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切都异常顺利,就像薛夫人说的那样,魏希捷本是个易生养的女子,如果没有心理障碍,她的生产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当常威一句调笑话语解开她的心结,剩下的光是薛夫人自己就可以应付自如了。天 籁小 』说m
饶是如此,当看着一个个大胖小子降临到世间,常威还是紧张得两腿软,亲眼看到多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那种震撼竟是常威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周围的一切才重新回到感知里。
“恭喜相公,贺喜相公!”“同喜,同喜!”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等等,我都当爹了,你们怎么还管我叫少爷?以后一律叫老爷!”
接下来的数日,常威足不出户,魏希捷和儿子几乎成了他的一切,什么飘渺、青龙会、什么宋廷之、江南世族,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可最后还是被二哥常同唤回了镇江,一回府先补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就听楼下有人说话,声音极轻,似乎是怕惊醒了他。
睁眼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屈指一算,竟然睡了七八个时辰,再看身上,只一件干净的月白亵裤,式样还与来时不同。
“……不是我多事,倩妹妹你太惯着下面人了,犯了错就要惩治,规矩就是规矩,多花一两银子都不行,就算那是飘翎妹妹的私房钱……”似乎是谁犯了错,颜如玉正在指点她,话里就透着大妇的威严。
常威不由暗赞了一声,一大家子女人,如果没有个冷面狠心的,震慑不住她们的话,日后少不了让自己头疼的事儿。
“啊~好姐姐,是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楼下传来羽飘翎可怜兮兮的撒娇声,常威不觉莞尔,这丫头最是顽皮,不知道又惹什么祸了。
“说起来,那也不是我的私房钱,府里的月例,还没人家的份儿呢!”
颜如玉语气缓和了许多,听羽飘翎扭捏地笑了一会儿,颜如玉才续道:“不是你,那该是金玉儿那小丫头出的钱喽?妹妹你怎么敢用她的钱,实话告诉你吧,相公已经不会在娶妾了,那是皇上跟相公说定的事情!”
颜如玉真是心细如,滴水不漏。常威虽然原谅并接纳了羽飘翎,可从没有娶她的打算,羽飘翎就一直试探,这回遇到从不讲也从来不知道情面的颜如玉,直接把话给掐死了。
羽飘翎‘嗯’了一声,颜如玉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再说,相公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妹妹你瞧,在南京忙了这么几天,他已经有点吃不消了,从昨儿下午一直睡到现在,还没睡醒呢!他是咱们姐妹的主心骨,当真要累坏了身子,后悔都来不及,找机会我倒要劝他收收心了,妹妹你也帮我劝劝他。”
“我听姐姐的。”羽飘翎应了一声,却又替常威解释起来:“相公从宁波往回赶的时候,就几乎一天一夜没阖眼,在南京处理金戈会的事,恐怕也得不到休息……”
魏希捷在南京生产这件事,除了颜如玉、柳敬亭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常威谎称是金戈会的事情。
“如玉,飘翎,你们这两个丫头赶快给我上楼来!”
突然听到常威的叫声,楼下一下子没了动静,不一会儿,就听楼梯上传来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颜如玉那张圆润秀气的笑脸便出现在眼前。
“好老婆,我都快饿死了。”
一把抱住纵体入怀的颜如玉,常威一语双关地说道,说着便扑了上去……
“对了,如玉,这几日家里是不是生什么事儿了?”想起她和羽飘翎的对话,常威轻抚着她的秀,关切地问道。
“相公你偷听人家私房话~”颜如玉嗔怪了半晌,才道:“家里倒没什么大事,可珠宝界却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常威心中蓦地一动:“莫非是霁月斋有变?”
“相公怎么知道的?!”颜如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消息霁月斋还没公开,不是李宽人偷偷送信过来,我们都不知道呢!”
