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校的前一天,苓市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窗外飘了一天的雪,直到晚上也不见消停。
两人吃完饭并肩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熊出没之过年》,客厅里的灯已熄灭。
影片临近结尾,熊大、熊二成功送光头强坐上回家的火车。
火车在白茫茫的山间急驶,山那头晚霞初现,优美的旋律伴着光头强的鼻子一酸:
“山风吹耳过,这条路多曲折,
头顶繁星在闪烁,你在许愿诉说,
前面有流星坠落,怀疑当初的执着,”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偏头四目相对。
影片的色调洒在脸上,由白昼转星辰,翕动的睫毛似有星光跳动。嘴角勾起弧度,脸慢慢凑近,鼻尖碰上后刮蹭了一下,唇齿才开始不依不挠。
烟花绽放时的欢呼声,是还给彼此的春节陪伴。
“年少轻狂过,也曾经彷徨失措
……
“这一路你我共前行,凝望彼此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荒弭被压着仰躺在沙发上,后脑勺下横着抱枕。
齐沓左手撑在外侧俯身,视线勾缠,右手贴在彼此的心脏上,感知着心跳的频率,眸中是彼此的样子,静静凝望。
齐沓掌心贴着的地方频率在加快,然后整个人被侧掀,身上压着的荒弭露出一抹坏笑,“我要强抢民男。”齐沓的嘴角跟着笑起来。
荒弭慢慢俯身,嘴唇贴了一下那人的眉间,然后脸颊埋在颈侧,蹭了蹭,耳语道:“我怎么舍得。”
齐沓的手臂揽过他的脖子,将人带动面对面,影片也迎来尾声,停在那句“爸、妈,我回来了”。
“所以结局是什么?”荒弭小时候更喜欢看《舒克和贝塔》,《熊出没》没看过几集,尤其是长大后动画片几乎不再接触。
如果不认识齐沓,或许他真确信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臭狗熊会一直在光头强身边。”
“熊大和熊二不是和光头强势不两立吗?”
“实际上在平行时空里,熊大和光头强在一起了。”如果可能的话,那晚的蜡烛应该是喜烛。
荒弭轻笑:“相爱相杀吗?”
手臂将人搂近,拉过毯子盖上,“只有相爱。”按动遥控关闭影片,也在他的眉间啄了一下,“睡吧,晚安。”
第二天两人怕中午又积雪封路,提前两个小时来到客车站。
候车厅里有很多空位,两人坐下的对面有一位大爷在闭眼睡觉,各掏出书籍阅读。
荒弭有个坏习惯,有些书必须放在特定场合阅读,例如回来时读的《1984》,回家后书页就没翻动过。
此时翻到磁性书签页一目十行续读。
随着时间的流逝,书页翻动声中混了不少行李拖动声和聊天声,也飘着泡面的香味。
最后一章阅读完,荒弭期待的光明没有来,这和他至今看过的书籍都不一样,身体上的疼痛换不来美好结局。
中间段落出现的希望原来是为了绝望而存在,根本没有所谓的光明地带。
主人公败给了自己,一个坚不可摧相信未来属于有思想的人被镜中颓废的自己打败,真正相信二加二等于五;坚信自己不会背叛爱情却因为恐惧物老鼠,而怒吼让其去杀了自己曾经想保护的爱人。至此,他被完美改造,虔诚接受枪决。
“圣克莱蒙的钟声唱着:橙子和柠檬,
圣马丁的钟声说着:你欠我三法新,
老贝利的钟声喊着:你什么时候还?
肖迪奇的钟声念着:待我有钱之日。”
当情义不再与金钱挂钩,当正确思想没有罪,他们不再是□□控的傀儡的时候,无论是橙子还是柠檬,酸楚中也会给人带去味蕾上的快乐。
还不想合上书本,把书页随意择中摊开,正是文中“我爱你”纸条出现的地方。
“我们会在一个没有黑暗的地方见面”只是一种愚不可及,引起思绪万千的“我爱你”互相出卖,他们的爱情败给了内心的恐惧物,被贬得一文不值。
荒弭视线从书页上移开,看向一旁专注于书本的人,脑中的压抑逐渐消散。
他知道他们的爱情与众不同,且是无价之宝。
“在笑什么?”齐沓合上书本偏头就逮着目不转睛含笑的人。
压在三个字上的指腹来回摩挲,凑到齐沓的耳侧,倾尽所有温柔,无比诚挚地说:“我爱你。”
广播在一遍一遍通知部分旅客上车,对面的大爷打着哈欠睁开朦胧睡眼,后方手机聊天键盘的快板声……整个候车厅的所有声音汇集,都不及荒弭这句话。他的心跳不知漏了多少拍,凝视着眼前的人,恨不能立刻让他感知自己所有的爱意,可环境不允许。
“饿了吗?”荒弭笑问,齐沓摇头,荒弭被盯得耳廓渐红,齐沓的目光却仍不依不挠。
“小伙子别吵架啊。”大爷的声音截断两人的对视,从大爷的角度,看到的是齐沓认真的侧脸,看上去像是得不到什么就绝不善罢甘休的隐忍。
荒弭尴尬地说:“爷爷,我们不会吵架。”两人怎么都没料到竟然来了这么个小插曲。
齐沓的心绪还潦草着,“我去上个厕所。”然后就走了,留下的荒弭脑袋有些空白。
两人都没有说过这三个字,因为两人的感情早已逾越它,不必再用其来衡量。但有一方先开口的话,总有一方溃不成军,因为这话分量过重。
荒弭的空白又被轻拍给吓没了,扭头,眉头蹙了一下,又是笑着期待的乞讨者。
虽说不是同一个人,可穿着特点和上一次遇到的类似。哑言递到眼前的铜版纸,手中笔头轻戳的位置如出一辙。
荒弭摇了摇头,因为他这次身上连一分零钱也没有,然后转回身。
乞讨者也跟着半坐到齐沓的位置,笔尖不停虚点“爱心公益”几字,然后顺着往下指捐款人姓名,拱手递笔。
荒弭抬起手那一瞬,乞讨者嘴角咧得很开,俯过去的身子收回摆正,仍维持着递笔的姿势。荒弭没有接过,而是盯着他打了一个自然手语句子:“抱歉,我身上没有零钱。”乞讨者露出急色,又摇摇头对着纸张指指点点。
荒弭接过他手里的笔,乞讨者面呈喜色,忙指着捐款表格。“抱歉,我身上没有零钱,手机也没电了。”
笔尖快速在书页空白处滑动,乞讨者脸色一沉,接过荒弭手中的笔后起身。
“小伙子做得不错。”大爷对着荒弭说,荒弭坐直看着大爷,“不要为这种事感到抱歉,年轻人就该拼一拼。那些只会乞讨免费午餐的,只会把自己往蛀虫方向引,哪天连残羹剩饭都没人愿意施舍了,他只会变成冻死骨。”
齐沓回到座位,广播声通知下一班旅客上车,大爷继续说,“小伙子们,要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我先走了,不好吵架啊。”
“爷爷再见。”大爷拎起行李走了。
齐沓瞥了一眼隔着一排座位正弯腰的乞讨者,“那人找上你了?”
荒弭回答:“嗯。不过我手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乞讨者这次收获甚少,从不远处回头,碰上荒弭和齐沓的视线后匆匆撇开,故作镇定地走出候车厅。
上车后大家都闭着眼酝酿睡眠,车辆启动的那一瞬,齐沓凑到荒弭耳边轻啄了一下,磁音温柔:“我也爱你。”
如果现在怀中有一捧积雪,定会立刻融化,因为心动,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