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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6 请求

    第二天买了回程的车票,回到南大的时候已经下午。洗了个澡,就接到彭泽的电话,让她去家里吃个饭。夏绘溪回来快一个星期了,因为他一直在城南的干休所,而自己又忙着杂务,还没有去拜访过导师。她连声答应,整理了资料,又拿了给老师和师母的礼物,出门打车。

    师母来开的门,一见就笑容满面地说:“小夏回来了啊?老头子念叨很久了。快来,快来。”

    老人家连忙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又接过她递来的礼物,埋怨说:“带什么礼物啊。咱们家又不缺这个。”

    彭泽站在师母身后,笑呵呵地说:“收下收下,年轻人的心意。”

    两年不见,老头的银发稀疏了一些,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变化。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夏绘溪笑嘻嘻地说:“彭老师,你要的资料,我都找到了。而且和出版社那边联系好了,国内可以引进影印版。”

    彭泽看了一眼书单,点头说:“不错。”又抬起眼看了眼学生,“怎么样,出去两年的时间,有什么收获吗?”

    夏绘溪立刻便恭谨起来,详详细细地汇报了自己的情况,最后说:“彭老师,我的博士论文想要重新改写一部分,出去的两年时间,确实学了很多东西。”

    他们又谈了谈国际学术上的最新动态,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师母喊他们吃饭。

    夏绘溪吃得不亦乐乎,因为还住在宾馆,也没办法自己煮饭烧菜,依然吃食堂,这一顿家常便饭于她而言分外的珍贵。

    师母又夹了一个鸡腿给她:“你慢慢吃,这几天还住旅馆吧?要是没地方吃饭,就来这里吃。”

    随便地聊了聊新房的装修,又势必会聊到终身大事。夏绘溪决定埋头吃饭,又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师母提起那个名字。幸好老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给她舀碗汤,又十分柔和地叮嘱了一句:“慢慢吃。”

    吃完饭,彭泽又把夏绘溪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夏绘溪正在对他说起下半年邀请国外几个著名的心理学教授来南大讲学的事,老头忽然打断了她:“edward?是小苏的导师吧?那时候他给写的推荐信。”

    夏绘溪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导师,无声地点点头。

    “你现在……和他怎么样了?”

    夏绘溪不知道说什么好,绞了绞手指,最后勉强说:“朋友。”

    彭泽抿了口茶:“原来他伯父是安美的……”他叹口气,换了种说法,“不过这件事研究所里没人知道。我想他是为了避嫌吧,那件事之后,很快就从研究所辞职了。”

    夏绘溪听着老师的话,微微地松口气,想必彭泽也不知道那些隐情,又有掩饰不住的苦笑,原来到了此刻,自己心底还是紧张着他做过的那些事。

    “小夏,两年前我就问过你,你临时要了出国学者的名额,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即便是此刻,夏绘溪的回答依然仿佛是标准答案:“是。我当时和他分手,是想换个地方散心。”

    “唉,不能强求吧。我看他这两年,也是一个人,还收养了个孩子。慈善活动也都一直在参加。”

    “他收养了个孩子?”夏绘溪有些惊讶,又想起了那天机场的那个小女孩。

    “好像是吧,据说是心理援助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孩子。父亲工伤,没能力照顾孩子。”彭泽似乎也语焉不详,“这个年轻人,其实也真是很不错。”

    告辞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了。师母千叮咛万嘱咐她要打车回去,说是这段时间治安不好,女孩子别独自走夜路。

    夏绘溪走到小区门口,闻着空气中暗暗飘浮的不知名花香,难得这么清静,夏绘溪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夜晚,恰好又打不到车,索性决定沿着光线明亮的地方走回去。

    夜晚的风拂在脸上,连行人也不多见。又或许时不时地想起了师母的话,她心底到底存了几分警觉的,有时候踩着自己的影子,都会觉得是身后跟了人。提心吊胆地看到南大门口,才算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她回过头,似笑非笑地快步走到一辆黑色车子旁,俯下身敲了敲车窗:“你吓死我了,难怪我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

    裴越泽将车停在路边,微笑着说:“我送你进去。”

