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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0 燃烧

    他们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饭店吃饭。夏绘溪简单地把代言的事说了,苏如昊听完一笑:“如果我是他,也会想到要找你。”

    夏绘溪夹了一块鸡肉,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是啊,我的条件是挺符合的。不过那种工作真的不适合我。电视台的工作我也搞砸了。没办法。”

    说起这个,她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看了看时间,皱眉说:“我该找他们要一个电话的,我怕她出事,最好还是能再找到她聊一聊。”

    苏如昊知道她在说上节目的那个女来宾,他沉吟了一会儿,语气相当镇静:“或许你也太低估一个人的承受能力了。她既然是自杀未遂,又通过上节目来潜意识地排解压力,她就未必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话亦十分有道理,夏绘溪点点头:“但愿吧。”她低头喝口饮料,若有若无地叹口气,“zac教授的宿命论调,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想起来,又觉得很对。说起来,大概真的是我临床的经验太少了。”

    虽然只是一家家常菜的小餐馆,菜色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装修却叫人觉得十分惬意。光线如水般清透,不会灼人的视线,恰好能将对方的表情柔和地纳入自己的眼中。莹莹如星的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浅淡地勾起新月般的光影交错,苏如昊看着她慢慢地吐出“宿命”两个字,忽然有一种清冷的感觉浮起。玉米汁口感温热,而他定定神,努力地去忽略那种怪异的不安感。

    夏绘溪将最后一口饮料喝完,忽然问他:“你做过语词联想法的案例吗?”

    那是一种相当古老的心理治疗方式了,很奇妙的手段,利用病人的反应速度和相关联想,一般可以让咨询者的潜在、非潜在,或者刻意隐匿起的记忆、想法无所遁形。

    “如今这个方法很少有人会用了,除非你是想打开某个缺口,或者做罪犯分析。”苏如昊微一蹙眉,修长的手指在洁白的桌布上轻叩,又不经意地停了下来,“准备上课的时候讲这部分内容?”

    夏绘溪叹口气,摇摇头,似乎有些苦恼:“不是的。我是想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下次咨询的时候,想要试试。”

    她也不过是随口询问一句。裴越泽在离开圣彼得堡后,直到现在,和她都没有什么联系,也没有再找她预约下一次的咨询时间。只是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已经盘旋很久了,她总是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试试。

    回到宿舍,又烧了一壶水,夏绘溪打开电脑开始做课件。因为屋子小,热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音分外的明显。她一边去倒热水,一边接了电话。

    想不到裴越泽这么晚会打电话给她,开口第一句话是:“我在南大门口,太晚了,门卫不让进。”

    她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听这语气,难道是让自己过去?还是有些不情愿的,秋雨连绵,淅淅沥沥的寒得人心里慌乱,夏绘溪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还在门口?”

    他淡淡地回应,又仿佛是不轻不重的催促:“嗯。”

    随手把电话揣在了口袋里,夏绘溪拿了把伞冲了出去。此刻雨下得越发的密实了,沥沥溅在地上,仿佛凭空而起的雕花冰晶。夏绘溪的帆布鞋溅得全是泥水,又走过南大的正门,在一侧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她先在车前张望了一会儿,确定驾驶座上的男子是裴越泽,才拉开副驾驶的门,瑟瑟发抖着坐进去。

    从雨伞上往下滴的水渍还带了些泥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蹭来的,一点点地落在了洁白柔软的车垫上,夏绘溪有些不好意思,胡乱地拂了拂额前的长发,转头望向裴越泽。

    气氛重又安定下来,裴越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一身随便套上的衣服上,灼灼闪耀,似乎隐约有着笑意。她将头侧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能依稀分辨出俏皮的刘海和有些受寒的脸色,他的脸色忽然一沉,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剪了头发了?”

    夏绘溪摸了摸潮湿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是啊。”

    原本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动了动,裴越泽似乎想抬手替她拨开长发,夏绘溪愣愣地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下意识地回避开去。他的手指修长,就这么悬在半空中,有些僵硬,看得出来,也有些恼火。

    只是片刻而已,他淡淡地收回了手,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听说你找我?”

    “呃……”夏绘溪顿住,略有困惑,“什么?”

