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见那人惊恐万状,走到他身边坐下,拍着他的肩,笑道:“别怕我,说实在的,在业的长河上,我应该怕你才对呢。你今天用光刀砍我,我不仅不生气,还满高兴的,起码借此因缘,你我才能相遇呢。你我有缘相遇,才有机会互相帮助嘛。”
那人见他嘻皮笑脸,心中恐惧更甚,困疑也非常多,特别是对刘迦那神出鬼没的元神运转,抱有极大好奇心,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你刚才好像并没有用身外身的法,这正身如何复原的?刚才那元神藏在何处?”
刘迦知他有此一问,道:“相对而言,有形有相的东西,都是假的,如果元神的概念,在你这里只是一个能独立于肉身的自我,或是有明确感知定义的存在,这玩意儿也不可靠,也是假的。既然是假的,可有可无,你也无须太在意他的存在消亡了。”
那人道:“嗯,这话有点像佛门理论……我叫浩月华,不知你该如何称呼?”他在刘迦言语之间极为友善,完全没有一点恶意的痕迹,心中大为宽慰,再听刘迦的话,仿佛有意相助自己去理解更深层的境界,好感油然而起。更可贵的是对方没死,让他心中的欠疚与负罪感,豁然而逝,轻松了许多。
刘迦笑道:“我叫刘迦,江湖上人称小白脸。”
话音才落,他身后已有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倘若你叫刘迦,那我又是谁?”
刘迦扭头一看,正是刚才他一直在关注的那个穿着袈裟的假刘迦。
浩月华的修为,完全没办法看清刘迦身后那僧人是如何出现的,仿佛那僧人虽然刚才不在此处,但话一出口,就让人感觉他已在这里呆了很久似的。刘迦却心知肚明,这假刘迦出现在这里所用的法子,虽和自己所用的心法不完全一样,但也在纯心的层次,只是其中不知哪里多了一些古怪,让人费解。
刘迦见那僧人虽然冷漠,但神色中似乎困惑更多,心中暗道:“不止是他有困惑呢,我的困惑不比他小。”他沉吟片刻道:“我也想问你是谁,但现在的麻烦却是,你好像认定你的身份就是刘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哎,你来冥界之前,在哪儿?”
那僧人皱眉道:“这管你什么事?”但片刻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斜眼藐着刘迦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冒充我的目的是什么?一个修行者不能坦坦荡荡地做自己,冒充别人的形象,除了想干见不得人的坏事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
刘迦闻言大奇,忍不住笑道:“咦,怪了,这话本来是我想对你说的,你居然先说出来了,可并不见得你先说了这话,这就证明你是真人了,贼喊捉贼的事,天下可太多了。”言罢他同时转头对浩月华道:“兄弟,我的业债又上门了,得一件一件得了,先了完他这件,然后再来说你的吧。反正你也砍过我一刀了,这笔债可以先放一放。”
不待浩月华开口,已听背后那僧人喝道:“你到底是何方妖魔,还不赶紧现出本相来?!冥界可由不得你作乱!”
刘迦越听越奇,扭头笑道:“瞧瞧这话,越说越像真得了。那前面不远就有十处冥界大殿,咱们要不要去找人来辩一下,看看是谁在冒充谁,如何?”
