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飞云若有所思,又逗了一会儿还在朝碗里看的小侄子一会儿,突然一把提起了小侄子的衣领,这举动看得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是一阵心惊胆战。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你侄子放下来!”侯夫人吓得声调都变了。
小少爷被司徒飞云这么拎着,手脚都悬空,先是愣了一会儿,跟着就手刨脚也刨,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乐呵得笑出声来了。
司徒飞云被侯夫人这么一吼,吓得差点手一松把人给仍地上了,好在到底没送。
司徒飞云摸摸后脑勺,“他……也没不舒服的样子啊?”
侯夫人也是将门虎女出生,早年甚至跟着武侯上过战场,退居后宅这些年,儿孙满堂,也渐渐没了当初那股火爆脾气,可是今儿个被司徒飞云这么一折腾,愣是没忍住,抬手就给了司徒飞云一个暴栗,“有你这么抱孩子的吗?”
世子夫人从司徒飞云手里抱过孩子,见侯夫人这般训司徒飞云,也是哭笑不得。
她把孩子放在司徒飞云臂弯里,手把手叫她,“阿云,孩子要这么抱,手拖着后脑勺,孩子的骨头软,不托着可能会伤到脖子。”
司徒飞云只觉得手里抱着这个小祖宗,就跟举着传国玉玺似的,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汉。
而且小侄子似乎听不满意这个抱他的姿势,手脚都乱动,让司徒飞云如临大敌,手上的劲儿也不知怎么用,重了怕伤了小侄子,轻了又怕他摔下去。
侯夫人看得着摇头,“这孩子都是被我给养野了,哪家姑娘十八九岁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说这以后到了夫家,可不是让人遭罪么?”
这些话侯夫人从司徒飞云及笄那年就开始念叨了,念到现在,司徒飞云已经完全免疫,整个就左耳进右耳出。
世子夫人捂嘴闷笑,“咱们阿云以后找个上门女婿也是好的。”
“就是就是。”司徒飞云觉得世子夫人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君琛可不就是君兮的童养夫,找个上门女婿似乎挺不错的!
侯夫人一个没忍住,抬起巴掌又要打,司徒飞云见势头不妙,抱着小侄子就走。
侯夫人在后面骂道,“你这死丫头,去哪儿啦?”
司徒飞云忙着逗小孩儿,头多不回,“我去书房看看爹和大哥。”
侯夫人还想骂几句,世子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制止了侯夫人,笑道,“娘,您就让阿云抱着麟儿过去吧。”
侯夫人一脸忧色,“她这么抱着麟儿过去,我是怕孩子闹腾,万一打扰到她爹和大郎商议朝堂中事……”
世子夫人便道,“让厨房送些吃食过去吧,爹和夫君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
侯夫人想想,觉得也是,便吩咐下去了。
司徒飞云抱着小侄子走到书房的时候,守卫刚要行李,被司徒飞云用眼神制止了。
“县主,侯爷和世子正在里面商议朝廷中事呢,侯爷下令了任何人不许靠近。”守卫低声道。
“我知道。”司徒飞云摆摆手,“你退下吧。”
“可是……”守卫有些为难。
司徒飞云杏眼一蹬,斥道,“让你下去就下去,啰啰嗦嗦什么?出了什么事本县主担着!”
守卫被骂的灰头土脸,只得躬身退下了。
司徒飞云这才附耳在门边,想听听里面的谈话的动静。
不知是武侯和武侯世子说话声音太小还是屋子里现在陷入了沉默,司徒飞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她皱了皱眉头,刚想凝神听得更仔细些,怀里的小人却不依了,小手抓住她一缕头发,咿咿呀呀往嘴里送。
司徒飞云看的一脸黑线,连忙把自己的头发抽了出来,哄道,“小祖宗,这可吃不得。”
猛然间寒毛竖起,司徒飞云抱着小孩儿一个旋身躲过了屋里射出的一只弩箭。
“爹,大哥,是我!”司徒飞云心有余悸。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身软甲铠衣的年轻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把弓弩,眉头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飞云,你怎么在这里?还把麟儿也带来了,简直就是胡闹!”
司徒飞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这个大哥,他在武侯面前都没这么怂过。
毕竟武侯戎马半生,儿子都是直接扔去战场上养,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自然是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
可是司徒飞云大抵是接受了武侯家的优良基因,从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一次她的哥哥们拿随身的小刀逗她玩,谁知这孩子就抱住不放了。
能爬的时候就成天追在哥哥们后面,能走的时候就更不得了了,恨不得把军营当自己的家。
武侯舍不得对女儿说一句重话,武侯世子担着长兄的名头,少不得训她一顿。
此刻被武侯世子吼了这么一嗓子,司徒飞云条件反射性就想缩脖子,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有事找爹。”
武侯世子打量了她这打扮得颇为花哨的一身,脸色冷了几分,“燕望北跟赵丞相家的长女已经订婚了,收起你那些心思,你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爹同意你跟燕望北的事!”
