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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1 藤蔓交缠

    最近南大的校园里纷纷扰扰,师生间的话题全是围绕着即将到来的百年校庆。据说校方已经重新规划了校园布局。新的理科大楼正在筹建中,而计划中的选址,也包括了教工宿舍。

    原本只是教师之间流传的消息,可信度不算很高。然而就在前几天,学院里正式地消息传达下来,下个月月底正式开始拆迁。为了尽量安抚青年教师,学校又专门发了临时补助,并由校方发了通知,说明青年教师可以申请购买集资建造的新房。

    这倒真是一件好事。既然集资建房,自然比市面上的商品房要实惠得多。只是这段时间却免不了要辛苦一些,既要租房,又要搬家。

    院办的老师打来了电话,问夏绘溪要不要申请。她想了想,又和苏如昊商量。

    苏如昊倒是很爽快地说:“随你吧。要不申请一套也可以。”

    她就把名字报了上去,回头又接到苏如昊电话:“你的东西理得怎么样了?今天要不要先搬一些过来?”

    办公室还有同事在,夏绘溪压低了声音,跑到走廊的窗前,声音还有些犹豫:“要不,我还是先租一套住着吧,院里的小张老师也在找人合租……”

    他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怎么又犹豫起来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他们昨天刚刚商量好,这段时间,夏绘溪就搬到他家里住一段时间。一方面是因为附近的小区并没有十分满意的房子,另一方面,他住的房子确实有空着的两个房间,彼此间不会打扰。

    夏绘溪本来十分踌躇,最后好不容易点了头,想不到今天又开始不自在了。苏如昊的声音就没带了好气:“寒假不也住得好好的吗?就这样吧,你先把书理一理,我晚上帮你搬。”

    夏绘溪看看时间,“哦”了一声:“那你九点多过来吧?我再理理。”

    一下班,她匆匆忙忙地在食堂吃完饭,就赶回宿舍去收拾。

    家里的书也实在是太多了,装了三个箱子,夏绘溪一屁股坐在一地的杂物中间,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苏如昊过来一起帮忙,忽然手机一明一暗地在手边亮起来。

    她看了一眼那个名字,想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天色刚刚暗下来,她握着电话,站起来向窗外张望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那你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宿舍楼下没有什么人,夏绘溪看见那辆车子停在花坛边,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愿意坐进去,于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过去敲了敲车窗:“裴先生,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她微笑着示意他出来,又指了指路灯下那个木椅。

    只是浅浅一笑,裴越泽便怔了怔,这段时间无论是助手还是自己打电话给她,她的回应始终是抽不出时间。最初是有些恼怒的,然而现在的心态因为变得极为微妙——既有些无奈,又夹杂了不深不浅的空虚,如果要做到像以前那么逼她,倒是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来。于是只能像自己说的那样,慢慢地等她。

    那个木椅少有人坐,沾了浅浅的一层灰。夏绘溪走在裴越泽的身前,恰好口袋里还有纸巾,于是弯下腰擦了擦,才说:“坐吧。”又略带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要搬家,家里乱七八糟的。不然应该请你上去坐坐。”

    他们并肩坐下,裴越泽微微锁着眉,并没有开口。

    夏绘溪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数张纸片,问了一句:“这是给我看的?”

    他回过神来,递给她,淡淡地说:“是啊。”

    借着路灯的光线,夏绘溪凝神看着。一共三张图画,她仔仔细细地看完,长舒了一口气:“这是你这个月画的?”

    他微笑:“随笔涂抹的。”

    然而夏绘溪的表情比他想象得要生动和快活很多,她从中间抽出一张说:“这是最近画的,对不对?”

    他扫了一眼,点头:“是。”

    夏绘溪看着他,表情愉悦,双眸更是熠熠生辉,像是两泓微光泠泠的湖水。

    “裴先生,你自己感觉到那种分裂在逐渐地愈合吗?”她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抿了抿唇继续,“或者,你已经越来越清晰地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混沌一片了?”

    裴越泽沉默了片刻,对她的振奋恍若不觉,只是慢慢地说:“你是说,我在好转起来?”

