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轲就知道简青梧会去找储君,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前两日才对她告白,她竟转眼就跑去跟那个段政颖去海底嬉戏了,用的还是他给的通行玉令,当真是要气死他。
但看简青梧跟段政颖这般亲密无间的海底重聚,帝轲突然也意识到,她好像更能接受有关凡间的一切。
青雀见帝君过来,毕恭毕敬的拜了个礼就回蕊宫了,徒留简青梧一个人面对愠怒的帝轲,「……呃,不知帝君来找我何事?」
帝轲坐在她的碧落星沉府内,喝了一杯她泡的甘露茶,「以后储君回到天庭,你不能再这般肆无忌惮的揍他了,这让别人看了会作何感想?你们又不是小孩子。」
简青梧连忙悔改,「哦,其实以前都不曾揍他的,今日是个特殊情况,正好被你看见了。」
帝轲猜也能猜到,她这是变成上神胆子壮了所以才敢胡乱揍人了。
刚刚简青梧凶狠的两指扯着段政颖嘴角跟一脚踹在他胸口的那一幕还在帝轲脑海里回旋,和现在在他面前正襟危坐温柔喝茶偶尔露出一点笑意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他将来会去玉虚宫清修,你也不要去打扰他,青雀想去的话就让她自己去,你把玉令给她就行。」
简青梧道,「嗯……其实这回也是青雀想来见段政颖,所以我才迫于无奈带她去的。」
帝轲就这样淡淡看着她胡乱扯谎,简青梧心虚道,「帝君您政务繁忙,中枢神殿一定还有诸多要事等您去处理,您快回去吧。」
帝轲附和道,「也是,回到天上一日未曾休息过,的确很忙。」
「啊?一天也没睡过吗?」
帝轲起身道,「要不今晚在你这儿过夜吧,紫微宫的寝殿也亮得难受。」
简青梧心想,难道连帝君也得了人间依赖症?
「好啊,那我去准备一下房间,只是我这儿虽然有房间睡,但没东西吃,还没什么人,有点冷清。」
「无事,有你就行。」
要不是帝君说得正直,简青梧不免会猜忌一下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喝完茶天正好黑了,简青梧举着烛台回头道,「帝君跟我来吧。」
帝轲跟在她身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摇身一变,神不知鬼不觉。
到了房里,简青梧将烛台放下,点了挂在窗边的两盏灯笼,回头道,「帝君怎么不进来?」
那站在门口的身影有些迟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放在腰腹前,「……嗯。」
简青梧弯腰给他铺着床铺,松软喷香的是她喜欢的淡淡的檀香味,见帝君在床沿坐下,便起身要告辞,「帝——」
那么大一个帝君不见了,此时坐在床边的是分外熟悉的赵允容。
他穿着墨绿色的仙风道骨的衣衫,绑着发髻,插着银簪,就留两根仙气飘飘的带子垂在背后。
而帝君常穿的是纯白丝绸质地的服饰,上面的金色花纹繁复,长发也从不绾起,自然垂下更显高贵。
最主要的是现在这个人抬眸的表情也像极了赵允容,一时间让简青梧快分辨不清,「……允容?」
帝轲就是赵允容,可是现在他却在极力揣度着赵允容应该回应的姿态跟表情,拿捏精准,不容有错,「……怀音。」
简青梧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不是赵允容,这是帝君,不能恭维。但她更想遵从自己的本意抱上去,「允容!」
她在凡间最爱的人是赵允容,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跟赵允容在武当的日子。想到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想到赵允容已经为她殉情而死了……
简青梧终于忍受不住,抱着他痛哭起来,「……允容……允容。」
她连段政颖都见到了,却还是见不到赵允容,回来的一路也都在想,身前走的这个人不是帝君,而是赵允容就好了。
简青梧哭得不能自己,眼泪顺着赵允容的脖颈衣襟往下,她再抬头,两个眼睛都哭得通红,赵允容给她擦拭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别哭……」
