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梧在栖梧山的成长比紫微宫更快,早上看着她跑去林子玩,回来就长高了不少,帝轲惊讶道,「难道是这里的生灵之气更甚些?」
简青梧道,「所以我以前才让你把我的种子送回故土的呀!没想到帝君一个人偷偷埋在了紫微宫。」
帝轲从竹楼上走下道,「还不是怕你在凡间会遭受日晒雨淋,而且这儿树木这么多,一不小心又找不到怎么办?」
「找得到找得到!我不乱跑,不让帝君担心。」
帝轲道,「还好你是根木头,需要在地上生根,这要是只鸟,我可能都抓不住你,一提裙子跑得比谁都快。」
给简青梧擦拭额头灰尘的时候,帝轲突然回忆起了,「你当年送我木剑的时候差不多也这么高。」
简青梧掰着手指道,「大概也就是五六七八岁吧……」
帝轲被她逗笑,「你当真是小小的身体,成人的智商吗?」
简青梧叉腰道,「真的是!昨天我还偷看你洗澡了呢!」
帝轲一口气吸不上来,「这不是成人应该做的事情。下不为例。」
简青梧撇嘴,「我要吃南枣核桃糕!」
「吃太多会蛀牙。」
简青梧又道,「我要睡了,不跟你说话了。」
帝轲拉住她,「洗漱干净再睡。」
简青梧好不容易变小了,想做些小孩子的任□□情,没想到还要活在帝轲的教育之下,每日听他的谆谆教导,「……还不如变棵树简单。」
夜里趁帝轲睡了,她又偷偷跑出来唤了一只驯鹿奔去了密林。
这林子在外人看来恐怖,但对她早就熟稔,跑着跑着就听到另一头驯鹿的声音,简青梧还以为是帝轲来寻她,吓得勒转掉头往回去的路上赶,结果没遇上帝轲,遇到了一个跟她身量差不多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湖蓝色衣裳,跟她绕着转,「你是谁?谁允许你来我的地盘的?」
简青梧挺起身子道,「我在这林子转悠的时候你还不懂在哪儿呢!」
「好嚣张的口气,除了我娘亲都没人敢这么凶我!连我爹都不行!」
简青梧不解,「你娘是谁啊?说出来听听。」
「我娘可是南海长生大帝的曾孙女,我爹以前还是天上的战神!救过天上很多神仙的!」
简青梧一展笑颜,「我认识你爹娘呢!我叫……怀音,你呢?」
小姑娘讶异,「我叫荷衣,不过你要尊称我为淑姬。」
「好的荷衣!」
「不行,荷衣只有我爹娘才能叫,你得叫我淑姬!」
简青梧对她做了个鬼脸,才不理她。
荷衣马上追上来,简青梧也驾着驯鹿奔驰,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最终还是简青梧先奔出了林子举手道,「我赢啦!」
荷衣不服气道,「你……你那头鹿比我大!」
简青梧也不再耀武扬威,「那明晚我们再来比!」
「比就比!你等着瞧。」
等荷衣离开,简青梧再走回林子时,帝轲已站在不远处,「又偷跑出来?」
简青梧连忙翻身下来,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开心道,「我遇到战神师兄的女儿了!她叫荷衣。」
帝轲眼中本有喜悦,但又有一丝不着痕迹的遗憾,「是么。」
简青梧看不出来,「你怎么啦?」
眼前的简青梧还这么小,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没事,回去。」
白日里睡得昏天黑地,一到晚上简青梧就浑身来劲儿,这回她还没走出房间就被帝轲抓了个正着,「去哪里?」
简青梧双手做祈祷状放胸口,「帝君怎么还没睡,很晚了呀!」
「你也知道很晚了,那还不回去好好睡觉,正值长身体的时候,作息怎能日夜颠倒。」
简青梧被他拉着手往屋内走,无论是撒娇撒泼对他都无济于事,「帝君……我跟荷衣约好了,今晚要跟她一起畅游密林的!」
帝轲道,「你跟她每回都弄得灰头土脸回来,我看乘雾跟俪姬应该也没少打她。」
简青梧委屈道,「就最后一次,我跟她见面说一下,以后不再晚上约会了好吗?」
帝轲一转身,简青梧就弱气可怜的望着他,看得他浑身不适,「你——」
见他好像妥协了,简青梧马上撒手离开,撺掇得比兔子还快,可一下竹楼她就愣住了,不仅是骑着驯鹿的荷衣等着她,还有一个眼泪汪汪许久不见的青雀。
「……青雀?」
待到简青梧喊出这声名字,青雀才情难自控的跑上来一把将她抱起,矮小的简青梧被她吊着难受,更别说还埋在她的胸怀中差点没透过气,「……唔。」
「我就知道你没死……青梧……青梧。」
青雀好不容易放下她,此刻帝轲也走了出来,「……帝君?」
一旁的荷衣道,「青雀姐姐说她认得你,我就把她带来找你了。」
简青梧回头看着帝轲,帝轲道,「去吧,早点回来。」
得到他的应允,简青梧马上载着青雀离开。
在栖梧山玩了一两年,简青梧就要告别回紫微宫去了,荷衣跟青雀还亲自来给她践行。