    “代言公益活动的事,不是你告诉李海峰说要来找我的吗?”

    夏绘溪讷讷地笑了笑:“我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来拒绝,随口这么说的。你别介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敛起了神色,轻轻叹息了一下,将目光望向空寂无人的暗色街道,低低地说:“如果说,我希望你不要拒绝这个邀请,你怎么说?”

    “我的态度,难道李先生没有转告你吗?”因为抓着雨伞,夏绘溪手上湿漉漉的,又不知道往哪里放,凉意正在一点点地渗透上来,“裴先生,这点小事惊动了你,我觉得很抱歉。”

    他的态度异常的温柔,黑色的夜中,薄薄的两片唇仿佛是开合的玫瑰花瓣。

    “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的确不是坏事。如果你需要酬劳,自己拿,或者捐出来,也都可以商量。而且宣传活动十分正式,和你的专业相关,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任何商业的成分。”他侧目凝望她片刻,浅浅一笑,“当然,我不是在逼你。你可以自己考虑。”

    确实是极好的条件。

    夏绘溪不能说什么,有些无奈地微弯了唇角,善意地一笑:“我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曝光率。电视台的节目,我也不想做下去了。”

    裴越泽扬眉,似乎很有些诧异:“怎么?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夏绘溪只是摇头,伸手扶在了车门处:“没有。下次我们再约时间心理咨询吧。”

    她已经将车门推开了一半,一条腿已经跨了出去,数秒之后,却又回头看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无奈,最后的语气亦柔和下来:“你又发烧了吧?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还要出来?”

    裴越泽微微一怔,还没答话,她已经将车门关上,冒着雨绕到另一侧,弯下腰敲了敲车窗:“出来,我开车吧,去医院看看。”

    一直到换了位置,裴越泽看着她将车驶上马路,才蹙着眉宇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发烧?”

    她专心致志地开车,半晌才有些严肃地说:“你自己照照镜子吧。”又绷着脸说,“别和我说话了,开车我还很不熟练。”

    裴越泽果然不再说话了,微微仰了头,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

    遇到红灯,夏绘溪踩了刹车,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肤色十分白皙,于是显得脸颊上那片红晕分外惹眼,仿佛是有人拿了热气在熏烤着。就像在圣彼得堡的那一晚,他也是如此一般,仿佛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将这片红色渲染得有些妖艳,连语气都透着浓浓的魅惑。

    这个人……似乎只要一病,行为举止就会迥异。夏绘溪摇摇头,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医院大概也只有急诊了。

    坐在二十四小时急诊的大厅里,医生习惯性地望向夏绘溪:“刚刚测的体温多少?感冒了吗?”

    她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裴越泽:“是他病了,我是陪他来的。”

    其实粗粗一看,夏绘溪头发有些凌乱,家居穿的毛衣外套随便套了件大衣,还真像是被人从床上抓起来的病人。

    医生抱歉地笑了笑,将视线转到裴越泽身上。他倒是衣冠楚楚,除了呼吸略微炙热了一些,神情自若,仿佛是再正常不过了。

    稍微的有些伤风,带了些炎症,医生很快开了药。夏绘溪拿了处方单,陪着他一道走出办公室,她本来去交费取药,忽然半路又折回来,似乎略有些尴尬:“那个……你带钱没有?”

    他微微低头,额前黑亮的长发触到了眉峰之上,修长的指间夹着自己的皮夹递给她,低声说:“麻烦你了。”

    许是因为发烧,望出去的世界似乎有些微晃,看着她快步离开去取药的背影,裴越泽心头滑过了难以言语的柔和。然而很快的,那种柔和却被一种紧张所取代,他没有多想,快步追上了她,重重地抓住她的肩膀,低声说:“等等。”

    夏绘溪回头,语气疑惑:“怎么了?”

    他微抿如刀锋的唇线轻轻一松,接过了她手中的钱包,淡淡地说:“我自己来。”

    夏绘溪一愣,跟在他的身后,不再说话了。

    沉默着站在窗口,只听见机器嗡嗡的响声,一张白色的单据正慢慢地打印出来。裴越泽一手支撑在黑色的窗台上,犹豫了片刻,也不转过头,轻轻地说:“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

    夏绘溪依然沉默,伸手接过了那张单据,又指了指前边,“你去输液大厅等着吧,就在那里。我去拿药。”

    他站起来,眼角微翘,语气带着隐忍的期待:“你会……留下来吗?”