常威心中却已然明了,宋廷之倒是做得干净彻底,看来是把自己手上的所有产业都一并转让了,一问颜如玉,果然在十天前,金戈会已经全面接管了整个霁月斋。
动作这么迅,想来绝非是临时起意,大概宋廷之在现何冲调查潇湘馆的时候已经开始着手安排转让事宜。
而明知潇湘馆已经暴露,却依旧指使周福荣与倭寇交易,想必是丢车保帅之计,用周福荣吸引常威、何冲的注意力,让宋廷之争取到了时间。
颜如玉虽说不打理商务,但此时跟江湖牵扯极深,跟常威眼下的布局息息相关,得到这个消息后便转告薛倩。
薛倩如今是江南商场里响当当的人物,眼光极高,立刻就看到了霁月斋易帜带来的好处,一面趁霁月斋交接而无心他顾的当儿接连推出了几项优惠条件。
并亲自出马,拉拢了六个大档手跳槽。
她又把宝押在了常威能击败冲田上,赌冲田一败,珠宝原料的价格就会飙升,于是动用了大量现银大肆收购珠宝原料,一时竟然缺少一百多万两现银。
虽然那时常威名下的现银大部被抽到松江,但家里总有百八十万两银子,可薛倩觉得自己掌握财权,常威又不在家,突然抽出这么一大笔固定款子,怕常家和黄氏心里有想法。
以薛倩这种乖巧的性格,宁可少赚钱也不愿跟家人起嫌隙,她可是极为珍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的,尤其在生下小青龙之后,更加不愿意冒险折腾了。
等常平那位名义上的哥哥常安来询问款子的时候,薛倩正在与唐书雪商议松江凤来仪的事宜,接待常安的羽飘翎小金鱼问明其来意,便自作主张,从欧阳世家调了一百万两,这才有了二女方才一番对话。
“这是我的不是,临走之前,我该把家里事情交待清楚才对,倒让薛倩心里受委屈,让你做恶人了。不过,你那些姐妹都不是不懂事的人,你心中也别有太多顾忌,说起来,小羽那丫头也是想讨好你们这三位做姐姐的哩!”
颜如玉笑吟吟的说道:“奴家别的本事没有,也就只能扮恶人了。喏,相公你也听到了,飘翎妹妹想拿咱家的月例了,大老爷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小妹妹娶进门啊?”
常威故作恼意地拍了她一巴掌,道:“你也知道皇上跟我定下了规矩,书雪之后就不能纳妾了,羽飘翎嘛,就当是为了她以前做的事情还债吧。”
见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颜如玉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前两日倩妹妹、书雪妹妹和我提起松江凤来仪,说沈匡那处地产总闲着也不是个事儿,已经找人修缮好了房屋,准备在梅雨季里训练好姑娘,等夏天之前就把松江凤来仪开起来。”
“虽说不用咱门一分银子,可相公您这个做东家的也不能什么力也不出呀,可家里银子不多了,贱妾就想,从冲田那里不是带了两箱子珠宝饰么,不如看看能卖的就让咱们自家的福瑞祥给卖了,不能卖的也分给姐妹们穿戴,白放着就可惜了。”
常威问她仔细看过没有,颜如玉摇摇头,说这几天事儿多,还没来得及查看,说着,翻身下床,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取出那两只箱子放在台上。
常威拉开窗帘,回头一望,阳光透过竹帘,正落在颜如玉身上,脱去了石青色的短袄,又没有抹胸的遮挡,白皙挺腻的双丸在鲛绫纱下起伏跌宕,若隐若现,竟是诱人之极。
颜如玉的心思 原本不在这珠宝上,可随便拿起两只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眉头却突然一锁,举起其中的一支玉簪朝向窗户,让阳光直射在玉簪上,看了半晌,讶道:“真是那支凤舞九天玉簪呢!”
光听名字,就知道此簪非比寻常,凑过去一看,那凤头玉簪玉质通透纯净,看不出一丝杂色,只有对着阳光,才能看见玉里似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凤,整个簪子就依着飞凤雕琢而成,竟是极具匠心。
“莫不是哪一支?”
“是哩!这支簪子,据说是跟名妓罗白衣一起出名的。”
常威又问道:“那如何落在了冲田手里?”
颜如玉想了一下道:“前杭州将军厉大人,这是他给女儿订购的陪嫁之物。”
“哦?”常威心中一动,记忆中的杭州曾经出了崔成的大案子,杭州将军厉宫,府上的同心结‘燕双飞’失窃,导致杭州一个富商被抄家问罪!