    “你的事……都办完了?”夏绘溪绕过路中间的水坑,边走边问他,“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考虑过我的提议没有?”他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夏绘溪不禁抬头看着他俊美的侧脸,肤色白皙,而乌黑的发丝落在额角的地方,叫她想起夜风中荷叶下的一盏睡莲。

    “我说过了,我不会走的。这里才是我的家。”她回过头,用手压了压被风吹乱的头发,“在南大当老师做学问,我觉得非常满足。”

    忽然沉默下来,又走了一段路,夏绘溪指了指路边的石椅说:“我们再坐坐吧。今天晚上很凉快,难得也不闷热。”

    “那天晚上我来找你,给你看那四张图片。”裴越泽微笑着说,“就是在这里。”

    “是啊,可是宿舍楼被拆了。现在是理科大楼。”夏绘溪指了指那幢极高的建筑说,“忽然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一直有个疑问。既然你后来知道了那些画是我复制出来骗你的,为什么你不生气?反倒越来越认真地和我一起治疗?”黑夜中裴越泽的眸色仿佛不闪自烁,又似是两粒珠宝,莹润光泽,“我知道……苏如昊他骗了你,你一直没有原谅他。”

    其实这哪里算是问题呢?夏绘溪有些慨然地想,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踌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他……不一样的。”

    裴越泽凝神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看着她垂眸之后睫羽轻颤,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起在国外的时候,她有了假期,总是赶到自己住的地方,真正像个朋友一样,陪着自己聊天。

    有一次自己实在不解,于是和她开玩笑:“以前怎么逼你要你陪着我,你都是宁死不屈的样子。现在是怎么了?”

    她靠着火炉读书,做摘记,侧脸温和宁静得不可思议。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多个朋友有什么不好?”

    几上的伯爵红茶已经凉透,而那份心情,也一丝丝地凉怠下去。

    在苏如昊离开海南的时候,她便如实地将自己了解到的关于裴璇的心理状况告诉了裴越泽。彼时她说:“我想,你妹妹她选择自杀,并不只是因为你对她有着逾矩的感情。那种力比多……我是说乱伦,其实每个人心底或多或少的都有。尤其是像你们这样,从小缺少家庭温暖,相依为命长大的孩子。”

    “她的死,更像是一种青春期的紊乱症。网恋的失败,加上你给她的压力……但是无论怎样,却不是你自我臆想的那样,只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

    “如果要说责任,苏如昊也有。”

    她淡淡地下结论,仿佛说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最初听到的时候,惊愕、压抑和愤怒,是都有的。裴越泽沉默了很久,那股错综复杂的感觉慢慢淡去,他却开口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所以……你不愿意和他回去?”

    她整理自己白色棉裙的边沿,用指尖轻柔地抚平,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题。最后“嗯”了一声,扬起头说:“可能是吧。”

    许是这个答案让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夏绘溪轻轻笑了一声,有些自讽地摇摇头。

    他亦微微笑起来,声音有些轻魅,又有些低沉:“他说得没错。那个时候,阿璇确实是我唯一的弱点。”

    他的目光清亮,又不失锋锐,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子,蕴着了然的笑意,却不动声色地说:“可是,现在他不也有了弱点吗?”

    那一天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而从那一天起,之后他们虽然常常见面,却很少再提起这个话题,仿佛若有若无之间,两人都把这些人、这些事淡忘了。

    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他的语气执着:“有什么不一样?”

    夏绘溪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自若地掩饰过去,微笑着说:“很晚了,宾馆就在前边,我自己回去就好。”

    “如果从一开始,我不是拿你当作阿璇的替身,我不用那些方法逼你,你……会不会像对待他一样对我?”他的语气带了灼热,而眼神中光芒渐增,“你告诉我。”

    夏绘溪的视线堪堪擦着他的下巴而过,投入远处茫茫无边的暗夜之中。

    “一开始,你在我心里就挺高不可攀的。真的。你说我自卑也好,自傲也好……我想,我没可能像对待他一样对待你。”她的声音柔柔地随着夜风传到他的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矫饰,“可是,我也看走眼了,不是吗?”