    的确是的,从三幅画的构图来看,分裂的标志线条已经在逐渐减少,而画的结构日趋平和稳定,甚至他在无意识之中,可以做到左右协调。这些都是他在逐渐好转和愈合的标志。

    她不禁又笑盈盈地抬起头看着他,低声说:“我真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好转得这么快。”

    “是吗?”他亦微笑,目光却极为锋锐地望向她,平缓地说,“我倒可以猜一猜。”

    夏绘溪依然拿着那三幅画,指尖轻轻地抚平纸张的褶皱,顺口应了一句:“什么?”

    “我想,说我正在好转,难道不是你不想继续下去的借口吗?”

    春夜的气候依然是十分多变,说话之间,已经有微凉的雨丝飘荡下来,冷嘶嘶地落进脖颈中,仿佛是冰粒儿,激起了一身的疙瘩。

    夏绘溪的微笑僵在唇边,她慢慢地抬起头,一点点对上他的目光,声音亦在逐渐变冷:“你说什么?”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纤瘦的肩膀更是轻轻抖动着,似乎是在畏惧这样的天气。

    裴越泽心中微微一动,强抑住心中那丝愈来愈重的后悔,依旧清浅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嗯”了一声,侧了侧身子,平静地说:“我不明白。”

    雨丝越来越粗,直至淅淅沥沥恍若小小的溪水,透过他们头顶的槐树叶,点点滴滴流淌下来。

    夏绘溪伸出手掌,接了两滴雨水:“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咨询师,但是这些画作请保留好,或许别的分析师也会用得上。我那里还有一张你在海边画的复制图,明天我会送到张助理那里。”

    她站起来,又淡淡地回眸看了他一眼:“裴先生,之前我们之间的咨询,确实让我和我男朋友之间起了些争执,也一直很困扰我。但是请你相信,我不会因为出于私心,就故意误导你,让你相信你在好起来。这些图,你拿去给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分析师来看,我想他们都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

    她不再多说什么,将那些纸张递还给他,转身离开。

    其实夏绘溪出来的时候就极为匆忙,厚t恤外边套了一件针织棉衣,又没带雨伞,于是将风帽戴上,低了头就往前走。

    这副样子,忽然叫裴越泽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一次,比这个还要晚的时候,她穿得乱七八糟,跑到校门口来找自己,然后一脸无奈地开车送自己去医院看病。

    从来都是自己在逼她。而她从一开始,只要是答应下来的事,总是在情况许可的前提下,尽了最大的努力。即便是自己掐着她的脖子的时候,她依然不惊不惧,眼神清澈地望向自己。

    是啊……他们之间,难道不是自己一直在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做那些她一开始并不愿去做的事吗?

    那个背影已经走出了槐树的树荫,裴越泽凝神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远,那些步子踏在了地上的水潭中,深深浅浅的脚印,溅出起起落落的水滴。

    这个背影,是独属于她的……不存在自己记忆里的任何一个人……也只有她,每一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坦率而真诚,连作假都不会。

    他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缥缈而遥远,却清晰地传了出去:“夏绘溪。”

    夏绘溪的脚步慢了下来,终于迟滞着停住,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声音低沉:“你上次问我,每一次,都是什么最后把我从另一个世界惊醒?”

    夏绘溪扬眉,表情略带了讶异。

    他仿佛不可控制地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脸颊:“是你。”

    夏绘溪反刍着那句话,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愣了片刻之后,退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指,想要说话,却又呛了一口凉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直咳得弯下了腰,连眼泪都涌了出来,最后泪眼朦胧地避开了他轻拍自己背脊的手,夏绘溪含糊不清地说:“没关系,没关系。”

    她的身子一点点地往后退开,似乎要避开他的气息,咳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浮现出裴越泽在海边画的那幅画,那时候苏如昊曾经指着那张图冷冷地问自己:“那支伸出瓶外的藤蔓枝叶,代表什么?”