喜极而泣的简青梧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最终止住了哭泣,对他勉强一笑道,「我原谅你了……」
赵允容不解,「原谅我……什么?」
简青梧认真道,「你睡在我身边还喊着青梧的名字。」
这是她生前最耿耿于怀的事,也是最搞不明白的事,为什么赵允容明明这么爱她,睡着的时候还会喊出别人的名字,原来那个人也是她。
这下他们夫妻之间再无嫌隙,这一世也可以圆满了。
赵允容眼里也闪着烛光点点,「嗯……原谅我就好。」
此时帝轲想到,原来简青梧在渡劫之前跟他不是随口一说,她说她要确定帝轲的心意,因为怕去了下界把心交给另外一个人,毕竟凡世的七情六苦很难渡过。
现在他懂了,这个人是赵允容就已经让他有所妒忌了,更别说变成另一个人他还如何接受。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平复,简青梧终于从这份懊恼愧疚难受甚至带点恨意的感情中挣脱出来了,现在只剩下全心全意的爱。
「其实一开始,是常翠羽让我要嫁给你的,陈满泽也这么希望。」
赵允容也懂,「孔雀山庄需要我是吗?」
「嗯,可慢慢的我好像很喜欢你,守丧的那次陈绮云说你回武当要跟我退婚,我真的很难过,虽然知道自己在利用你,庆幸你退婚,但更多的是难过。」
事到如今,简青梧一定要把过往一切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有那次段政颖要带我走,撞到你跟白鹄师兄……其实我没有要跟他走,是他硬拉着我。」
赵允容道,「我看出来了,你在往后退,所以我很气愤,才想要杀了他。」
「我说……他是我的命……」简青梧伸手抚摸赵允容又泪如雨下,「你很生气……其实我想说,你在我心里,比我的命还重要……」
赵允容亦是覆上她的手,「……怎么又哭了。」
可是简青梧不管,哪怕是哭着也要倾诉完,「我是为段政颖挡箭,但我是因为太担心你才回头看的……」
赵允容靠着床头,将简青梧纳入怀内,「嗯……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说,只是别哭了,你哭得我也难受。」
简青梧抬头哭道,「对不起……我就是控制不住,很想哭……怎么办我也不要哭……总是哭哭啼啼的我也难受……可我又不会武功,一直拖累你……对不起……允容。」
她哭着哭着又累又渴,「我想喝水……」
赵允容伸手给她拿了一杯放在床边案几上的,简青梧咕噜咕噜喝完,「还要。」
赵允容又给她倒了一杯,她一口气全都喝完。
赵允容忍俊不禁,「还要吗?」
简青梧摇摇头,「待会儿……再要。」
看来她还有话要讲,有泪要流。
「对了,就是段政颖受伤那会儿,我从你房里偷过你的衣服……」
这点赵允容当真是一愣,「你偷我衣服给他穿?」
「总不能让他光着身子吧,他衣服全都是血。」
「所以那回你被我撞见去我房里是把衣服放回的吗?」
简青梧老实点头,赵允容露出和善微笑,「很好,还有别的吗?」
简青梧大概是哭得脑子进水了,又道,「其实我会平地摔,就是左脚绊右脚一下摔倒,摔你身上都是故意的。」
这个勉强还能接受,简青梧想了想,全盘脱出道,「哦,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跟你睡在荣华客栈,其实我是接到了常翠羽的命令,她让我勾搭你。」
赵允容扶额,「怪不得第二天走的时候见你在跟掌柜说什么。」
「嗯,荣华客栈是常翠羽的产业,他们都听我的话,我也会骑马。」
「这我懂,武当赶回孔雀山庄的时候你骑得很快,都能追上我。」
简青梧吁了口气继续回想自己的罪行,「还有从九华派出来遇到你,那两个紫榆神宫的人是常翠羽的手下,他们要跟着我,而我不想让他们跟着,就想到你回武当要走的官道去偶遇你的。」
「后来去混元山的路上,我生病的第二天夜里偷偷去了你房里。」
赵允容这下终于欣慰笑起,「……嗯,还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简青梧握住他的手回头看向他,「……对了允容,你是什么时候察觉自己不是普通人的?」
赵允容一愣,「你要听吗?」