    原本的路边,新开了一方小小的池塘,因为和市河连通,也算是一方活水。蛙声一阵轻一阵响,仿佛小小的协奏曲,盖过了她原本想要说的话。

    她无声地凝望着裴越泽的侧脸。他依然俊美如同自己初见他的时刻。那时他穿着黑色的手工剪裁西服,慢步走到自己的面前,仿佛是年轻的帝王沿着玉石台阶缓缓而下,气质天成。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这样窥见他的心事,他的一切。

    许是这个想法,让她嘴角的微笑更加温柔一些,仿佛是柳梢之上那轮弯月,淡黄色的光芒流转,融和婉转。

    “我翻到那些报纸的时候才发现,我认识你,比他认识你,还要早得多。”他轻轻叹了口气,“可那个时候,真是遗憾,我们谁都没有停下脚步,好好地看一看对方。之后,更加没了机会。”

    “我们谁都没有停下脚步,好好地看一看对方……”这句话再三地在夏绘溪唇间咀嚼着,回味着,又泛出奇异的滋味,她如同重新认识了他一样,凝视良久,“你……真的不打算回国了?”

    “嗯,crix现在的产业已经转移了大半。也可能是这两年散漫惯了,想起以前拼了命的工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懒懒地笑了笑,“我很怀念,圣诞的时候,你可以在我身边陪着我。”

    夏绘溪笑得微带狡黠:“裴先生,那不是我陪着你。其实……倒更像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彼此将就呢……”

    这一场国外的相遇和相处,于她而言,不过是“将就”。

    裴越泽终于还是站起来,双手闲闲地插在兜里,微笑地倚着柳树:“很晚了。”

    她冲他挥手告别,身影逐渐消融在黑暗中。

    而他不知怔然立了多久,想起了那么多的往事,最后慢慢地转身离开。

    开学前的教务会议,夏绘溪回国后第一次参加,也见到不少原来的同事,聊天的时候也谈到了最近学术上的若干动向。

    最新的实验表明,已经可以通过手术切除一部分的脑神经,让小白鼠失去部分特定的记忆。夏绘溪的方向不在这一方面,但是听到这个,难免也感慨了一番,只觉得科学的进步实在叫人觉得惊讶。以至于开会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一直在想,若是能切除最痛苦的回忆,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就等同有了后悔药呢?

    散会的时候,她理了理材料,正要出门,在学院门口被喊住了。

    回头一看,是几个原来的学生。

    “夏老师,今晚在校宾馆有我们志愿者的聚会,你愿不愿意一起来?”

    年轻人的邀请总是这么坦率而热忱的,他们边走边说:“是收费的哦!每个人现场交五十块钱。我们的慈善活动坚持到现在,已经快三年了。大家自发地决定聚一聚,准备一届届地传下去,就像接力一样。”

    他们的言语间这样自豪,仿佛有光辉从脸上泛出,比阳光更为明湛。

    屈指一算,真的快三年了。夏绘溪在心底微微地喟叹着,最后答应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遥遥的仿佛从天边传来,却又被感染了那样的热情,忍不住微笑。

    聚会前抽空去新房看了一趟,进展良好。房子里空空荡荡,可是在心里微微描摹了一下哪里可以放书桌,哪里可以放沙发,竟也觉得十分满足和向往。

    时间算的正好,走进宾馆的自助厅的时候,看见有人在门口签到收费。

    她过去交了钱,认得其中的一个男生。想不到那个男生仿佛十分吃惊,连讲话都磕磕巴巴:“夏……夏老师?您怎么也来了?”

    她正要回答,侧头一看,隔了山水屏风的大厅里,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正被年轻人们簇拥着,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微笑在瞬间枯滞了,声音也在同时变得喑哑,她仿佛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些什么,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在签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顺着角落,又找了位子坐下来,夏绘溪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又考虑得这样不周全……明明听老师说了,他一直在参与慈善活动,这种场合,又怎么会碰不到他?即刻离开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她靠着椅子,数着腕表上的时间,一秒又一秒,漫长得不可思议。

    如果现在站起来,会不会被注意到?

    最好就是忽然变得透明吧?