    伸出瓶外的枝蔓,代表了生机和希望,又或许是一个新的世界……

    夏绘溪忽然不敢想下去了,急急地站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我先回去了,在下雨,你回车里去吧。”

    转过了身,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就要落荒而逃。

    而他却站在原地不动,又从容不迫地重复了一遍:“你听见我说的了。”

    夏绘溪的背影微微一滞,再也没有停下,直到消逝在夜色之中。

    裴越泽回到车里,倒了车,却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横在路上,似是停了很久。

    车前大灯的光照上去,驾驶座上坐了一个男人,身影笔直。他心中轻轻一动,嘴角撩起浅浅的一抹笑。那辆车没开灯,漆黑黑隐在暗色之中,似乎直到确认裴越泽看清了自己,才打了方向灯,亦掉了个头。

    裴越泽心领神会一般,跟着那辆车,驶上了同一个方向。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在路边停下。苏如昊下车,推开了咖啡店的门,选了屋角的位置。

    侍者拿了单子走过来:“先生,一个人吗?”

    他却不答,嘴角带了难以捉摸的微笑,看着侍者身后。

    裴越泽在他的对座坐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侍者娴熟地向两人推荐着店里的招牌咖啡和甜点。

    最后是苏如昊招呼了一声:“就照你说得来两份吧。”

    气氛重新又沉寂下来,不知谁的手机开始震动,嗡嗡的声音,固定的频率,敲响耳膜。

    苏如昊接起来,神色蓦然间柔和下来。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许是抱怨,他的声音益发温和抚慰:“我马上来了。要是理不完就先别弄了,等我过来……嗯……好。”

    他的声音一句句地传进自己的耳中,裴越泽的脸色不经意间僵了一僵。

    侍者将饮料端了上来,银匙在骨瓷杯上轻轻一敲,叮咚的一声,悦耳清脆。

    “裴先生的心理问题,解决了吗?”苏如昊十指交叠,轻轻地拢在身前,“因为这个,我和她争执过数次,她坚持不愿意放弃这个咨询。”

    风衣的口袋中还有那三张画纸,裴越泽的手指触到了硬硬的纸张,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她仔细地低头看着,侧脸的弧线柔和,仿佛皎皎月色。

    他轻声笑了笑:“解决或者没解决,不是该由医生判断决定吗?”

    苏如昊的目光望进他若无其事的神色之间,缓缓地说:“没有什么比当事人自己的感觉更加敏锐。好转,或是恶化,自己不会没有感觉。”

    简单的一句话,裴越泽拿着银匙的手忽然顿了顿,旋即重复了一句:“是吗?”

    “怎么?裴先生没听说过这句话吗?”苏如昊笑了笑,“那么这个呢?”

    他将桌面上的蕾丝桌布掀起,食指在桌边的那杯柠檬水中蘸了蘸,极快地开始在楠木桌面上勾勒。

    水分尚未蒸发,线条有些粗,却并不影响视觉上的效果。

    裴越泽慢悠悠地看过去,却在苏如昊第一幅画画毕的时候,目光中带了慎重,沉沉如千斤巨石。

    店里开着空调,水分在迅速地蒸发。苏如昊的指下却不停,挪了挪,继续画下一幅。

    裴越泽的神色愈来愈肃穆,凝神看着黑亮的桌面,水珠点缀间,线条忽粗忽细,如断似续。

    一共四幅。

    包括今晚刚刚给她看过的那三张,他怎会知道?

    苏如昊闲闲地抬头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用桌边的纸巾将湿漉漉的桌面擦净,微笑着说:“我唯有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这一张。”

    鸢尾草,星空,裂痕,瓶身……以及那支伸出瓶口的藤蔓。

    他指了指那支藤蔓,嘴角轻轻地勾起:“这里。”

    裴越泽靠回沙发上,面无表情:“你怎么会知道?”

    他却笑得愈发轻松:“嗯,edward是我读硕时的导师。虽然他没告诉我你们具体是在咨询什么,但是这些画我见过。另外,你对他的口头禅,应该也不会陌生。”话锋一转,他的语气依然闲适无比,“你猜猜,要是她知道了这些,还会不会再因为这个和我争吵,又僵持不下呢?”

