坏的司命,一下明白了原委,「……你!」
司命窃喜两下却被赵允容逮个正着,吓得立马缩头蹲身,但还是没松开束缚赵允容的法术。
赵允容闭眼换一口气,脑内寻找着借口,「……让我这样……抱一会儿。」
他这话说得一点也不温柔,反倒透露着无可奈何的一股怨气。
「师兄累了吗?」
陈怀音一仰头结果脑袋撞到他下颚,「……唔!」
这种情况还不松手就不合理了,赵允容瞪着外面又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的司命,司命熟视无睹。
陈怀音摸摸脑袋,委屈道,「师兄你怎么了?」
赵允容还在快速编理由的途中,谁知嘴也不受控制开始说胡话了,「……叫我允容。」
他绝望看天。
「啊?」
「我是说我们已经成亲很久了,所以呢别再叫什么师兄了,该改口了。允容不行的话,叫夫君也行。」
这语气温柔过头,赵允容想原地咬舌自尽。
陈怀音没想到赵允容也有这么腻歪的一天,歪了歪脑袋,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那还是允容吧。」
赵允容无语瞥向窗外,司命终于心满意足的收回法术,想要溜之大吉。赵允容一松手扶正陈怀音「我出去办点事你等等」就快步夺门而去。
站在原地的陈怀音不明所以。
司命还没瞬移成功,一把利剑就直射入他身边的柱子,吓得他张大了嘴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方才戏耍本座时候的胆子去了哪里?」
司命有苦说不出,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帝君我都是为了您好……」
赵允容走到他身边冷眼拔下剑,司命以为小命不保闭紧了眼睛,结果就听到收剑入鞘的声音,随后睁开视线对上赵允容鄙夷的眼神,「帝君……」
他撇开视线,面向前方道,「本座……已经跟怀音有了夫妻之实了,所以以后你不用再来给我们添乱知道么。」
「知道知道——什么?!」
司命还想追问细节,赵允容已大步流星离去,「帝君你——」
「……不愧是帝君!」
赵允容回房开门,陈怀音也正好要来找他,「……允容。」
她往外看看,好像什么人也没看到,但刚刚分明听到了对话声。
这句称呼让赵允容的心怦然一动,看来回到天界也不必再惩戒那司命星君了,「进屋吧,夜深该睡了。」
待在武当的日子已两月有余,是日赵允容跟陈怀音陪同掌门师父吃饭,师父倒不在意武当万年不变的粗茶淡饭,只是眼睛一直瞅着陈怀音的肚子纠结,「真的还没?」
赵允容咳嗽了下,「师父,用膳。」
张师父罔若未闻道,「已经两个月了,你们自己摸得不准,要不我让弟子去山下找个大夫来瞧瞧。」
可赵允容跟陈怀音心知肚明他们也才圆房十天不到,怎么可能说有就有,赵允容又道,「师父……预判脉象这种事我不会看错的。」
掌门师父叹息,「……那只能用为师闭关你要辅佐的借口再拖上两日了。」
陈怀音给师徒俩盛了饭道,「……那我吃完饭去给母亲写信。」
这边饭才刚吃,就有弟子匆匆来报,「师父师父!孔雀山庄来信了。」
赵允容还以为是催促他们尽快回去的家书,结果打开一看完全愣住,陈怀音凑过去看了两眼,差点打翻饭碗,不顾任何就冲出大殿往外走去,她走得匆忙掌门师父也没拦得住,「怎么了怎么了?」
赵允容捏紧信纸,「师父,我得跟怀音立刻回去孔雀山庄了!常翠羽来信说孔雀山庄已经查出杀害陈满泽的凶手是——」
「是混元山的一对亡命之徒。」
掌门师父完全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赵允容知道陈怀音去备马了,他这边也解释不完,「今日会将凶手于麓林示众……」
掌门师父根本没有理解,但看他们夫妇二人如此紧张也不再多留,「那、那快去!毕竟凶手找到了。」
赵允容不知此去会发生何种变故,但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陈怀音,哪怕真相迷雾重重,他也选择站在陈怀音这边,「那师父,弟子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