她只跟简青梧在夜里玩耍,也没仔细瞧过帝轲,如今正眼看了还有些害怕,问道,「那是你爹吗?」
简青梧连连摇头,「不是……那是——那个人以后你跟你爹娘去天宫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荷衣点点头,「对了,我问了我爹娘好多回,他们说没听过一个叫怀音的,但青雀姐姐却认识你,你是不是骗了我什么?」
帝轲瞥眼,青雀无奈,简青梧望天,「哦,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
等到朱雀车辇奔离栖梧山,帝轲才开口道,「小小年纪还学会撒谎了。」
「可帝君说要掩人耳目我才用了以前的名字的。」
「还学会推卸责任了。」
简青梧气恼自己又是挨训,「对了帝君,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等你再长高一寸的时候。」
简青梧明白了,「那我一定会多吃点快快长大的。」
帝轲道,「不急,欲速则不达。」
简青梧天真道,「可我想快点长大,不然这么小什么也做不了!」
帝轲恍然大悟,「说起来重生的你还不会任何法术,一切还得从头学起。否则长大了一点本事都没有,若是离开我身边,如何自保?」
简青梧不悦道,「帝君这话说得跟我爹一样……我不爱听。」她撑着下颚看向车辇外的风景,「我不想修炼,不想登仙修神了,就这样也能活四五百年,寿终正寝,那已经很好了!」
帝轲陷入沉思,「真的不修炼?」
车辇已到紫微宫,简青梧跌跌撞撞自己走了下去,还差点儿没站稳,好在帝轲扶了她一把,「怎能不修炼呢?」
「可是……我不想再去渡什么情劫天劫了,好累哦。」简青梧仰头看他。
帝轲见她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决定暂时不再规劝她,有些事情估计等她真正长大以后才会懂,「那就以后再说。」
简青梧走到姻缘梧桐树旁,突发奇想道,「帝君,我要是重新变回一棵树,会不会之前失去的仙元跟神格也会慢慢聚拢回归呀?」
帝轲不忍直接否认她的想法,便道,「可以一试。」
得到帝君的支持,简青梧马上跑到原来生根的位置站定,化成一颗大树,帝轲见她童稚有趣也忍俊不禁,「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去披香殿查查史料,看有没有能恢复仙元神格的办法。」
树枝沙沙摇晃,应和了一声。
这披香殿的文献帝轲早就看过,不说全都记在了脑子里,大部分也都是有印象的,他实在搜索不出任何补救简青梧的方法,但又怕她白忙一场失落不已,便去了太上老君殿拜访。
太上老君乃三清之一,博古通今又乐善好施,应当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辗转来回一两个月,帝轲按照太上老君给的方子每日辛勤撒药,这树又长高少许,就快盖过隔壁的梧桐了。
帝轲也没见过回归的仙元该是什么样的,但看这树除了长高以外没什么变化,问道,「感觉如何?」
简青梧心灵回应他,「有点痒。」
这仙元就算没法回归,帝轲也能给她重生仙元的丹药,但神格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帝君给我撒的什么?」
帝轲道,「太上老君给的药。」
简青梧顿悟,「对哦,太上老君那儿有仙丹,一吃就可以飞升成仙呢!」
她忽而摇身一变,化成人形,就要拉着帝轲去老君殿求药,结果帝轲一愣,「你——」
简青梧不解,「我?」
她猛然察觉,「哎呀!我长高了!」
她原地蹦了三下,惊讶不已,「怎么才这么点时间,我就长成生前的模样了?帝君你到底撒的什么?」
帝轲道,「只是助长仙元的药,不会影响你的生长,以前也只浇水,不敢弄些别的。」
简青梧灵机一动,「那一定是时间到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吧?」
帝轲掐指一算,「今日刚满二十年。」
简青梧顿悟,「原来如此……原来提前化成人形会变成小孩子,要满二十载才行,这个我得记下来,好给后人一个参考。」
她忽然又想到,「下回去栖梧山找荷衣玩,她一定会吓一跳!」
帝轲觉得她人是长大了,但思维好像还是挺幼稚无语的。
简青梧看着紫微宫外头,笑逐颜开道,「帝君,现在可以放我出去玩儿了吧?」
帝轲宽心道,「既然如此,本座也要去北天河闭关了。」
「为何要闭关?」
帝轲道,「二十年前一役受了些伤没有及时闭关疗养,现在是该整顿下了。」
简青梧马上忧心道,「是……因为我吗?」