    她的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思维钝得沉沉发闷,那种紧迫感却又逼得人窒息,坐立难安。

    最后有人坐在自己身侧,夏绘溪看了一眼,勉强笑了笑:“于柯。”

    于柯坐在她对面,恰好挡了她半个身体,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夏绘溪松了一口气,连语气都变得舒畅起来。

    “夏老师,你一个人坐着干吗?”她轻松地笑着,“我找了半天才看到你。”

    顺着她的背影,夏绘溪只觉得自己的微笑又一次冻结了。

    苏如昊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的女孩子,侧脸娇俏而身材纤长,此刻挽着他的手臂,仰着脸看着她,又似是低语呢喃,亲密无间。

    她没来得及仔细地去打量他们,匆匆地转开眼神,竟奇迹般地还记得回答于柯的问题,微微颔首说:“好多同学我都不熟。”

    “不会啊……你看,那是某某,那是……”于柯有些惊讶地环顾四周,又一一地点给她看,“都是我们班上的。”

    显然,她也看到苏如昊了,于是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了几分了然。

    夏绘溪低头笑了笑,轻声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参加这个活动了,现在来这里,真是陌生了。”

    怔忡的片刻间,那边似乎有灼热的目光投来。夏绘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苏如昊的眸色已变得清亮如星,又似是浅浅钩了一抹天边的月色,温和地看着自己,没有惊讶,亦没有躲避,不动声色,仿佛看着故人。

    或许……此刻自己是做不到如他那般淡定的吧!

    夏绘溪看着他转回目光,略带宠爱地将那个女孩子勾在他身上的手臂拿下,又似是低声训斥了几句。那个女孩子不以为意,又向自己的方向张望了几眼,点漆般的瞳子清澈如水,目光中全是好奇。

    夏绘溪转过头,取了桌边一杯饮料,慢慢地在手中把玩。

    直到手中加了大半冰块的冷饮已经化了大半,而手指间全是水渍,簌簌地沿着指节往下滑,她才放回桌上:“这学期我会带毕业论文。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找我讨论。”

    于柯喜不自禁:“好,那我明天就和您约时间吧?”

    她点头,终于还是站起来:“你们慢慢玩吧。我还有事,反正现在回国了,要见面也不差一时。”

    于柯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修长的人影正背对着她们闲然而坐,远远望去,姿态似是有点僵直。她不好再说什么,悄声说了一句:“老师再见。”

    夏绘溪从门口绕出去,伸手摁了电梯,她住在四楼,眼看着数字一层层地往下跳,直到叮的一声打开,里边空无一人。

    跨步进去,眼看着门慢慢地合上——忽然,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进来。那扇门顿了顿,又缓缓地往外打开,仿佛夜来香的花瓣,正在慢慢地绽放,有着摄动人心的曼妙。

    可是花瓣的背后,或许有着一张她并不愿见到的脸。

    苏如昊和她面对面地立着,身姿岿然不动,而双眸敛起了一切可辨的情绪,仿佛是古井中的静水,似是亘古便存在着,从未变化。

    这是在三年后,在机场一别后,她第一次可以完完全全地见到他。

    最简单的装束,在他的身上,总是有一种简致的风度。她想起某款品牌最爱的黑白复古的广告贴画,片里的男子,总是竖领风衣,隐约可见的领带,偶尔的礼帽,回眸一瞥之间,坚硬如铁的身姿,唯有眼神迷泛着浅浅柔意。

    她僵硬地侧了侧身。这个动作,大约是默许他进来。

    苏如昊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跨了进来,站在她的身侧,依然沉默。

    很快到了四楼,夏绘溪出了电梯,才转过头,很快地说:“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终究还是打破了沉默,看得出来,苏如昊眉宇轻微地松了松,目光愈加柔和,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这么生疏的感觉,陡然让彼此都觉得心尖有些发酸。夏绘溪脚步加快了一些,开了房间的门,又插上电,低声说:“请进吧。”

    烧上了水,实在是没了逃避的理由,她硬着头皮在他面前坐下。

    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似是不敢直视,又似是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沉吟了半晌,才说:“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最是客套的开场白。

    夏绘溪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最后点点头,语气努力镇静下来:“还好。”

    这样寂静的夜,她看得见他被时光沉淀下愈发英俊和沉着的侧脸,亦听得到声音中细纹般裂开的颤动。

    “他……对你好吗?”