    裴越泽思索了一会儿,嘴唇轻轻抿起来:“你很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你知道,心理疾病也算是顽疾,会有复发的可能。之前我并不能肯定,直到她给我看了第一幅画,我才明白过来——至于后面的这四幅,她没提起过。我想,你应该还是继续在用这个方法接近她。”

    “这五张画,每一张都是你之前在edward那里治疗时用过的。裴越泽,你的心理问题,在一年前就已经解决了。拿这种手段接近一个女孩子,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轻叹,“你的心机和城府,未免也太深了一些。”

    话已经说开了,裴越泽反倒恢复了坦然,波澜不惊地看着对坐的年轻人,说:“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苏如昊不语,桌面上那支藤蔓在急速地消逝,他重又蘸了水,圈画出来。

    “我只注意到了,第一张图画,你画给他看的时候,这个细节有些不同。你在edward那里咨询的时候,这幅图里没有这根藤蔓。那时候我就在想,这里代表了什么。”他的眼睛轻轻眯起来,嘴角浅浅一勾,“后来就想明白了,显而易见的一件事。这支藤蔓,是希望和新生,也是她给你的感觉,对不对?”

    裴越泽挑眉,目光倏然从那幅画上滑过,不置可否。

    而苏如昊步步紧逼:“不然,怎么解释你这样大费周章地去接近她?”

    裴越泽终于轻笑出来,并不否认,只是浅浅地点头:“是,我确实越来越喜欢她。想出这个办法,也是迫不得已。”

    苏如昊的脸色微微一冷,伸手将沙发上自己的大衣拿了起来,起身要走:“裴越泽,该说的我今晚已经全都告诉你。游戏到此为止了,你要是再拿着心理咨询的名义去纠缠她,这些事,我原原本本的都会告诉她。”

    他凝神看着苏如昊的动作,嘴角不经意地轻轻一勾:“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之前你不说?”

    “不为什么。她热衷于自己的工作,我不想她失望罢了。”苏如昊冷冷地说,“你好自为之。”

    “你这么为她考虑,大概……是很爱她吧?”裴越泽修长的手指在沙发上轻叩,语气并不带着任何情感,轻轻的仿佛喟叹,“感情这样东西,或许是难以控制了一些。”

    苏如昊哼了一声,满是讽意:“感情?这算是情不自禁吗?

    他顿了顿,终究忍不住,嘴角飞扬起一道笑意:“或许接下去,你更适合自顾不暇这个词。”

    他走过裴越泽的身侧,裴越泽轻轻扬起了手拦住了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似有所思:“苏先生,我每次见到你,总觉得你很面熟。”

    苏如昊脚步未顿,轻轻笑了笑,不置可否。

    夏绘溪飞奔去开门的时候,脚下被一本极厚的工具书绊了绊,鼻子差点没撞在门背后。

    她看看时间,有些不满地让苏如昊进来,抱怨说:“你看看,都快十一点了,你干吗去了?”

    苏如昊扫视了狼藉遍地的屋子,顺口就说:“路上出了点事故,堵了一会儿。”

    夏绘溪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是不是开快车了?”

    他已经挽起了袖子,俯下身开始整理:“这些期刊还是按时间排列?”又抬头看了看她紧张的神色,微笑着说,“不是我,是前边的两辆车。”

    苏如昊将一个箱子抱起来,回头对她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搬下去就好了。”

    等他将五个箱子搬下去放好,重新回到楼上的时候,她已经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潮意,额头上几缕长发贴着,许是因为疲倦,脸颊上多了几分红晕,说不出的动人。苏如昊慢慢地俯身下去,想要拨开那几缕头发,却又怕惊醒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轻柔地拍醒她:“搬好了。”

    “哦,这么快。”夏绘溪坐起来,“那辛苦你了,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他的双手拢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指了指那张堆满了书的床:“你晚上睡哪里?”

    她愣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说:“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

    他一把将她拖起来:“去我那里吧,你睡得下去我还看不下去了。”

    “那你等我理下东西……”

    房门已经啪的一声被甩上了,苏如昊回过头教训她:“我那边你还缺什么东西?该准备的不是都有了吗?”