帝轲淡淡道,「我要说是为了你,你肯陪我去闭关吗?不是更想着出去玩吗?」
简青梧懂了,帝轲这是在对她用苦肉计,「好吧……我随帝君一起去北天河吧,不过北天河那里……」
「那里很冷,所以你也要修炼。」
简青梧扶额,真是信了你的邪,一套又一套,归根到底还是要清修历练。
即便千万个不情愿,但想想帝君都离开天宫了,那她也没什么兴致待在这儿,便转悲为喜道,「走吧帝君!我还想见见当初那只啄我的凤凰呢。」
简青梧说完一愣,半捂住嘴,帝轲转身,「你是故意的,简青梧。」
简青梧连忙讨巧的追上去,「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北方天河畔的那条溪流之后,竟是别有洞天的府地。
简青梧喜出望外的走在这一片阳光明媚的世外桃源,开心到转圈,「这里像我以前的台隍夷夏,我还以为是阴森森的什么深山老林呢!」
帝轲道,「深山老林?那不是栖梧山?」
「栖梧山才不是深山老林,它是……绿野仙踪!」简青梧转身道,「是人间仙境。对我而言,它非但不恐怖,还很美丽。」
帝轲点头,看向这风光霁月的北天河,「我伤势不重,闭关四年应该就能恢复完全。」
简青梧道,「那帝君,这儿有一年四季跟昼夜之分吗?」
「可以有。」
简青梧不解歪头,帝轲道,「你想有吗?」
「想的想的。」
「那便会有。」
简青梧背过身去喜不自胜的握了下拳,心中庆幸道,「死而复生真是太幸福了!」
她指着那片青葱的竹林道,「帝君我先去那里走走!」
她现在得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不然一定会开心得手舞足蹈,让帝君觉得幼稚的。
庆幸不过两日,简青梧就因为辟谷一事乐极生悲了。
她才刚得的仙元还没戒掉口腹之欲,就要开始饥肠辘辘的修炼了。想想前世好不容易修炼满级了还没享受没多久的乐趣,如今又要从头来一遍,当真命运弄人。
而且她还不能偷懒,因为帝轲会日日检查她的功课,要是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只怕要永远留在这北天河与世隔绝了。
今日简青梧习完帝轲所安排的内容回屋天色尚早,居然看到了桌上有个苹果,简青梧刚想洗洗马上啃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帝轲从湖畔回来,连忙又放下道,「帝君。」
帝轲道,「吃吧。」
对于简青梧这种不爱主动上进,一定要推一下走一步的性格,帝轲早就了如指掌。一味的耳提面命压制她的天性不好,还需循循善诱。
似水流年,转瞬即逝。
这四年在名师教导之下,简青梧的法力终于达到了跟以前在筑云城时差不多水准了。
「非常好,再练个两年我又可以去台隍夷夏做魔尊了!」
帝轲扣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下,「还想做魔尊?还没过完瘾?」
简青梧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不做了,魔尊这个职业真是太危险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帝君身边吧!」
老实说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要是帝君坐稳魔尊之位,恐怕下界就再无纷乱了。
想着她还仔细瞥了两眼帝轲,帝轲道,「怎么?在这儿过得太逍遥不想回紫微宫了?」
简青梧好奇道,「帝君……有想尝试一下其他的装扮吗?」
「帝君你穿得这样仙气飘飘,都不好去人间走动吧?」
「我又不像你这般贪恋人间总要来回走动。」
简青梧道,「那回紫微宫之前,帝君陪我下去走走吧,我想去买南枣核桃糕!」
帝轲无奈被她推到房间的梳妆镜前,「让我想想……怎么打扮才比较贴合一般人呢?」
这高冠发髻就不必了,简青梧信手拔下,将一头墨发梳平,拢到身后,看着镜中的帝轲,「嗯,这样气场好像就没那么凌厉了,还要……再换身衣裳……嗯,换身墨蓝色的吧!」
简青梧在堂屋等着帝轲更衣,等他出来之际果真眼前一亮,这个样子可真是太适合去台隍夷夏当魔尊了,虽说气质变了一些,但气场还在,依旧强大。
只是这一身打扮,令他原本端庄冷傲的感觉一下多了分巧妙的邪气,一颦一笑都更有迷人的神韵了。
这样的魔尊,她可以让位。
帝轲见她看呆,微微扬唇,「如何?」
简青梧都要怀疑他是换了个人了,轻轻鼓掌道,「简直大好!」
「那便走吧,陪你去肆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