    她闷着头走路,语气有些沉闷:“不然怎么办?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裴越泽像是放下心来,也不再多问了,嘴角噙了淡笑,独自走进了冷冷清清的输液大厅,边走边接起电话。他的身子修长,低声说话的时候显得玉树临风,一旁经过的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电话里是常替自己看病的王医生。

    他心情好,语气也温和:

    “嗯,我知道……没事,我是在休息,烧已经退了。”

    “没什么,上午你给的药已经吃了……我会注意的。”

    ……

    夏绘溪取了药回来,看见他刚刚挂上电话,有些疑惑:“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你吗?”

    他不动声色地一笑:“没事。”

    护士过来替他扎针,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蓦然就脸红了。其实裴越泽手背上的肤色亦白,碘酒一涂,青色的筋脉十分明显。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护士就是一再地扎不进。

    夏绘溪看看满脸通红的小姑娘,无声地叹口气。裴越泽倒是并没有什么不耐烦,脸色也不见得冷肃,折腾了好久,最后换了手,才算顺利地将针头扎进了静脉。

    护士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夏绘溪松了口气,心底感叹了句美色害人,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什么,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电话。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苏如昊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笑意,“不过熬夜也不好,你明早不是有课吗?”

    夏绘溪很快地看了裴越泽一眼,决定不提起这件事:“嗯,什么事?”

    “关于语词联想,我找到了几份资料,发到你邮箱里了,记得去看一下。”

    她心里微微一动,又看看大厅里悬挂的钟表,声音不自觉地放缓放柔了:“你一直在帮我查资料?”顿了顿,又说,“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她的嘴角犹带着弧度柔美的微笑,仿佛正在绽放的山茶花,清丽曼妙。

    裴越泽注视着她的侧脸,语气正以自己没有察觉到的速度冷却下来。

    “是男朋友吗?”

    “啊?”夏绘溪仿佛受惊的兔子,条件反射般地把手机揣进口袋,又把落下的一缕头发夹到脑后,脸颊微红,浅浅笑了笑,“是啊。”

    输液室的皮椅十分宽大,裴越泽看着她踢掉了自己的鞋子,一点点地往椅背靠去,直到将双膝抱住,身子慢慢地歪向了一边。

    或许是真的累了吧,眼看着他的药水即将滴完,自己也能顺当地抓紧这剩下的五六个小时回去睡觉了,偏偏撑不住,就这么睡着了。

    夏绘溪睡着的时候身体会不由自主地蜷曲起来,仿佛怕冷,只有用双臂将自己抱紧才会有安全感。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蒙蒙眬眬地张开眼睛,额上还有温热的气息,迷迷糊糊地就喊了一句:“苏如昊?”

    就是没来由地想到几个小时前苏如昊送自己到宿舍楼下,也是这样轻吻自己的额角,语气轻柔:“你喜欢我,对吧?”

    自己不是扭捏羞涩的人,于是在他怀里一扬眉,反问他:“你呢?”

    真好,每个人都警告她说:女博士对象难找,虽然你长得不错,可是也别掉以轻心,耽搁不起啊……就算是彭老也不可免俗地婉转说过两次,并且把研究和终身大事称作她目前需要攻克的两大难关。

    于是就这么找到了,还挺称心如意的,是不是算是一种幸运?

    那份暖意还未散去,夏绘溪忽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俊美脸庞。其实他并不是在亲吻自己,只是恰好的,似有似无的,自己的额角抵在了他的下巴那里,难免会被他的气息擦过。

    她往后一仰,目光投向早就空空荡荡的架子,那两袋药水已经被护士取走了。而他搂着自己的肩膀,黑亮的眸子尽头,仿佛是嵌着光华流转的彩虹,对视的一刹那,只让人觉得耀眼。

    “苏如昊?你的男朋友?”裴越泽闲闲地问了一句,在她推开自己之前,十分巧妙地将手从她的肩膀放开。

    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初识裴越泽的时刻,那时自己处处躲开他,可他对待自己,仿佛是耐心地在围猎着动物的猎人,若即若离。

    夏绘溪一时间竟然发作也不是,努力忽略心底的尴尬也不是,低头去找被自己踢掉的鞋子,闷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经过服务台,看到了时间,快凌晨五点了。护士趴着直打瞌睡,听到人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冲夏绘溪笑了笑,似乎有些羡慕。

    她睡了这么久,他就带着病,陪自己坐了那么久?