简青梧推测,「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跟我成亲后察觉的?因为我发现你好像变了一点,变得阴晴不定很难捉摸了。」
「嗯,是在你说——」赵允容怕说出那两个字就让简青梧此刻的梦境破碎,有意跳过,「梦境、里的事情的时候,我有些在意去供奉……的神殿看了下,然后就得到了神识,但没有恢复神格与仙元。」
简青梧此刻已经不介怀了,「那后面就是帝君您了吗?」
赵允容收拢怀抱,「不要用‘您’,你是我的妻子,可以叫我的名字。」
简青梧莞尔,「阿轲吗?」
「那还是允容吧。」
「阿轲。」
「……随你。」
简青梧本来都已经哭累说累想要睡了,可突然脑海里晃过一些暧昧的记忆,让她心跳加速,「所以……在麓山寺,你在自己的神像面前……」
赵允容此刻也脸色一红,好在天色黑光线暗,看也看不清,「……这。」
「害我每次都对你的神像道歉,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
赵允容抿唇,最后长长的叹一口气吐出,「……是我错了。」
「你是要向自己求原谅吗?」简青梧回头捉弄他,「向你的神格道歉吗?」
赵允容笑出两个梨涡,推了下简青梧的脑门,「就你主意多。」
简青梧索性横坐过来,借着微弱光线仔细看他,拉了他的衣襟,「你变回帝君的样子给我看一下。」
赵允容认真道,「你确认吗?不害怕了?」
简青梧硬气摇头,「现在不怕了。」
赵允容轻扣手指,就变成了帝轲的模样,简青梧马上怂了,靠着拉过来的衣袖埋头认输道,「还是变回允容吧……」
赵允容也搞不太懂,恢复凡间的衣着打扮,纳闷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简青梧跟陈怀音是同一个人吗?」
赵允容点头,「基本一致。」
「那等等,我再试试。」
赵允容不解,「试什么?」
简青梧突然凑上来亲了他脸颊一下,赵允容一顿,「还要试别的吗?」
「说起来……你到底觉得哪里不一样?」
「……着装打扮?」
赵允容更加无语摇头想笑,「就这?」
简青梧打了一下他,「那是你的原因,是你自己变成帝君的时候矜持了很多,还总爱生气!明显没有允容的时候……那么爱笑那么温柔。」
「你再变回帝君的样子,我再感受一下。」
赵允容说变就变,一个气场强大孤高抬眸的帝君就出场了。
简青梧突然来了句虎狼之词,「那是不是脱掉衣服就一样了?」
听到这句话的帝轲显然消化不良,需要时间,简青梧说干就干,低头不看帝轲的表情就光扯他腰带,努力了好几下纹丝不动的,「这个……怎么解?」
帝轲按住她的手,「……你要矜持一点。」
简青梧吸了下鼻子,「你信不信我再哭给你看。」
帝轲抿唇不语,伸手到外衣内侧腰后解开封带,并递给她,简青梧要的不是腰封,而是继续脱他衣服,帝轲只能靠呼吸来缓解这种被人一层一层扒衣服的尴尬,扒到只剩最后一层时,他握住简青梧的手,温柔笑起,「够了吧?」
就剩一件了她今日死活也要得手,看清楚帝君跟允容的本质区别,于是两个人就使尽全力在这层中衣上,不可小觑的是,简青梧力气真的很大,然后撕拉一声,衣服就破了,帝轲无语凝噎。
简青梧看他闭了眼睛侧向一边,又看他衣肩半露的,终于憋不住笑意,「我不是要强|暴你啊帝君……你别露出这样无奈的表情嘛。」
即便这样,她看得出来还是帝君,并非赵允容,可是现在这样的帝君好像一点也不令人害怕,甚至有点想要蹂|躏的意思,「……那个、帝君我错了,你把衣服穿上吧。我觉得我以后应该不会怕你了。」
帝轲正视她,「结束了?那该本座了。」
简青梧一听就知道他生气了,才要转身爬下床逃跑,结果帝轲一下拽住她的脚踝,「还想逃?」
腰间衣带被他行云流水的抽出,简青梧顺便还在床上滚了一下,「……啊?」
这个趋势不对劲,反过来被扒的时候帝君的气场压制下来,明显是带着不轨之意的,简青梧没了衣服也不敢直面帝君,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埋在被衾里,「……帝君。」
感觉到帝轲与她肌肤相亲之际,简青梧全身有如电流窜过,「……我、我觉得我不行……」
帝轲沉沉道,「你很行的,你最行了……只有你才行。」
下一瞬,极致璀璨的烟花在夜空绽放,人间的花火也照到了这里,七夕祭典上的鼎沸人声像是在为这一刻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