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卫生间......”赵星云的声音越说越小, 他躲在盥洗室里深呼吸了好几次, 才摆脱脸红心跳的窘迫, 洗了把脸，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客厅。
韩一笑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被热泪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转过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等着赵星云拉开门走出来。
赵星云简单的介绍了家中的陈设布置,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了手镯状的智脑, 扣紧在了罗伊的手腕上，“这是智脑, 能定位并追踪你的位置，一有异常会及时发送信息提醒我, 防水的，洗澡的时候，你不用摘下来。”
然那群alpha能找到医院, 也难保他们不会找上林绍光, 韩一笑很清楚现在她被监视了，赵星云防备着她。
她突然无比的疲倦, 厌烦, 狂躁, 不管她如何挣扎抗拒, 她在每个世界停留的时间都无法尽随心意, 她甚至怀疑，她会逐渐迷失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中，像之前一样，忘记前尘过往，忘记所有不该记得的或应该记得的，世界用它的规则在排斥她，对抗她，不惜一切代价的抹杀她。
“你先休息吧，我有事出门一趟，晚点回来。”安排好一切的赵星云匆匆出了门。
韩一笑默坐于沙发上，视线一一扫过房间内的布置，专注的吸纳着广袤天地里的能量，以车水马龙，昼夜不歇的繁华街区为分界线，上面是发展迅速，豪华奢侈的楼房，底下大多是各类工厂和无家可归的流民之所。
出乎意料的是，空气中的元素虽然稀薄，可越往下走，矿藏的元素却越来越丰富，浓郁的化不开的雾气，将建筑物和空阔无人的街道吞噬其中。
林绍光从医院出来后，精神恍惚的回到了破旧的出租屋，不吃不喝的瘫坐在地上，发起了呆。
房间里全是罗伊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却只品出了一丁点甜味。
他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也不想一个人呆着，他埋着头跟着人流上了公共飞车，揉了揉被那群alpha打伤的胳膊，被人群挤到了最角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车厢内的人群越来越稀疏，眼角余光里灿烂非常，林绍光突的起身，走出了车厢，瞥了一眼甬长的通道，迈开了步伐。
小胡子夹着一根烟蹲在角落里，仰起头，瞥了他一眼，平平无奇的beta不是他的销售对象，他干净利落的收回了目光。
“阿杰今天怎么没来？”
抱着书包瘫在角落里补瞌睡的同伴打着哈欠回道，“这不昨个儿被人包下了嘛，许是多留几天吧。”
小胡子眯了眯眼睛，没有回应，阿杰那小子不是走了大运被哪个alpha看上了，暂时回不来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在欢乐之都这种地方，他们不过是匍匐在地上的臭虫，无亲又无故，无权又无势，就算发生了什么大事，也找不到地方讨回委屈。
失踪和消失的差别并不大，一样的了无音讯，过段时间，就会被遗忘了。
叼着烟的小胡子刚偏过头，眼前的光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刚刚那个垂头丧气的beta板着一张脸，俯视着小摊上的杂物，最后半蹲了下来，指了指小黑板，“最好的，多少钱？”
小胡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好奇的勾起了嘴角，“最贵的，一颗至少可维持一个月，一万，不二价。”
超市打特价时，最便宜的营养液只需要699，一共有12支，可供正常的beta坚持12天，若是购买人造食品，最便宜的盒饭面包之类，也要299一份，一万不是个小数目。
林绍光咬了咬牙，嘴唇有些发白，他思量了一会儿，算了算手里还剩下的全部金额，懊丧的收回了手。
小胡子冲他摆摆手，“买不起就走吧，别挡着我的摊位。”
娇俏魅惑的声音响起，“欢迎来到欢乐之都，繁华的不夜城，在这里......你可以尽情享受.......”