那僧人闻言立刻大怒,骂道:“好狡猾的小子,以你的修为,这冥界十殿阎王,谁有能力识破你来着?现本相吧!”他话一出口,伸出五指,直抓向刘迦面门而来。
刘迦见那金光闪动处,尽是心力在五指相间缤纷转换,微微惊道:“这可不是江湖上的法术,是正宗的般若破魔心法!他所修之法门,还尽是正宗佛门心要!”但他又总感此人心力中参杂着一些怪异,只是他此时的境界无法想通罢了。
那心法一至,直取对方知见结构。凭你何种境界,只要是非佛一般的究竟圆满,必有知见拖累,理论上的圆通,无法替代境界上转换。有知见拖累,必有心的局限,这种局限就是修行者的破绽。对自己而言,这种局限造成自我束缚,对外境而言,这种局限只要存在,必有与之相冲突的外境,冲突一旦落在局限所表达出来的相上,就有明显地可打击之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咱们还是在“唯心所现、唯识所变”的框架下,来解释这个现相。
咱们从日常生活中说起吧。有哥们儿r,只要一遇到超级大美女,说话便吞吞吐吐,面红耳赤,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简单地说,他是因为紧张,导致在美女面前失态。这原因有很多,比如他因为震摄于美女的艳丽,更惊诧于“美女居然找偶说话”这样的事实,心情起伏诡异,难以控制,但又怕被对方识破他内心转辗复杂的情怀,因此导致失常。
他这种行为就是一种相,可任何相都是在表达识的内容,也就是在表达心在哪一些知见定义的结构下,或者说此人的心识是什么样的一种定义结构。
就这一件事而言,他所显现出来的紧张相,表达的就是,对美女有着向往、同时又对自己不自信的定义结构。
这种定义或许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就是曾经的业留下的痕迹,由此造作过程对心识的原有结构进行补充),但不管什么原因,却最终形成了他内心深处的心识结构,这种结构导致他一遇到类似的外境,马上就会无法自控(无法自控这个词非常重要啊)地将这种自我定义表达出来:好色,且不自信。
由于这个例子简单,偶们很容易看出这种心识结构成了某人的束缚,使他在此心识结构地支配下,无法表达出对他有利的相(所谓有利的相,就是顺畅地和美女交流嘛),白白地与美女失之交臂。
因为如果他心中没有这样的自我定义,没有这样的束缚,他大可将其好色情怀充分表达,油嘴滑舌地对那美女纠缠不休。完全不会有任何犹豫、徘徊、紧张、甚至提前担心被人拒绝,甚至被拒绝了也全无所谓,不会在心灵上留下创伤。
这种心识结构的束缚,其实体现在偶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到偶们对真理的认知过程,对宇宙万物的了解过程,对大自然沧海桑田变迁的身心反应,小到对桌上一盘菜的喜厌取舍,所有你对世界的认知,对世界的每一个细节的认知,对自己的认知,对他人的认知,稍有概念定义的,都是由心识结构来支配的,这种支配就是束缚。
因为一有概念定义,心识结构马上形成,并起支配作用,即有“我能怎么样”与“我不能怎么样”的分别在,有“我是什么样的”与“我不是什么样的”差异在,有分别心,即见分别相,即被此分别境困住。
甚至连睡着了做梦都摆脱不了。
r常在梦见七仙女下凡,听他演说《梦醒修真录》。这梦相在表达什么?在表达他需要被人证明的潜在意愿,这种意愿就是他心识结构中的内容。
这部分内容的形成,源于他曾经被人否定得太多(也就是过去的业嘛),心中有“我是被美女放弃的人”、“我的书写得太烂”等等框架定义,由此造业又衍生出压抑的心识结构(这部分结构,偶们一般称为压抑的情绪),一旦给这部分心识内容以表达的环境空间(这个环境空间就是梦),立刻便会以相关可见的相表达出来。
因此,在离开现实束缚的梦中,他处于一个相对能“自由变现”的环境下,这种缺少了现实束缚和压抑的业识内容,就会被他顺着心识惯性自然表达出来。也就是说,他做出这种绝世荒诞离谱的梦,其目的就是用梦中的情节来表达需要宣泄的被压抑的内容。
通过七仙女到场这个画面,使他希望被美女认同的潜在心理得以释放,通过七仙女认真听他讲故事,使他希望他的故事被人认同的愿望得以确认。
这和前面所说的他在现实中见到美女后的反应没有本质的区别。
