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来,你所说颇有道理,不过,我可以向你提供一条另外的思路。”卫无嗔说道。
“师叔请讲!”柳轻尘保持着谦恭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
虚心聆听别人的意见,不仅是尊重别人,同时也是在尊重自己;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何况面前是一位人生经验丰富的老人?
“或许此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否则,他大可以直接向你的朋友寻仇,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你们二人引入局中?”
“他们设计将我朋友引开,必然要另行安排人手将我和笑靥姑娘拖住,因而有意制造出这一变故,顺便可以探明笑靥姑娘究竟会不会武功?”
“这种想法不是没有可能,却并不是唯一的可能。你不妨回想一下你当时的反应。”
“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由于烈马受惊之后,冲刺速度极快,瞬间穿越我的身边。我一眼看到马车前座没人,就立即飞奔而出。”
“假若你当时惊慌失措,又或者你一把拉住惊马,想要将它制服。在这两种情况之下,万一有人向你发出致命一击,你能抵挡住么?”
“只有真正经历,才知道能否抵挡。难道他们要杀死我?有充足的理由么?”
“杀人的理由有一千种,有时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在想,所谓的向你的朋友寻仇,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目标正在于你。”
“这……这一论断倒是颇具想象力。”柳轻尘喃喃说道。
“呵呵,你的朋友能够顺利脱身,是因为他特别厉害,还是因为对手不够强大?”
“都有可能!”
“假如你有一个仇人,狭路相逢,你准备全力对付他,还是保留实力?”
“当然是前者。”
“这一批人没有全力对付你的朋友,相反留下几名高手窥测你的行动,仅仅拖住你们二人的话,用得着这么多人么?”
“师叔认为在我附近藏匿行踪的高手不止一人?”
“是,以你的武功,不应该听不到暗器破空的声音,一定有另外的人制造声响,遮掩暗器的声音,所以你没有听到。”
“这一分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嗯,暗器偷袭战马,而不是你,你就无能为力了!假如暗器直接袭击你的话,纵然毫无声响,也伤不了你吧?”
“是,要想伤我,没有那么容易。”
“恰恰是这一点,足以证明我前面所说,施放暗器的人虽然技艺不凡,却还没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所以他们不敢直接向你动手,而是想方设法创造出一个机会,一旦你的反应出现纰漏,马上会陷入危局之中。”
“这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既不是我朋友,也不是笑靥姑娘,而在于我?他们所做的一切举动,就是为了逼使我出现破绽?”
“正是如此。假如你惊慌失措,自不必说;假如你一把拽住惊马,必然想要全力制服惊马,就会出现致命的疏忽,这就是他们的意图。”
“真想不到,我的反应慢了半步,居然避免了一次危机?!”
“无论如何,你恰恰需要留心自己的行踪,而不是担忧朋友的安危。他混迹于江湖几十年,寄身车夫贩卒之中,岂会不明自保之道?”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深深打动了柳轻尘。
在三人同行的日子里,中年车夫自始至终没有和柳轻尘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能够让人判断出他的真实身份。单从性格方面而言,那是何等的沉稳老练。
柳轻尘默默点头,完全接受了老人的推断,顷刻间神情轻松了许多。
笑靥姑娘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信念。
随着心情的放松,天色似乎更加透亮、可爱了一些。
卫无嗔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起来:“呵呵,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呃……”
意料之外的口误,迫使他中断了自我吹捧的念头。
这就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最终上路的只有两个人,柳轻尘与笑靥姑娘。
笑靥姑娘心情有点郁闷,步伐也就更加缓慢。
由于担心柳轻尘的安全,她曾经极力邀请卫无嗔同行。可是,她不过才编造出三个理由而已,卫无嗔居然找出七八个理由来搪塞,委婉而有效地拒绝了邀请。
柳轻尘默默地走了一会,决定开导一下身边的少女。
“其实,老人家喜欢清静,所以不愿与我们同行。我们又何必打扰他呢?”
“可是,我却听说老人都害怕寂寞,喜欢有人陪着。更重要的是,你们可以一路切磋武功,彼此各有裨益,不是么?”