这吼声有些大,麟哥儿看到父亲本想伸手要抱抱,被这么一吼,直接给吓哭了。
司徒飞云又急又气,试着安慰了两声麟哥儿,这才抬起头对武侯世子道,“大哥,我脸皮没那么厚!我找爹是有其他事!”
屋外的动静在就惊动了书房里的武侯,他道,“在门口吵什么?都进来吧!”
武侯都发话了,武侯世子只得让司徒飞云进了屋。
“阿云,到底什么事要这个时候来找为父?”司徒飞云五官英气大多数应该还是传承于她母亲,因为武侯满脸络腮胡,一双虎目,看着只叫人觉得像那门神似的威严无比,说话的嗓音也跟一口洪钟似的,震得人耳膜发疼。
恰好门口又传来了下人传膳的声音,司徒飞云说,“爹和大哥先用饭吧。”
熬了好几天,武侯世子眼底已经布了一层细密的血丝,听了司徒飞云的话,冷声道,“阿云,我和父亲还是要事相商,别闹!”
司徒飞云把小侄子塞进武侯手里,自己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这举动可把武侯吓了一跳,他一双蒲扇似的铁掌拿惯了沙场兵器,抱着一个怎么看怎么软乎的奶娃娃,实在笨拙得很。
不过武侯看样子也是抱过孩子,很快就调整好了手臂的姿势,把孙子抱得稳稳当当的,比司徒飞云熟练多了。
麟哥儿已经没哭了,迁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伸手要去揪武侯脸上的胡子。
武侯世子斥道,“住手,祖父的胡子是你能抓的吗?”
大抵爷爷都是疼孙子的,武侯任麟哥儿抓着自己胡子,还逗起了孩子,“无碍,这虎头虎脑的,精力旺盛得很,是我家司徒家的好儿郎,将来肯定又是沙场上一员猛将!”
说到这句,武侯和武侯世子目光同时暗淡了下来,这几日他们一直在商议的,就是兵权之事。
若是交出了武侯府的兵权,从此归隐山林,又何谈沙场?
司徒飞云亲自提了食盒进来,在矮几上摆好饭菜,“你们先吃饭吧。”
武侯看着年幼不谙世事的孙子,突然一声长叹。
司徒飞云知道父亲叹的是什么,道,“爹,咱们的兵权不能交出去!”
武侯世子眉头一皱,“阿云,这些事不少你该管的!”
司徒飞云用力一拍筷子,“让父兄如此为难的,无非就是朝堂上,关于司徒家拥兵自重,藐视皇权的流言罢了!父兄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自然该明白,两军交战,攻心为上!”
武侯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阿云你都能看明白的事,我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为父只是遗憾,没能像十二年前镇北王一样战死沙场,反而要告老还乡……”
司徒飞云情绪也激动了起来,“爹,你跟本就没弄明白!你若是当真交出了兵权,拿才是大错特错,正中别人下怀!”
武侯世子在军中素有智囊之称,听到这里,自然发现了司徒飞云话里的不寻常,道,“你此话怎讲?”
司徒飞云指了指麟哥儿,“父亲当真以为,您交出了兵权,就能表忠心吗?陛下如今不理朝政,父亲和兄长每日都上朝,自然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皇上有可能被控制了?”武侯世子眸光一闪。
司徒飞云想起今日在酒楼君锦华书的那些话,脸色更郑重了几分,“我怕的是整个朝堂都被人控制了!兵权在握,还能让人忌惮三分,若是没了兵权,我们便成了待人宰割的鱼肉!到时候怕是不止武侯府,就连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些将士们,也会遭受牵连!”
武侯目光一颤,又看了自己臂弯里牙牙学语的孙子一眼,眼神慢慢坚定下来,“阿云说的对,之前是我们把兵权一事想得太简单了。”
他摸摸司徒飞云的头,“阿云当真是长大了。”
司徒飞云心底松了一口气,父亲听进去了她的话就好。
武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司徒飞云知道得留时间再给父兄合计合计,就抱着小侄子出了书房。
看着司徒飞云离开的背影,武侯世子突然道,“着不是小妹能想到的。”
武侯吃了一口菜,说,“算是咱们司徒家欠了镇北王府一个人情。”
“君长羡的这个女儿,若是为将,定然不亚于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