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天傍晚我走得实在困乏,看见一棵大树便就坐在树根角靠在上面睡着了,忽见一个银髯长发老人向我走来;老远里就问:“孩子,你是不是寻找蝎子河的源头?跟我来吧!”
我跟着银髯老人来到一个地方,老人用手向前指指说:“这就是蝎子河的源头黑白潭!”
我惊喜不已,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去看,哪里还有银髯老人的踪影?但老人给我引路的地方显出一条蹊径依稀可见,我顺着蹊径向前果然看见一个十分独特的地方。
十分独特的地方三面峭壁一面敞开,一面峭壁上飞流直下;落地后汇聚成一汪清凌凌的泉水,一面峭壁上镌刻着“黑白潭”三个牛体大字。
我惊魂落魄地踅摸到黑白潭跟前,只见潭水黑漆漆深不见底;捡块大石头扔下去好长时间才听见一声悠长沉闷的回响。
黑白潭就是一个无底洞,深不见底的黑白潭就是蝎子河的发源地。
后来我才知道黑白潭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天下大旱时整个龙凤山丢颗火星也会点燃,上山祈雨的百姓队伍每天络绎不绝;但就是不见老天降雨,渴死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玉皇大帝了解到民间的疾苦,即派小白龙和小黑龙两兄弟到龙凤山降雨救灾。
白龙、黑龙兄弟领了御命后即刻赶到龙凤山,只见草木焦枯;一片凄凉,两兄弟马上施雨;干旱顿时化作水乡。
随着甘霖的降落草绿了,树翠了,花开了,山岩青苔了,溪流开始欢唱了;龙凤山变成人间仙境,小白龙和小黑龙留恋这里的美景不愿离去;便在山中造屋居住下来。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两兄弟领命未归玉皇大帝震怒;将两龙压在山下以示惩罚。
两龙不能再回天庭,整日啼哭;小白龙的泪水化成悬崖峭壁上一袭瀑布终年飞泻不惜。
小黑龙见小白龙的泪水化成瀑布,立即化成一座深潭汇聚小白龙的泪水;自己的泪水也倾注其中,因此才有了后来的黑白潭。
黑白潭是小黑龙和小白龙的泪水汇聚而成,流淌不息;小白龙的泪水是自天而降的瀑布,小黑龙的泪水在潭水中自然形成。
小白龙和小黑龙流落在龙山给百姓造福,小白龙形成的瀑布铺天盖地而下,和小黑龙的泪水交织一起;如万马奔嘶冲进山谷。
走得近了,见那飞瀑如同一匹白练,从10余丈高的石壁飞泻而下,石壁的半腰有一块巨石凹现出来,瀑泉喷激飞洒,细若珠玑,形成水帘落入潭中,如同隆隆雷声。
我带着丰硕成果凯旋而归,但却遭到爸爸的鞭笞;爸爸的心情当然可以理解,他见我一去一个月未归才对我动了粗。
这也是我的胆大妄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成熟秉性付出的代价;但我绝不后悔。
我考察清楚蝎子河的发源地就在龙山和凤山两时界的黑白潭,归来后给班主任老师做了汇报。
我是六年级学生,班主任是我心目中最大的领导。
但哪个班主任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他根本不相信我一个12岁的小孩会探查出蝎子河的发源地;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我上了大学后不久,我们那里的地理志专家考察河流;认定蝎子河的发源地是龙山和风扇之间的黑白潭,专家的结论和我考察别无二致。
我12岁时的考察行动尽管遭到父亲的痛斥,但爷爷肯定了我的成绩。
爷爷说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男子汉的作派;爷爷还说我日后定成大器。
我记得有个伟人名叫章乃器,一听这名字就能想到他的品德。
章乃器是浙江青田人,政治活动家、经济学家和收藏家,救国会“七君子”之一,中国近代史上一位特立独行的爱国民主先驱。我国著名的爱国民主人士,中国资信业第一人。章乃器将收藏的1192件文物捐献给故宫博物院,名留故宫博物院景仁宫内的“景仁榜”。
爷爷说我日后定成大器就是根据章乃器的名字给我作的结论,然而遗憾的是我却很难成为大器;为了区区8000元不得不去卖身;有意思的是一次卖身使我艳遇频频,经济上也顷然翻身;这是上苍保佑还是祖宗有灵!
爷爷预言我日后定成大器时还说了不少励志的语录式经典话语。
譬如说: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花盆里栽不出万年松。
譬如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譬如说:在清水里泡三次,在血水里浴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
后面这段话爷爷说的时候我不理解,后来才知道是阿·托尔斯泰在《苦难的历程》第二部《一九一八年》的题记中曾经用过的句子,形象地说明旧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艰巨性。
当然,阿·托尔斯泰指的是从沙俄时代过来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作家张贤亮的《绿化树》序言中也引用了这段话。张贤亮的作品写的不赖,可是个人生活却十分放荡;这恐怕和他的出身有关。
张贤亮生前有多少情妇至今也没有人讲得清楚,但张贤亮对个人生活十分豁达;别人讽刺、挖苦他都一笑了之,大有李白、白居易之风度。
白居易是有名的风流诗魔,晚年家中还奉养着100多名私妓;看来古今文人秉性相通,他们都注重情和爱,而情和爱的最高层次就是性。
我不能忘记自己赶往黑白潭途中,穿梭在龙凤山中的那些点点滴滴。
蝎子河中水草茂密,安静的铺张着远古的绿色;芦苇于晚风中摇曳,无数温柔的箭镞射向岁月;射向水天一色的苍茫……
我也看到遗弃在山谷、沟畔上的累累白骨;那是途径此地的商贾抑或征战的将士的骨骸,唐代诗人王翰的诗句便在我的耳旁响起:
蒲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秦中花鸟已应阑,
塞外风沙犹自寒。
夜听胡笳折杨柳,
教人意气忆长安。
我不想使自己的心境凭添悲凄,穿过嘴头镇,一步就踏上登山攀顶的石径。
这才是真正的大山,站在山顶,一览平原上的恢弘;给人一种浩然荡气的震撼。
站在山顶,我可以看见惟余茫茫的峡谷;它是被大山挤兑起来的一条长蛇,俯首称臣让清凌凌的蝎子河水从它的身体上穿过。
哦!山体在这里显得这样的气势磅礴!河谷犹如它的血管,四纵八横地伸展开去,仿佛诸葛武侯摆下的八卦阵。
森林郁郁葱葱,四面密布,像一张扯开的蜘蛛网,将一切的一切都网在其中……
我沿着猎人抑或采药人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缓缓走去,泠泠淙淙的泉水声便扑面而来了。
泠泠淙淙的泉水是流入黑白潭的涓涓细流,没有这些涓涓细流;黑白潭的水势恐怕也不会如此地惊天动地。
泉水流淌的声音极其清朗,闻声如见活脱迸进的姿影;引人自生雀跃之心。
身不由己,循声而去,不觉渐高渐幽;方知泉水非止一脉,前后左右,草丛石逢,几乎无处不涌,无处不明。山间林密,泉隐其中,偶尔闪过亮亮的一泓,像跳来跳去的松鼠,使人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