    后来夏绘溪回想起这句话,怎么都觉得别有深意。

    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疲倦过了,反倒失去了睡意,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悄地走了过来,从后边揽住了自己。

    他的发丝还带着微凉的水滴,而叫人觉得对比强烈的,却是触在自己颈间的呼吸,正由温和变得灼热。夏绘溪惊觉着回头看他一眼,他却恍若未觉,绵长的吻只是细腻而轻柔地在她的耳垂边流连。

    “苏如昊……”她回身勾住他的脖子,那些气息拨弄得自己有些痒,想要躲开,却又无力回避。

    他僵硬着身体,将一切动作停下来,在她的身侧支起身体,声音还有些嘶哑:“对不起……”

    他的眸色浓深而透着浓烈的情感,今晚,又似乎有些异样的迫不及待。

    夏绘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微一恍惚,用低得像是虫鸣的一样的声音说:“没关系……”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于是犹豫着,缓缓地抱住了他发烫的身体,轻声说:“我很喜欢……”

    是啊,她为什么还要拒绝呢?在这之前,他从未让她为难过,情到浓处,不用她开口拒绝,总是强自忍耐下来……如果是把自己交给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英俊的脸上忽然闪过浓浓的笑意,愈来愈深,似是小小的火苗,连眼角都被灼烧起来:“你真的愿意?”

    她的脸颊亦烧得通红,可是眉眼间全是缱绻和温柔,手指微微掐进他紧实而精瘦的腰身间,忽然绽开了微笑:“嗯,我愿意。”

    第二天是双休日,亦不用早起。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他起来了,那个赤裸而温暖的身躯的忽然离开,让她觉得有些失落,可是实在太疲倦,于是翻了身,裹紧了被子,继续睡过去。

    直到被他喊起来,夏绘溪第一眼,只看到他含笑的眼睛,黑亮仿佛是宝石。而他俯身下来的时候,有着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领口松开了两粒扣子,姿态闲适而英俊。

    她忽然有些尴尬,急急忙忙地把脸埋在被子里,听见他闷闷的笑声,似乎强自忍耐着又一次拍拍她的头:“衣服放在枕头边了,起来吃饭。”

    她起来换了一套衣服,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踮着脚尖出门。

    大约是知道她的羞涩和不自在,苏如昊有意没去看她的脸,只是将勺子递给她:“随便吃点吧。叫的外卖,来不及做了。”

    她“哦”了一声,安静地吃眼前的汤面。

    “我想过了,本来打算明天一起去宜家看看,你的房间里还要添点什么就去买一些……现在,好像不用了,是吧?一个房间挤挤吧?”

    他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像是在征询意见,夏绘溪还抬起头了,认真地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猛然又红了脸,最后瞪他一眼:“不要。”

    苏如昊抚额微笑,最后才说:“不逗你玩了。吃完我送你回宿舍吧。我也要去实验室。”

    “今天休息啊,我昨天还听几个同事说约了去水库钓鱼,你值班?”

    他笑笑,低头掩去了表情:“不是,回去有点事。”

    这两天夏绘溪一直在理东西。其实这几年下来,虽说自己的东西不多,可是杂七杂八的,也装了好几个袋子。其中有她保存的很好的,本科时的好几本笔记,也有各种各样的奖状。她理得累了,索性坐了下来,慢慢翻看起来。

    一个红缎面的奖状中还夹杂了一张照片,她指尖一滑,落在了地板上。

    那时自己站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些拘谨地对着镜头。而中间最显眼的男子,年轻,英俊,高贵,即便面无表情,连微笑的点缀都没有,却依然在众人之间熠熠生辉。

    端详了很久,依旧将照片夹回去,摞在了箱子里叠好,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春日的阳光灿烂中,她忽然觉得以往的阴霾正在一点点地散开,又愉快地接起电话:“这么快就好了?”

    那辆车正从远处开过来,而苏如昊的声音也仿佛越来越近:“今天结束得早,我们去看看家具吧?”

    她“哦”了一声,又问:“你不是说不用去了吗?”

    他的声音耐心而温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没关系,越简单越好,现在不一样了。”

    夏绘溪坐进车子的那一瞬间,他探过身子,替她拨了拨头发,又带了淡淡的笑意:“累不累?”

    十分寻常的一句话,夏绘溪的脸却腾的红了,又撇了撇嘴说:“还好。”

    他也是想到了什么,于是不再说话,只是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仿佛银瓶迸裂,那样的畅快,落满了车子小小的空间。

    这样的情绪仿佛是可以彼此感染,夏绘溪微弯了唇角,淡淡地抿着唇:“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他略带得意地看她一眼,微笑:“我就是开心。”孩子气地斜睨她一眼,“南大也算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高校中素来的惯例是教职工抱怨行政部门,难得有人一本正经地给了这样高的评价,夏绘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去,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而拇指不经意间,在她的无名指上轻轻地摩挲。

    周末的宜家照例是人极多的。

    有携家带口来的,更多的是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拉着手,拿了纸笔,愉快地彼此讨论,然后仔细地记下挑选出的货号。

    路过一间卧室的样板房时,夏绘溪驻足看了看,然后询问他:“你觉得这间好不好看?”