只是如果眼前这支‘凤舞九天玉簪’是和‘燕双飞’一同被盗的话,那么一个在冲田手里,一个却出现在杭州府衙大堂,其中的关联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崔成案,不是闵承弼一手导演的话,也与他有莫大干系,文公达只是台前的傀儡,‘燕双飞’想必也是闵承弼提供给文公达的,而闵承弼与冲田之间必有关联,中间搭桥的,八成就是偷盗珠宝的那个人。”
“闵承弼贵为朝廷大员,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颜如玉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
常威随手把宝亭头上的那支如意犀骨簪换成了这支凤舞九天玉簪,玉簪泛出柔白的光华,映得一头黑越乌亮可鉴。
“非要找个原因,我只想到了一点。说起来闵承弼在官场上的风评有赞有弹,赞者说他是一员能吏,治理地方颇有政绩;弹者说他沽名钓誉,刻薄寡恩,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可不管是弹是赞,却没有说他贪墨的,在地方上好像也没听到过他是贪官的传言。”
颜如玉想了想,不由点头称是,常威接着道:“可据李岐山所言,几年前他做淮安知府的当儿,起居就已相当讲究,等做了浙省布政使、巡抚,生活更是豪奢,只是外人不知而已。而这绝非那点朝廷俸禄所能支撑的,何况他十年功夫就从区区知府升为手握一省重权的一方诸侯,升迁如此之快,恐怕不光是皇上看他顺眼,朝中阉党替他说好话也是原因之一,可这些好话难道是白说的不成?”
“也对,以阉党的秉性,不收钱是不可能帮人升官的。也就是说,闵承弼来钱的道儿跟倭寇、走私有关?”
“是啊,闵承弼指使手下偷来珠宝饰,然后找人销赃于海外,这等无本买卖神 不知鬼不觉,而来钱又快。当然,他现在用不着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其中那些来路不正的珠宝饰,该是在闵承弼还没接任浙江布政使的时候就丢失了的。”
颜如玉连忙把那只箱子里的饰都倒出来检查了一遍,果然又现两件饰是官府备案的失窃物品,算算被盗的时间,确在闵承弼接任浙江布政使之前……
一番梳洗,颜如玉虽说娇慵无力,却依旧起身陪常威去用餐,忙前忙后的,一家人才正儿八经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席上薛倩说,冲田集团覆灭的消息也传到了镇江,虽然语焉不详,可都说秦国公与何冲在其中立了大功,更有传言说何冲将高升刑部,而常威则又要有封赏,不日即将返京,于是相干不相干的人都来道贺,弄得常府应接不暇,苦不堪言。
看着桌上堆得满满登登的贺礼,常威也不由得苦笑起来,徐公爷、徐淑仪、何冲、傅舟子、沈匡这样的朋友送来贺礼自是理所当然;金戈会、长空帮甚至鹰爪帮这些打过交道的江湖门派来贺也算合情合理。
第二天中午便在望江楼大摆答谢筵席,又与何冲小聚一番,才知冲田覆灭,震动朝野,主将傅舟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捷报被南京以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后,龙颜大悦,下了八百里加急调令,急调傅舟子入京,极有可能要统领京营;副将吴思 明已擢升为千户所千户,据说还有一美差等着他接任,其他诸将也各有封赏。
何冲上调刑部也非空穴来风,不过何冲硬是不想进京,于是,南京刑部已有人提议调何冲出任浙江清吏司员外郎,正五品的要职。
而得知常威与何冲参与了剿倭行动后,江湖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且不说聚在松江沈家的武林中人一下子做了鸟兽散,就连金戈会、长空帮都悄悄地把人员撤出了敏感地区。
按何冲的话来说,朝廷在剿灭冲田之后,很可能因为信心膨胀而寻求另一个打击目标,眼下谁也不敢惹事生非,给朝廷提供攻击自己的借口。
至于风云人物常威,因为剿倭营的内幕只有少数人掌握,传言并不比何冲多多少,只是知道邓奇、何冲底细的几大门派已然察觉到,离常威掌控江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