    夏绘溪愣了很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最后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地吐了一个:“嗯?”

    苏如昊嘴角的笑意仿佛是一节节地顿住,最后凝成如泥塑般的僵直,他想要把那个名字念得更清楚明了一些,可是终究,仿佛那是难以逾越的高山,他自讽地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电话声响起来,苏如昊看了一眼,微带抱歉地说:“我先接个电话。”

    她低头去倒水,微笑着说:“没关系。”

    甜美的女声:“苏如昊!你在哪里?”

    夏绘溪的手轻微地一抖,有两滴热水溅了起来,落在手背上,有些刺痛,可她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他自然而亲昵地训斥了几句,最后那个女孩子依然不依不饶:“那我可不可以上来,看看你的老同学?”

    老同学几个字拖得长而又长,似乎有意在开他玩笑。

    连带着夏绘溪都觉得有些尴尬,那么大的声音她也实在不好装着没有听见,只能说:“让你朋友上来吧。”

    苏如昊倒没踌躇,只说:“那你上来,四楼。”

    年轻的女孩子进门的时候,毫不含糊地上下打量夏绘溪,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夏……小姐,你真漂亮。”

    苏如昊一把将她拉过来,似乎担心她又说出什么叫人下不了台的话来,替她介绍说:“杜晨,是我大伯的女儿。”他顿了顿,语气微微带了异样,“我大伯,你还记得吧?”

    夏绘溪愣了一会儿,看着杜晨不掩好奇的小脸,微微笑了笑,似是自讽,又有莫名的复杂错综情绪一滑而过。

    原来……是他的妹妹。难怪眉眼间有些相像,而那些亲昵,又仿佛天生的融洽美好。

    房间里唧唧呱呱全是杜晨的声音,拉着夏绘溪问东问西,她回国来读大学,今年大二,就是在南大上学,言谈间已经极为熟络地叫夏绘溪“师姐”了。

    她说十句,夏绘溪答上两三句,而苏如昊则沉默着,目光有些游移,时而又低低掠过墙壁,有些心不在焉。

    也幸好如此,夏绘溪觉得不那么叫人尴尬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如昊拍了拍杜晨的肩膀,说:“小晨,你出去一下,我还有些事要和师姐说。”

    杜晨还有些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师姐,你说那家好吃的店,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千万别忘了!”最后抛个眼神给苏如昊,“那我去外边等着,你慢慢说。”

    苏如昊的目光凝在她身侧的某处,隔了很久,淡淡地说:“你不回答那个问题,我不安心。”

    “裴越泽……他的病全好了吗?对你好不好?”他以无比认真的姿态问了这句话,双拳捏得极紧,指节突出而泛白,似是忐忑,更是微挑眉梢,目光炯然如星。

    “如果他对我好,你就安心了吗?”夏绘溪指尖捧着那杯热茶,语气有些恍惚,“苏如昊,我真的不明白。”

    适才流畅柔和的气氛一扫而空,他注视着她柔美的侧脸和惶惑的语气,忽然难以抑制心里的冲动,想要将她搂紧怀里,将这两年的隔阂彻底地抹去。

    “我请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你知道,我的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好,可以在短短的两年多之后,再若无其事地面对你。就算你让着我……以后,在我发现你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看着玻璃杯上氤氲出白色的雾气,仿佛村落晨间的炊烟,一丝丝一缕缕地,蔓延。

    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已经分辨不出是再一次的疼痛,还是麻木到极点。总之,她已经不愿意再去思考了。

    而苏如昊坐在她的对面,脸色苍白,眸子一分分地黯淡下来,依稀像是被雾霭遮住星光,最后的透亮亦消失殆尽。

    他慢慢地站起来,声音透着几分虚弱和歉意:“对不起……机场那次,我不知道媛媛会突然喊你。至于今天,我也不知道你会来。下次,不会了。”

    他走到门口,夏绘溪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弹,甚至想不到要去送送他。

    苏如昊最后一次回过头,她的侧影落落,捧着茶杯的手指纤细而腕骨脆弱。那些温暖的热气似是在炙烤着她的弧度美好的下颌,视线清晰得可以看见白皙肌肤上凝成的细微露珠。

    带上门,轻微的一声声响,合上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和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