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陷梦境
微尘将军带领亲卫队将艾昆还有那柄紧随其后的干将剑送到了一间宽大的房间里。微尘将军想将那柄干将剑关在屋外，谁知道它竟然抢先一步横在门槛上。微尘将军只好摆摆手，带着朱蛾亲卫队离开了。
艾昆打量着这张床。按照他现在的身高来说，这张床比壶宫里的那张床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整张床都是金子锻造的，连床头灯都是将整颗宝石镂空，再在里面放上发光的宝石制成的。艾昆低头看看领口别着的迷榖花，它早已经焉了，发出的光也微弱到几乎不可见了。他随手摘下它，放到床头。艾昆的睡眠生物钟启动了，他一头倒在柔软的天鹅羽绒被上，带着对那些贡献第一层丝绒的美丽天鹅的感激，沉入了梦乡。
梦中，他还坐在这间房里，可是除了他，这间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阔脸粗髯，穿着乌黑的袍衫，正坐在琥珀高背椅上，发觉艾昆正在看他，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坐在床上的艾昆，单膝跪地，双手作揖。
艾昆连忙下地去扶他，那人却跟磐石一般坚硬，纹丝不动。
艾昆有些急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啊！这么跪着，是怎么回事呢？”
“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起来。”
艾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答应你，你先起来。”
“啊？我还没有说什么事呢。”那人愕然。
艾昆挠挠头：“那你赶快说是什么事。”
“请你将我的妻子救出来。”
“你的妻子是谁？她怎么了？”
“我的妻子就是莫邪剑！”
“啊！”
艾昆突然都明白了，这阔脸粗髯的人就是干将啊！可是莫邪在凿齿的手里呢。他摇摇头，说：“干将，不是我不帮你。我很想救出你的妻子莫邪，可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要说从凿齿手里救人，恐怕微尘将军随便派一只朱蛾去，都比我去的胜算要大一些。”
“不对，艾昆，山海经世界上上下下，能救莫邪的只有你一人。”
“为什么这么说？就算在人类世界，我也老被人欺负。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你的妻子呢？”
“请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之后，你就明白我所言非虚了。”
“好吧，我最喜欢听故事了。不过你能不能先站起来再讲？”艾昆像哄小孩子似的，柔声对干将说。
“你答应救我的妻子莫邪，我才能起来。”干将却不为所动。
“那个，我好像刚才已经答应了……”艾昆不安地挪了挪位置。
干将开口道：“在我们山海经世界，轩辕是一位远古的王者，他的轩辕剑曾是正义的化身。那时，有一对铸剑匠夫妇，男为干将，女为莫邪。他们想打造出世间最完美的神剑，来纪念轩辕剑。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冶炼、锻造，总是无法铸造出理想的剑来。有一天，莫邪在不周山周游，灵感忽现：世间的每一件事，想要做到极致完美，必须奋不顾身。莫邪回来之后，与一把白剑共同投身熔炉，精魄与剑融为一体的那一刻，风号雨泣。干将见此，伤心之至，也抱着一把黑剑跳入火中，精魄附着黑剑。自此，绝世双剑横空出世，干将现，莫邪随。”
艾昆听得入神，眼前仿佛出现了那黑白双剑，剑光如虹，一黑一白，贯穿天地。
干将继续道：“干将、莫邪双剑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我们曾为人身，是有情感的，只与天地之间至纯至真的人达成契约。”
“等等！”艾昆瞪着干将，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你不会认为，那个要与你们达成契约的人，是我吧？”
“正是你，艾昆。”
“可是我并没有在什么契约上签过字啊？”
“你还记得触碰我时的情形吗？你怀着纯然的心性碰了我，不为权力，也不为财富，只是敞开你的心扉，完全地接纳了我。而我亦感知到你是至纯至真的人。”
艾昆抬头，仰望着纯金的屋顶，很无奈地说：“干将，你看错人了！真的，我的纯度还不如这间屋里的黄金。我妈妈被他们叫作西沃公主，我可能是个混血儿。现在的我更不是真的艾昆，因为我吃了乌斑豆，现在的身高是真正身高的四分之一。”
“我不会看错人，因为我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去感知的。”
“你都沉睡了这么长时间，你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知道我实际上是来自人类世界的小孩子吗？”艾昆反问道。
“我不需要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知道‘干将现，莫邪随，昆仑再逢一轮回’。艾昆，身为山海经世界的灵物，我十分清楚，天地赤子将会再现。”干将的思维完全不为艾昆所干扰，他自顾自地说出这句话后，就保持着跪立低头的姿势，沉默不语。
艾昆想起壶宫修生殿内天丝预言中呈现的那幅泼墨画中的少年，还有草原上闪光的鹿蜀悠扬的吟唱，他慢慢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干将，那你知道天地赤子长什么模样吗？”
“眉间日月，心怀天地。”
艾昆又挪了挪身子，下意识抬手将额前的头发往下捋了捋，好长时间没有理发了，头发正好挡住了他的眉心，他心虚地说：“真的不是我，我的眉间没有日月。”
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答应眼前这个人的要求呢！艾昆看着这个固执的人，问：“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契约，到底是什么？”
“自从与你形成契约关系之后，你对于干将和莫邪就与世上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样了。你走到哪里，我们就追随到哪里。你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使命，无论何时何地，一旦你遇到危险，干将、莫邪双剑必抵死相护。但是，雌雄双剑一定要合璧连心，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干将长跪在此，请你务必要救出莫邪！”
艾昆想，虽然干将和莫邪现在是宝剑，但曾经也是勇于献身的人，自己为了嫘祖娘娘的蚕都能挺身而出，面对干将的请求，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艾昆无奈地点点头：“唉，我明白了，我是逃不掉了。好吧，我答应你。”
“诺！”干将双手作揖，单膝鞠躬，回应得非常干脆。话音刚落，他人还没站起来，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此刻，原本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艾昆睫毛轻颤，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缓缓扫视四周，直到看到那柄一半在屋内、一半在屋外的干将剑，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想到梦中的情景，艾昆深深地叹了口气。
凿齿在三危山囤积大军，扶摇已经飞走了，涂山也许正赶往昆仑山，微尘将军的朱蛾大军忙着保家卫国。他怎样才能从凿齿的手中救出莫邪呢？艾昆开始埋怨自己：我怎么就在梦里稀里糊涂地答应干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