“任何事物都有两个方面,你我所说都有道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卫师叔没有说出。那就是他经历一场激战,在武学方面大有进益,因而需要独自静思,将偶然的灵感提炼升华,以求获取实质的突破。”
“呵呵,好像你是他的知己,能够猜透他的心思似的。”
“我在观战之际,由剑气纵横之威联想到恩师平日教诲,忽有所感。我自己也想要反复思索,将那一丝灵感留在心中。卫师叔一生痴迷剑道,怎甘心错过这个良机?”
“原来你也大有进步,恭喜柳大哥。”笑靥姑娘莞尔笑道,“以后我们少说话,你好好想你的武功,不许偷懒。”
与她自己有所进步相比较而言,他的进步更加令人开心一些。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自然而真实。
柳轻尘认真地聆听、凝视,心弦轻荡,逐渐变得强烈,大有不能自已之势。
“我更愿意和你多说几句话。”
淡淡一句话,说的这么费力,却又这么坚决。
算是表白么?
内心的情意终究无法按捺,就让它流露出来!
“又岂在朝朝暮暮!”笑靥姑娘深深吸一口气,“好男儿志存高远,假如你因为我而荒废武学,我不会开心的。”
“是,我明白。”柳轻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明白。
为什么她的语气这么凝重?
或许,二人将会有很长时间相处,不应该贪图一时快乐,从而错过了提升武学的大好机会?
但愿这是笑靥姑娘的真实想法!
笑靥姑娘忽然开心地说道:“下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偷偷地去修炼武功了?”
柳轻尘受到感染,笑着说道:“他其实很凶的,在江湖上号称‘一怒冲天,尸横遍野’,你不怕他会生气么?”
“听起来很凶哦,不过我不怕。假如他生气了,想要欺负我,你就帮我对付他。”
“原来你早想好了对策!”
“嗯,到时你可别害怕。”
“放心,我也不怕。因为他不会对我们生气的。”
“那可不好,我还想看他气得翘胡子的模样呢。”
“那你可要想一个更难的问题才行。恩师曾经说过,‘性如烈火,嫉恶如仇’这八个字应该改为‘嫉恶如仇,性如烈火’,才能准确描述卫师叔的性格。”
“我明白了。就是说在路遇不平的时候,他才会大发脾气。平常的时候,涵养还是非常好的,对吧?”
“嗯,假若涵养不够深,就无法修炼最上乘的武功,江湖上也就少了一名高手。他的杀戮虽重,却是全部针对奸恶之辈。所以,恩师再三要求,遇到卫师叔之时,一定要尽到晚辈的礼节。”
“呵呵,你在绕圈子,不让我对他开玩笑。”
“最好这样,你不觉得他和蔼可亲么?”
“好了,我听你的。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武功又好,又听师父的话,说明他善于调教弟子,究竟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呢?”
“呃……”
“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柳大哥,你不必说了。”她没有一丝的不快,那一定是重要的秘密,才会有一刹那的犹豫。
“飞剑客叶飞,就是我的恩师。”
他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找了一个恰当的借口。她不是江湖人,即使知道实情,也不算什么。
“他一定是一位名动江湖的传奇人物,我不会对别人提及的。”
“谢谢你!”
“那么我就是唯一知道的外人咯,我好开心,也谢谢你。”
“呃……不是,还有一个人知道。”
“谁?”
芳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这么地痛!居然有人先于自己知道他的秘密,那是哪一位绝色佳人?
“他叫燕飞云,就是我们去苏州所要拜访的人。他和我大师兄叶孤灵属于生死之交,而且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向他说明师承来历,才能说得清楚。”
柳轻尘的态度非常诚恳,一望便知,所说必是实情。
她的感觉马上好了一些,芳心的刺痛不再那么深邃。
“柳大哥,我有些疲倦,想要休息。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
笑靥姑娘坚持再走一段陆路,虽然水路更快一些。
有时,她会站在某一间农舍前面,凝视眼前的景象:不算精美的房舍、浅草高树、懒洋洋的鸡犬,以及远处的水面。
似乎她对田园生活特别感兴趣,毫不介意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片水土。
而柳轻尘更加欣赏少女的身影,水乡景色已经太熟悉了。
他们使用着最自然、最真实的语言,随心所欲地交谈着,纵然是一件琐碎的事情,也可能产生众多话题。
在那种心境之下,要是谈论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反而显得俗不可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