    米色的主题,显得温和典雅。床边的那盏台灯罩了小碎花的灯罩,莹莹柔柔地泛着浅色的光芒,而一侧的立柜也是舒雅异常。

    苏如昊拉着她的手走进去,侧头问她:“你喜欢这样的?”

    夏绘溪点点头说:“我觉得挺舒服的。”

    他答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开始记货号。

    夏绘溪连忙抽掉他手里的那张纸,粗粗看了一眼,至少已经记了一排的号码。而他无辜的表情显得十分生动:“我们就把房间布置成这样的,你不喜欢?”

    异样感觉慢慢地爬满了每一处的神经,大约就是温暖吧……夏绘溪抿嘴笑了笑,拉了他的手离开:“我说笑呢,走吧,说不定前边还有更好看的。”

    他们说说笑笑,评论着哪种装修的风格更加好看,直到夏绘溪坐到一款沙发上,身子软软地陷进去,再也不愿意站起来了。

    暗红色的绒面,造型近似椭圆,仿佛一个大大的土豆。夏绘溪坐在上边,仰头看着苏如昊,无限的遐想:“坐在这个上边抱着电脑看美剧……”

    他耐心地听她说完,点头说:“买一个放在客厅里。”

    夏绘溪还有些犹豫:“茶几边应该也没地方放了吧?”

    而他眉头也不皱,很快地说:“那就把原来的沙发换了。”

    语气清爽明朗,大卖场的灯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自上而下凝视的目光中,似乎有着无限的宠爱和耐心。

    夏绘溪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让她恍惚了一瞬,在他的注视中,几乎察觉不出自己的分神。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她喃喃地说,“我会不习惯的……”

    而他失笑,一把拉她起来:“这种事还要习惯?”又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近乎贪恋地深深呼吸了一口,“要是不对你好一些,就怕你被人拐走了。”

    最后买了沙发和一个书柜,又乱七八糟地选了些杯子和餐具,才排队结账。将所有的东西装进后备厢,又将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夏绘溪笑着说:“我们这是自找苦吃,明明搬家就很辛苦了,现在还要重新布置家具。”

    而他毫不在意地笑笑:“我来弄就行了。你就抱着你的电脑看美剧去。”

    吃过晚饭,她就窝在新买的沙发里看新闻,遥遥地冲着房间里喊了一声:“要不要帮忙?”

    没得到回音,夏绘溪有些不放心地推开房间去看了看,他站在窗前,正在打电话,而地上一片狼藉。

    “……嗯,很好。我有分寸……”他似有感应,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本语气中的那些凛冽在瞬间消逝了,向她示意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木板,比画着嘴型问:“什么事?”

    她知道是他工作上的事,于是也不打扰他,退出了房间。

    又看了会儿电视,身体忽然一轻。苏如昊打完了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一把抱起了她。他坐在沙发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背脊贴着自己的胸膛。

    他将头埋在她肩膀的地方,仿佛疲倦,无声地叹了口气。

    夏绘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的手指,笑着问:“怎么了?”

    他不答,箍着她的腰,手臂收的紧一些。

    “彭教授的电话。这几天他的身体不大好,高血压有些犯了。”

    夏绘溪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忍不住一愣:“怎么会?他身体硬朗着呢。”

    “唔,新药出了点问题。”他慢慢地说,“crix那边也不好过,上下都瞒着呢。”

    听他的语气,事态似乎有些严重。

    夏绘溪半转过头去,皱眉问:“什么问题?不是已经通过审批,现在试产了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轻轻去吻她的脖颈,气息拂得她的肌肤微痒。夏绘溪觉得自己的气息也渐渐地变得急促起来,那些疑惑,仿佛是此刻被云层遮住的月色,一时晦暗,一时明朗,很快的,全部湮灭在了他的唇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