说话吞吞吐吐,表达的是他面对美女不自信的心理,用“吞吞吐吐”这种不连续的动作,以一种“心灵上有路障”的暗喻形相,来表达其心识结构中的内容之一:见到美女后,正常的心路不通畅了,失控了。
东拉西扯,不着边际,是他担心被人识破其心理障碍,用以掩饰的手段,这“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形相正好就是在表达“偶其实并不在意这美女”的掩饰,因为“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的形相,有着“偶根本没看见这美女”的掩耳盗铃的意思。
而面红耳赤呢,则是由于前两者的自欺欺人,无法代替内心对美女的冲动,想压抑而压抑不住,冲动与压抑二者相反的心力起了互相矛盾的作用,心识结构便通过身体外相的变化(脸红了,耳朵赤了),来表达“急于想摆脱这种矛盾尴尬的境地”的心识状态,急啊。
这是最简单的心识结构支配外相的例子。
偶们在日常生活中,和修行者在修行过程中,所有的对世界的认知,所有的在心识内留下的概念定义,所有的理解、判断、推理、演译,全是这样的结构。
这些结构内容很丰富,包括哪些支配你的身体形象,哪些支配你的身体器官的组成,各种原子分子等微粒如何紧密接合并配合运转,你的思维取向是什么,等等。
只不过有些内容多点,有些内容少点,有些内容表达得清晰一些,有些内容比较综合也就看似表达得模糊一些,有些心识结构浅显易见,有些心识结构深藏不露。因此有些事相看起来复杂,有些事相看起来简单,但终是逃不脱“唯心所现、唯识所变”这八个字的根本原理。
因此,反过来说,哥们儿在日常生活,大可常常将未来的愿望不断观想,同时打开心量,抱着一个你所希望的人生目标去流注,却不必管背后的真心如何替你实现,而真心自己会将这恒常不变的愿力实现,它会以种种方便促使你的人生走上你希望的地点。
不信试试,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你能不能信、能不能行、敢不敢信、敢不敢行的事。不同的知见结构,束缚着偶们能信、敢信的内容,放下它,你是自由的。虽然偶们不容易转念成佛,可是能放多少,你的自由度就增加多少,何为而不乐哉?
刘迦呢,他此时正在修行的过程,理论上很明白,可境界上远非完美境界,因此未实证的部分,就是他所不理解的心灵状态,或叫心识结构,成为了他的障碍。
因为他能实证的部分,恰恰是他放下释然的部分,已不对他起作用了。这种障碍对他自身而言,不能摆脱,就是束缚。有束缚则非大自在,则有局限,则有破绽。说穿了,也就是本来自由的心,在他这里,虽然比凡夫自由得多,可依然有“心该如何,心是怎么回事”如此等等的定义,把心设为有某种固定知见或固定结构的非自由态了。
那假刘迦五指看似抓向他面门,但这只是外相,这外相表达的却是:偶要抓你的破绽,偶要抓你的心灵定义。这种做法对凡夫而言,完全不可思议,可对刘迦这样的人而言,无疑相当于后院起火。
刘迦这样的高手,哪能不明此理?以他的境界,会把这一抓当作是无极游魂手来看待吗?当然不能。就算对手故意想幽默一下,用无极游魂手来调侃一下偶们这些众生,那必然也是为了舒缓一下紧张的气氛。用的就算是无极游魂手,那抓的也不是身体,而是心的既成结构。
刘迦此时心中有疑惑,这疑惑便有内容,不管内容的具体分别在何处,但此内容必是心的全体全用,此即心相。他心中明白,对方要抓的就是这个东西,抓住此心相,即抓住他本人。他此时无法解惑,心相无法释为空相,只有奋起抵抗。
他伸出一掌,正好抵在对手五指间,二力相交,都是全力施为,只听“啊”的一声,那一旁的浩月华已经远远飞去。
原来二人心力交错之际,已在瞬间释出心波,那波动染着成相,立刻化为空间震动,摇动冥界空间相背后的业识结构,整个冥界空间竟由近及远地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浩月华离得太近,就在震中央,虽然二人心力的目的只在破相,不在伤人,他没有受伤,却依然感受得异常强烈,只觉得天翻地覆、万浪竟起,自己就像大海中的小船,猛然被突起的海啸掀飞了。
那本来完美重叠的两个空间,被此力一震,立刻不稳定起来,竟不断交互闪现,一会儿是人海密集的道场,一会儿是郁郁葱葱的幽林,连连相互闪变。在场人等,修为稍差的,难以继续前时的静坐,忍不住一一站立起来,惊道:“冥界地震了?!”也有人道:“是哪里来的用心高手,这震动好舒服啊,险些破了我的知见!要不,再震一下如何?”