    夏绘溪手指重重地摁在电梯往下的按钮上,没等多久,唰地门就开了。她站进去,趁着那一声“叮”的声音,忽然极快地开口:“我真的觉得你很奇怪。”

    他斜倚着电梯,勾起眼角看她一眼,淡淡地笑:“奇怪?你这样说,我会觉得你这个心理咨询师,当得不大专业。”

    这句话最后激起了夏绘溪的情绪,她索性抬起了眸子:“哦?觉得我不称职吗?”她的笑容笃定而安宁,“你不就是仗着我摸不清你在想些什么吗?裴越泽,其实有时候,搞清楚一个人在想些什么,对于心理学家来说,真的不是难事。”

    他缓缓地直起身子,凝神想了一会儿,黑玉般的眸子仿佛在瞬息万变,最后若有所思地回应:“我很期待。”

    其实完全叫人搞不清这是嘲讽,或者是真话……又或者,是两者兼有吧?夏绘溪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决定不再接口。一直走到门外,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你先上吧,我等下一辆。”

    他负手而立,微笑:“不送我了吗?”

    他的车就在不远的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的数辆其中之一,十分显眼。

    夏绘溪一皱眉,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吩咐司机:“师傅,到南大。”

    司机“哎”了一声,才要开车,她忽然又急声说:“等等。”

    裴越泽站在原地,似乎正在目送她离开。

    夏绘溪从车里重新钻出来,一手还扶着车门,语速很慢很平静:“其实,接触到现在,你对我的那些态度,是可以被称作‘轻薄’的吧?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被这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吸引到的。至少我,就觉得十分不受尊重。”

    她的侧影婉约,语气却十分决绝,并没留给他回答的时间,嘭的一声甩上了车门。

    裴越泽站在原地,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身影有着微薄的寒意和落寞。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乐呵呵地说:“和男朋友吵架了啊?”

    和陌生人争辩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夏绘溪疲倦地点了点头,顺口说:“是啊。”又看了看时间,窗外的视线尽头,最初的一缕澄光已经慢慢地从高架的另一边浮起。她头痛无比地想,为什么今天的课偏偏是早上的第一、第二节?

    苏如昊发来的资料十分详细,也有具体操作的案例,好些是英文的,夏绘溪拣自己感兴趣的看了看,趁着还没头昏眼花,摘要了些重点。就这样,硬生生地熬到了上课的时间,关了电脑,准备出门。

    换鞋的时候苏如昊打电话来,声音十分轻快:“出门没有?一起吃早饭吧?”

    她说“好”,转身关门:“你在哪里?”

    苏如昊穿了件厚厚的抓绒灰色卫衣,双手插进口袋,看上去神清气爽。看见她下来,他微扬了下巴,清亮的目光里满是诧异:“怎么这么憔悴,晚上没睡好?”

    夏绘溪有气无力地笑笑:“差不多。”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英俊的脸上带了些含义莫名的笑:“昨晚……是太激动才失眠了?”

    她的脑子此刻如同短路,愣了愣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苍白的脸颊上淡淡地浮起红晕,轻轻地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这是学生晨读的时刻,三三两两地陆续有人走进学校的小花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去食堂,和学生们逆着方向,说着聊着,就会时不时地被穿梭的路人冲开。苏如昊似乎有些不耐烦,一下子拉住她的手,将一个正要从他们之间穿过去的学生拦在了身前。

    那个女生身子一顿,抬了抬头,微微张开了嘴,十分意外的样子:“夏老师,早上好。”目光游移到了面前两人牵着的手上,又“哦”了一声,然后乖乖地转了方向。

    这大概会成为本周心理系的第一件新闻吧?夏绘溪抚额想。可是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愿意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