美轮美奂的灯光打亮了简单的白墙，不夜之城又热闹了起来。
凌晨四点，永安换下洁白的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从后门出来时，天上的月亮毛毛的，像是捂久了，发霉了一般。
他捂紧了皱巴巴的围巾，瑟缩着小身板，背上书包，往公车的方向走去。
笔直的建筑突兀的耸立在黑漆漆的深夜，密不透风的狭窄巷子里空无一人，夜空中偶尔滑过一阵浅浅的轻吟，是从大楼上的窗户缝隙间泄露出来的，在欢乐之都并不新鲜。
永安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心无杂念的往前走，耳边偶尔响起微小的爬动声，巨大的老鼠甩着光秃秃的尾巴扎进垃圾桶，翻找着食物，流浪汉喝多了廉价酒精醉倒在路边，拦住了他的去路。
永安拽紧背带，往后退了几步，又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一跃而起，跨过了横躺的醉汉，稳稳落地，他微微埋下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脚下的路。
奇怪的，香甜到软烂的味道越来越浓郁，熏得永安鼻尖通红，脸颊发烫，好似发起了低烧。
永安揉了揉发疼的鼻尖，拢了下外套，踏上了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
暧昧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令人烦躁的气味越来越浓稠，像一张网，将永安圈困在了咫尺之间。
突然有些头晕脑胀，永安用力摇了摇头，牵起围巾捂住了口鼻，加快了脚步，出了巷口，向右拐，一直走，跨过小桥，再走上几百米就到了公车站台了，很快他就可以回到家了。
鞋底磨蹭地面的沙沙声响起，永安在冲出巷口的瞬间撞上了结结实实的胸膛，被人反剪了双手，圈在了怀里。
好听却猥.琐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我就说，这股子味道骚得很，绝对是个omega。”
“你放开我！”永安整张小脸皱成一团，拼命的扭动挣扎着，浓重的味道直往鼻腔里冲，熏红了他的脸颊和鼻子，让他的身体绵软又燥热，难受极了。
他可怜兮兮，眼带泪光的模样落在alpha眼里，非但不会得到优待，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兴.奋。
西装革领的alpha低下头含住永安后颈的红色肉痣轻咬了一口，咂了咂舌头，“这得怪你运气不好了，小家伙......”
“不要......”永安被他这么一弄，犹如被闪电击中，整个人瞬间瘫软无力，轻微颤动着身体。
他无法自控的埋下了头，口舌打颤，说不出话，心酸难抑，蹭了alpha一胸膛的鼻涕和眼泪。
完了，完了，永安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两字，他的身体完全不受控的屈服了。
alpha的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放开他。”
永安眨了眨眼睛，眼泪扑簌而下，余光瞥过，那个人正是那天他在车站上遇到的人。
他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他觉得她很奇怪，身上的味道很是淡薄，更准确的说，他几乎闻不到任何的味道，不像是omega，也不是像是beta，更不可能是alpha。
alpha的女性通常气势强大，身高体壮，和alpha男性比起来，除了五官稍显柔和，几乎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哟，又来一个，”还抱着永安的alpha和一旁正和人厮混的同伴交换了下眼神，微微眯起了眼睛，“也是omega？就是发育有些迟缓？”
韩一笑随手捡起地上的铁片，攥在手里，抬手朝脖颈上的肉痣狠狠一刮，生生切下了片皮肉，甩手扔到一旁，“不，我是人。”
生而为omega，注定将承受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只会沦为泄.欲和生育的工具，既然如此，她为何还做omega？
alpha微微一愣，胆战心惊的永安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哭了。
韩一笑弯腰随手捡起一根生锈的钢.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一步步向目标靠近。
她脖颈上血流如注，染黑了红棕色的短袖，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你赢了，我就做你们的......宠物。”
她伸出了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上唇，笑得人畜无害，宛若三月的春风吹拂过桃花林。
精神利剑猛地扎进两个alpha的脑海，他们同时放开了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怎么回事？”
脾气暴躁的同伴提起裤子，抽出激光剑挥手就砍了过去，韩一笑微微侧过身体，躲开了攻击，快速的朝他冲去。
不管alpha怎么加快速度的挥动着光剑，她依然能准确快速的躲开，眨眼之间就以至近前，赶在alpha再次挥动光剑前，用那根生锈的钢.筋扎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呛上喉管，alpha的强悍体质发挥了作用，他身体一僵，停下来步伐，站定不动，却反手一挥，光剑擦过韩一笑的肩头，霎时血肉模糊。
“想杀我？......”轻蔑的笑声轻轻擦过唇瓣，alpha得意的笑容还未绽放，他的惨叫声擦过空气，又戛然而止。
韩一笑扭断了他手持光剑的那只手，光剑扫过他的脖颈和插进他身体的钢管，切割得整齐又平滑，血淋淋的头颅应声落地。
还半搂着永安的alpha这才察觉出危险的气息，他赶紧放开了永安，掏出了光子枪，对准了韩一笑发射。
光子枪击中了韩一笑身后的地面，炸开一个大坑，为躲避冲击波，她顺势扑向地面，同时释放出所有的精神力，企图再次扣动扳机的alpha突的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突然动不了了，“你到底是谁！”
alpha惶恐不安的呢喃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马家的......”