也有那深陷冥界深处的生命,长时间在黑暗笼罩之中,以为此地狱只有自己一人,忽然一震,光茫即现即逝,有人猛地惊觉起来:“啊?原来这里不只我一个人啊,周围还有那么倒霉鬼?!”一时间热闹非凡。
这种心力震撼,和偶们用肌肉打架是两回事,不是肉体上的互相摧残。也不像他和波旬较劲时,互相挑动对方积习。而是纯粹的心力相撞,在场诸修行者中,修为高的、不惊不诧的大有人在,有人措此力突然摇动自己的心识惯性,大感头脑变得比从前清晰了、灵光了,这也在意料之中。当然,也有距离太近的修行者,修为又相对较低的,没有如此定力,自然是腾空而起,满天乱飞,好在这里都是助人为乐的修行者,大家援手之下,也就帮这些人稳定下来了,绝没有落井下石的。
刘迦暗道:“上次我以文香的形相与他交流时,大家似在伯仲之间,不可能片刻找到答案,我和他的境界都有暇疵,不够稳定,时间长了会遗祸冥界。”
念及此,他掌间心起力出,二人本在拉锯,忽然生出极强的粘联合力,两人同时被这旋力带起,直接落在冥界业识结构的连线上。那冥界系统业力有多强大,有人敢以心识直接触碰在其迁流洪浪,立刻被系统业力弹向界外。
如果刘迦是自己要出去,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只需要一念定位,识转形走即可。
但他此时要强迫对手跟着自己走,而对手修为彪悍,定力强大,很难不通过暴力实现此目的。因此他干脆粘上对手,借系统业力的力量,让对手跟着自己被动离开。
刚出冥界,那僧人立刻叫道:“好厉害,居然能这样借力!没被系统业力整死,算你运气!”他收心数次,每次都想摆脱刘迦的纠缠,可刘迦的心就像一个痴心的情人一样,死死地贴着他,完全没法赶走。
刘迦心力不断,连连搭上界外的系统连线,再次借力反弹,又将对手拉上,反复不断地用此法子,一口气弹上数层天界,同时应声道:“这天然弹弓不错吧?要不要多来几次?”
但那僧人心力也极为纯粹,刘迦无法粘他太久,刚落在大梵天,掌心忽感滑动,对方触感空空如也,所有力道竞相冰释,再无着落,刘迦一念定住,化形而出,笑道:“我一心想粘着你,你却一心要离开我,可见咱们缘份不好,不搭配呢。”
那僧人哼了一声,但转眼却眉头微锁,疑道:“咦,有人在大梵天外模拟创界?”
刘迦何尝不知此地异相,但他急于找到答案,当下摇摇手,道:“哎,你可别急着跑题,咱们先把正事说明白!真要跑题,你不是我对手!”
那僧人嘿嘿笑道:“那模拟创界的,好像正是你那群孤朋狗友里面的僵尸呢。”刘迦被人踩中痛脚,叹道:“看来不跑题也不行了,临将臣可是啥事都敢干的角色。”
两人修为相仿,都知道若有人在大梵天外摸拟创界,除非具大神通者才有能力随心所欲地控制界因,否则对界因在传输过程中极不稳定,滞留在任何一个现成的天界中,都会引发那一天界的宇宙灾难。
因此二人立刻移到那异相处,正见四周的炁渐渐向着一个不明显的空间深洞凝聚,刘迦自言自语道:“临将臣这厮在搞什么鬼?那炁对僵尸是有伤害的,他拿去干什么?”那僧人冷笑道:“还能干什么?只怕是想创下一界来,当作他的食料场,方便随时吸血。”
刘迦摇摇头道:“大梵天的人,根本不可能创界,创界这种事,对大梵天的人而言,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局。”
那僧人骂道:“混小子,你如此诬蔑他人的行径,这算什么狗屁话?梵天的人修为虽然不是至境,可那创界却是货真价实的事!”
刘迦乐道:“你这话比我的话更混蛋,大梵天人创界的行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真正了解,你居然替他们说话,不是混蛋又是什么?你这完全是不经调查考证,人云亦云的话,你的修为稍加察证,便能知其真伪,何必道听途说?我还是那句话,他们从未创下任何一界,他们所有的创界行为,全是一个幻觉。梵天之内,凡是选择以创界为升级途径的修行者,最后都堕入生死轮回,便是因为其陷入幻觉中不能自拔导致的。相反,梵天内没有选择此法门的修行者,反而能修上去呢。”
那僧人第一次听闻这种奇语,但见刘迦一脸自信,似乎说得异常认真,又道:“你凭什么说梵天的人创界是一个幻觉?有何证据?”
刘迦笑道:“我家临将臣不是正忙着模拟创界么?你仔细看着吧,以临将臣的见识,说不定就能发现其奥妙呢。”
说话间,他伸指轻点一旁的业识结构,微微触动其中一个点,那本来奔流如水的、错综复杂的力道交错,立刻形成画面,临将臣等人在冥界的所作所为,一目了然。
那时临将臣顺着小阿菜的触感,向前摸索,竟在附近发现两个正在潜心修练的灵体,小阿菜一见大喜,上前叫道:“祺诺天父,你果然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早就轮回了!”
祺诺猛地醒过来,看了看小阿菜,也惊喜万分,一跃而起,笑道:“哎呀,怎么会是你?”但转眼发现小阿菜并非灵体,更加吃惊,又道:“你此时的修为已经这般厉害了么?你的能力可以直接闯进冥界来?你没有自爆,太好了,你是怎么闯过去的?”
此时此地,正因冥界特有的环境所致,如小阿菜等人的修为感知,祺诺虽然相距并不遥远,但他们却无法探知其下落。就连临将臣也只探出个大概,可见冥界环境复杂,非常人所能想像。因此《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曾说,能到冥界的,要么就是受业力迁流的导引直接轮回的,要么就是自身有威神大力的,要么就是借他人威神大力的,否则根本进不了。
小阿菜喜极而泣,抹抹眼角的泪水,笑道:“是我朋友带我进来的。”说着他转身,指着众人一一介绍起来。
祺诺为人本就厚道,此时见到小阿菜时,乍见玄穹、欣悦禅等人的修为,已知这些人远非普通天界至尊的修为,再听得小阿菜直指后面那个大汉就是臭名昭著的临将臣,再也难耐心中的不安,忍不住看着临将臣道:“你就是僵尸界的元老之一,临将臣?”
此话一出,他身边那修灵的人,也跟着站起来,跟着道:“临将臣也在这里么?”声音中略带惊异恐慌。
临将臣对众人乐道:“如何,还是老夫的名气大,到哪儿都有人替我传名呢。”玛尔斯也跟着点头道:“临大杀手的这份气魄,比小白脸可强悍多了。”
临将臣对祺诺身边的人问道:“你和这祺诺在一起,你也是梵天下来的?”
那人一脸慈眉善目,像一个极宽厚的长者,他点点头,道:“我叫伽利斯,和祺诺的情况一样,误入了连自己都解释不了的岐途,最终修为毁尽而轮回。还好在冥界遇到善缘相助,帮我们破掉昏沉,让我们在此地安心修练,等待地藏菩萨助我等解脱。”
白玉蟾奇道:“伽利斯?这名字好熟啊。”辛计然也道:“这名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不过,时间太久远,老夫不大记得起来了。”
祺诺道:“当初我形神俱毁之前……”他刚提到“形神俱毁”四个字,不妨玉灵子上前对他作礼道:“这位祺诺道友,老道当初不小心灭了你,实属无心之过,并非故意害你,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临将臣奇道:“玉灵子,你能灭掉大梵天的人?”玉灵子叹道:“老道当时失手,一不留神,唉……”临将臣越听越怪异,却见祺诺连连摆手道:“不必介意,不必介意,如没有此经历,我也没机会遇见目健连大士,得他指点甚深佛义,说起来,我还得感激你助缘呢。”
临将臣嘿嘿笑道:“这玉灵子也算奇人,不愧是小白脸的师兄,做事够离谱的,嘿嘿。”
祺诺指着伽利斯,道:“他是南阎浮堤界的创世者,我当初听说你们这群人当中,多有从地球来的,这地球嘛,就该在南阎浮堤界之中呢。”
岐伯、白玉蟾、辛计然、玉灵子、李照夕等人闻言大惊,赶紧上前作礼道:“失礼失礼,原来这位竟是我们那一界的天父,这这……”这几个人中,虽然多有桀骜不驯的人物,可听说自己从前生存的一界之父就在此处,心中居然也升起敬意。
伽利斯沉默寡言已久,忽然见如许等人向他礼敬,一时不好意思起来,也跟着还礼道:“哎呀,这说到哪里去了,我那天界做得不好,真是难为了大家。”但他乍见自己天界内的生命,心中难免欢喜,就如父亲见到久别的儿女一般。
伽利斯说得两句,蓦地想起自己此时的修为已大不如从前,又不禁叹道:“我和祺诺一样,不知道走上了什么样的修行错见,以至今天沦落于此地,可真是有愧于大家了。”
玄穹问道:“两位刚才提起的目健连,是何人?”