韩一笑慢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乜了他一眼，“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轻描淡写的一扬手，alpha的哭喊的声音被绝望拉长，两具□□迅速萎缩干瘪，发黑变硬，最后化作飞灰，被微风轻轻吹散了。
没有尸体，何来的谋杀？
韩一笑弯腰捡起了那柄光剑，她乜了一眼黑幽发亮的飞行器，收起了据为己有的心思，又乜了一眼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瘫软在地的两个omega。
欢场上混惯了的媚儿慌忙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先穿好衣服吧，”韩一笑蹲在了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打量，“beta，你是beta？”
儿哪敢撒谎，连连点头。
做这行的，要是像omega的体质一样，极容易受孕又极易被alpha标记，那还怎么做生意，omega接完一个客人，除非被更为强大的alpha标记，否则是无法斩断和上一位的精神连接的。
她的确是beta，只是一直长期服用人造的omega信息素，导致她现在虽然是beta的体质，却拥有omega一样柔软的身段和完美无瑕的五官，能接待一个又一个客人，又皮糙肉厚，不会像omega一样娇弱很容易被折腾死，且几乎不可能受孕，如此划算的买卖，上流社会趋之若鹜。
“就算我放了你，只要他们查到这两个alpha在失踪之前，找上了你，你也活不了......”韩一笑伸出手指，抹干了她眼角的眼泪，看着她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不如......跟着我吧。”
媚儿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个子不高，手臂上也没有夸张肌肉的omega，她眨巴眨巴眼睛忘记了哭泣，不杀我......？”
能那么轻易地抹杀alpha，居然放过了......她？
韩一笑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媚儿咽下‘杀人灭口’这四个字，惊喜的破涕为笑。
“起来吧，我送你回去。”韩一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趴在地上，还在抽泣的永安。
她扯过他的围巾，裹住了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借用一下，不过......沾了血的，还给你，还敢要吗？”
永安刚爬起来，腿还有些软，听到她这句话，瘪了瘪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
他手足无措的捂住了后颈的红痣，“我这样......不敢上电车，虽说这条线路，基本上住的都是beta，可是万一......”
“有我在，没事......”韩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暗中将那颗红痣圈在了无形的空间屏障中，“走吧。”
永安悄摸摸的看了她一眼，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吞咽了口唾沫，不敢反抗，也不敢再问。
韩一笑捡起落在地上的手环，想了想，还是用光剑将之摧毁，这才放心的领着两人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媚儿擦了擦眼泪，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我们去哪？”
她差点忘记了，要是她明天晚上还不回店里报道，老板肯定会发飙的，“我的身体里植入了定位芯片，而且，我明天要是不回去，他们会派人来抓我的。”
除了老板，大部分的alpha都非富即贵，关系复杂，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
“是吗？”韩一笑牵起了媚儿的手，翻来覆去的观察着。
媚儿只觉一阵电流传导全身，手臂上一处烫得她差点跳起来，下一刻，这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平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了，他们找不到你了。”
一路无话，三人顺利的穿过废弃的铁路，到达了巴士站台。
浓雾遮蔽了暗夜，高处是层层叠叠的，不断闪过的飞行器和公共飞车，巴士刚停稳在站台前，只听破空之声，韩一笑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哐当一声，人形物体把巴士顶部砸得凹陷，两架飞行器耀武耀威似的从高处盘旋而下，一个alpha掀开透明的舷窗，跳下了车顶。
“果然是来找死的，”发型张扬的alpha拍了拍林绍光的脸颊，“你可没有你妹子命大。”
“安捷，走啦，”五官干净的小哥过来撵人，“别浪费时间了。”
“后会有期了，不，”安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多处骨折，一身是血的林绍光，“照你这情况，送进去医院也交不起医疗费，估计只剩下等死了，就算侥幸治好了，也是个残废.......”
余光里闪过一道刺目灼热的亮光，安捷微微一侧身，躲开了光剑，跃上飞行器顶部，打量着突然偷袭的人。
“是你！”安捷恶笑一声，“咱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