祺诺道:“我刚堕入此地时,昏昏沉沉,后来有缘遇上一位高人,助我调心,我才渐渐清醒过来。那位高人说,他和我的缘份只限于此,我若要彻底解脱,需得等地藏菩萨的一个分身来。”说着他指着伽利斯道:“后来我遇见了伽利斯,才知道他也受此高人点化,我也是从伽利斯这里得知,那位高人叫目健连……多亏这位目健连大士,我二人才得以这里苟延残喘,否则不知早就轮回到何处去了呢。”
齐巴鲁忽然道:“我在经书上看到过,释迦佛有一位高足,名叫目健连的,曾经为助母亲出离苦海而身入地狱,不知你们说的是不是他?”
祺诺和伽利斯对目健连的身份知道得不多,面面相觑,只是摇头道:“不清楚他的身份,只是当我们见到他时,受他智慧之光笼罩,心中烦躁立刻平息下来……可见他的修为是很高的。”
李照夕摇头道:“我在书上看到过,那目健连在释迦佛的弟子中,乃是神通第一的角色,也不知有没有我师兄厉害,他既然叫你们等地藏菩萨,说明他的能力有限,不如我师兄呢。”
他哪里知道,天下凡事都像一颗种子,总得因缘际会处,方能开花结果,既便是佛祖亲自,甚至万千佛祖齐至,遇到那无缘的凡夫,也帮不了他的。
玉灵子也点头道:“如今我师弟已经来了此地,你们可以解脱了,现下就解脱吧。”
祺诺和伽利斯听得莫名其妙,不知玉灵子语带何意,均愣愣地看着玉灵子,玉灵子见两人不解其意,便道:“我师弟小白脸刘迦,就是地藏菩萨,你们见我就相当于见我师弟了,为啥还不解脱哩,还等个啥?”
他话音未落,明正天也跟着上前向前道:“我是地藏菩萨的大弟子。”
祺诺和伽利斯听得心惊,又见林音思道:“我是他小姨呢。”玛尔斯指着自己鼻头道:“我是他哥们儿。”同时不忘指着欣悦禅道:“这位……是他前生的老婆。”欣悦禅抬头问道:“真是这样么?”
一时间众人均感受到了刘迦那菩萨身份在冥界的威名,赶紧上前自报自己与刘迦的关系,多是哥们加兄弟姐妹的牵连,只有小阿菜和玄穹比较谦逊,只说自己是刘迦的朋友。临将臣则道:“老夫是他的护法。”聆听则摇头摆尾道:“我是他的神兽。”
大熊猫也被这荣誉的场景激荡,跟着道:“我也是他的神兽。”连夜猫子也道:“我是他神兽的哥们儿。”混沌牒则说:“我……我是帮他装法宝的。”大丑道:“我这个……我是帮他调试仪器的。”小妲旯不知说啥,只好道:“我是关于他的故事的读者。”
祺诺和伽利斯被眼前诸人的话语所震撼,虽然二人修为明显不如众人,可两人却真难相信这群妖魔鬼怪居然人人都是地藏菩萨的至友,甚至还有亲人眷属。虽说佛经中常有道“菩萨及其眷属如何如何”,可那眷属的定义并非指的是咱们凡夫的血缘家族,而是指和那位菩萨一起修道成就的诸多修行者。
两人相视良久,心中疑问颇多,好一会伽利斯才道:“那众位所说的这位地藏菩萨的分身,也就是那个小白脸,现在何处?”
祺诺也道:“如你们所说,那位小白脸就是地藏菩萨的一个分身的话,那我在修罗天的最后时刻,也曾见过他,他当时好像是有一些不可思议之处,可比起目健连大士来,似乎有所不及。”
小阿菜道:“天父,小白脸这人进阶神速,早已今非昔比,他现在……大概…….”他也不知刘迦去了何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临将臣对这种场面极没有耐心,对二人道:“别说那么多啦,你们不妨妨聊聊那梵天的创界过程,老夫多听得几句,说不定就知道你们的问题出在哪儿了,指点你们几句,问题也就结了。”
祺诺和伽利斯忽然听到这样的话,不知他用意何在,正要相询,小阿菜道:“天父不必顾虑,这位临前辈见多识广,修为极高,他现在也是地藏菩萨的护法,当能帮助两位。”
祺诺和伽利斯何尝没看出来临将臣的修为超级强悍,况且在修行界,越是人生阅历丰富的人,越知道临将臣的来历久远,那见识远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
若是从前,两人绝不愿意和临将臣沾上任何一点关系。可自堕入冥界以来,又因遇到了目健连这样的善缘相助,听其妙解无上心法,就算二人领悟甚少,但心量毕竟已和从前大不相同,但见小阿菜极力推荐临将臣,而临将臣似乎并无恶意,未免开始心动起来。
临将臣看出二人的犹豫,笑道:“你们两位是我的后辈,该当知道我的名号和为人,我若真想害你们,没必要耍诡计,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难道老夫要让两个灵体去轮回,还需要编织一大堆谎言不成?”
伽利斯点点头,对临将臣作礼道:“前辈说得是,我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心胸未免狭隘了。”临将臣大笑道:“哈哈哈,他妈的,我也算君子么?倘若我也算君子,玄穹这小子岂不是能够称为圣人了?”
祺诺和伽利斯一直以来都在为曾经的错误懊丧,但思索了这么久,迟迟没能明白当时到底错在何处,因此那解开困惑的愿望也极为强烈。当下不再犹豫,与临将臣手掌相接,细细回顾那创界的过程起来。那伽利斯对创界过程的理解比祺诺更甚,因此由伽利斯与临将臣交流主要过程,祺诺只是用心在旁铺助。
临将臣何等厉害,一开始接触,立刻全身心融入其过程中。
首先,用法器聚凝界因,去感知界因的蕴变,一直要体验到与界因的蕴变同步。然后,顺着界因的演变,分阴阳二气。接着阴阳互转:阴极时,相当于默而伏藏,隐而消亡,由伏藏、成胎、萌动、生壮、炽盛、老阳,最后成为阳极;与之相反,阳极时,相当于嚣而忘形,冲而无制,由王所、相位、休废、囚死、没藏、老阴,最后致阴极。
阴阳互转的过程,代表着事物从开始到颠峰、由从颠峰转回沉隐状态的双向的六个过程,所有事物均有这双向的六个自然过程,因此轮回不休。
梵天创界者,认为只要能在这演变过程中,将每个过程平衡致完美状态,将自身的大爱心念融入其中,一界众生将受其修为的恩泽。
刚刚体验到这里,临将臣忽然松开二人的手,大摇其头道:“不对不对,先后顺序变了,主次观念颠倒了,你们这是瞎扯。”
伽利斯不解其意,疑道:“前辈这是如何说?哪个先后顺序变了,谁与谁的主次观念颠倒了?”
临将臣沉吟片刻,理清思绪,道:“你们创界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个过程,是由你们开始的,先凝聚界因,然后开始下一步动作的。可老夫刚才的体验却是,即便你们不去做这个过程,那界因的演变也一样没有停过,那玩意自己本身就在凝聚,只不过你们修为有限,非得让它注入到一定的法器内,再通过法器,才能感受得到其变化。”
伽利斯解释道:“那界因如果不注入法器,是根本不会变化的,处在一个静止状态。前辈,这可是梵天自古以来,所有创界者共同的认知,不是我和祺诺才有这样的认知。就算我和祺诺错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错了吧?”
临将臣不断摆手,道:“这就是根本问题了。因为你们梵天的境界只限于此,只要在梵天境中,任何人的修为再高,也还在梵天境中。梵天境界下,是根本感受不到界因变化的。”
二人从未听过如此说法,心中根本无法相信临将臣的言论,临将臣道:“两位,如果你们没有失去修为,老夫比你们二位如何?”
伽利斯道:“前辈自久远以来就开始修行了,我等自愧不如。就算我二人修为尚在,也远远不能和前辈比肩。”
临将臣点头道:“不错,以老夫的修为,去感受界因的变化,都只是极其细微的,两位的修为,又如何能感受得到?但并非两位感受不到,那界因的变化就不存在了,那变化一直就在。”
伽利斯和祺诺心中巨震,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只知道界因是梵天下面的天界之因,但自己不能变化,需得靠着像运天手杖这样的法器,才能使其运转。没想到,临将臣的结论却是,界因从未停止过变化,只是梵天境界的人,需要靠运天手杖这样的工具,才能体会得到其变化。这观念简直将从前的认知彻底颠覆,似乎是在说,梵天的人在选择创界这个法门后,压根儿就没做过什么,完全是陷入了一个修行幻觉。
众人见伽利斯和祺诺陷入极度的困惑中,心中多感悲凉,小阿菜更是难受,转头对临将臣厉声道:“前辈,在下一直以来非常尊敬你,你既然答应助我天父找到答案,何以不践诺言,反而打击他的信心?!”
临将臣双手一摊,撇一下嘴角,坦然道:“忠言逆耳,从来都是这样。”
小阿菜气得一脸彤红,渐渐难以按奈心中的愤怒,却见祺诺忽然对他道:“等一下,这位临将臣前辈所说的,未必就有错。”说着他转头向伽利斯道:“伽利斯,你比我修行的时间长,可曾记得梵天有哪位前辈对创界之法的毛病指点过什么?”
伽利斯摇摇头,道:“前辈们只留下创界之法,只说过创界过程非常细微,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极精细的功夫,才能创好一界。”他抬头对临将臣道:“临前辈,刚才你说的,当真无有虚言?可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般,梵天多少代的修行者,千千万万,难道就没有一人能发觉此事?倘若先辈中没有人创界成功,或者根本不知道创界一事,又如何能留下如许丰富的创界典籍呢?”
临将臣道:“我没有骗你,我骗你对我没好处嘛,没好处的事我不干。至于你们梵天是谁留下来的创界法门,到底为什么会有创界一说,这个老夫也不明白。得问问小白脸才知道。”
伽利斯和祺诺深陷入沉寂之中,心情极度压抑,不知所措。众人看出了两人的情绪,都忍不住心生同情。那一件事耗尽了毕生的精力,到头来,却被人指出这只是一场大梦,一个幻觉,你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和你曾经的梦想或是期盼,完全是不沾边的两回事……当偶们面对这样的状况时,该是何等的绝望与落寞呢?
这边厢,刘迦也看到了这一幕,对身边那僧人道:“临将臣说得没错,只是临将臣不知道,大梵天之所以有创界一说,源于器世界毁掉后的一个新的开始。那个时候,光音天的生命随业而堕,落在梵天,正是器世界形成之初,他的所有感受都是与器世界变化同步的,因此误以为这正在形成的世界,就是他的心念创造出来的。佛门经典《长阿含经》中,对世界的成住坏空过程,有着极其详细的描述,甚至有关于梵天的人如何产生幻觉的过程描述,你自己不去看,只是道听途说,当然和其他人是一个想法。”
那僧人默然无语,刘迦转头道:“你怎么不说话……咦,这人何时溜了?”他此时才注意到,刚才和他一起观看画面的那僧人,不知何时已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