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当真倒霉,居然被同一个人连着骚扰了数回。以前也遇到过觊觎她美貌的,但没见到过跟他一般厚颜无耻还武功好的。
陈怀音气得连大师兄邱栩跟燕云山庄的梁鸿决赛都没看得进去,就一直盯着那个给梁鸿很夸张的鼓劲儿的段政颖。
唯一欣慰的是梁鸿败了,这让段政颖稍微沮丧了下。
但陈盟主却很惊讶这两位来自扬州的青年才俊,比武招亲结束还特地邀请了这二人来山庄作客。
梁鸿虽武功上不及邱栩,但长得比邱栩要大气许多,反倒是他身边那个师弟,总是一副讨巧的笑脸,看起来让陈怀音很不舒服。
陈盟主不仅邀请了这两位,还宴请了其他几大派的弟子,因此回去孔雀山庄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那段政颖还总往陈怀音这边舞。
入夜的酒席设在无量大殿的偏厅,济济一堂四五桌人,女眷还在各自的房里没出来。
孔雀山庄也是许久没办喜事了,难得来了这么多可以恭维陈盟主的小辈,他是乐得全程都在开怀大笑。
能与陈盟主坐一桌的是邱栩跟梁鸿,还有几个门派今日的领头人,段政颖坐在别桌,又选了个可以偷溜出去的位置,因此吃饭吃菜结束等要拼酒的时候,他就眼神示意隔壁桌的梁鸿自己先撤了。
无量殿外是一望无垠的广场,这会儿夜深人静,仅有三五个巡逻的弟子挑灯走着。
没过一会儿武当十三剑之一的卢青衣也走了出来,吁一口气,见到段政颖有礼的点了下头,段政颖道,「你们是不能喝酒所以出来了吗?」
卢青衣道,「倒也不是完全禁止,只是喝酒误事,大部分弟子都不会喝。」
段政颖倒是很佩服这种自我约束的精神,「你师兄没来?」
卢青衣不解,「不知段公子指的是——」
「就是十三剑之首那个——赵允容?」段政颖初次听这名字还以为武当破例招了个女弟子,却想在两年前的武林大会一见,竟是个美貌端庄的男子。
卢青衣道,「赵师兄对这些武林大事不感兴趣,不会来参加。」
「你们这位姓赵的师兄我当真是佩服的,这都一战成名两年了,居然就消失了两年,搞得我都快记不起他模样了。」
卢青衣笑道,「赵师兄他淡泊名利,专于剑道书法,两年前那次武林大会还是师父央求他下山去参加的呢。」
段政颖挑眉,「难怪他轻轻松松赢了邱栩却只字不提要挑战陈盟主竞选下一任。」
卢青衣摇头又是微笑,「也没有轻轻松松,不像段公子说得那般轻松。」
段政颖也笑了起来,「只能怪你们武当弟子都太淡定了,受个伤流个血眉头都不皱的,搞得我以为你们都是神仙不怕痛呢!」
聊着聊着,梁鸿也总算出来了,他喝了不少酒,脸上多了两抹红,走路还算稳,「在这儿聊什么呢?陈盟主叫进去呢。」
卢青衣先侧展伸手,「段公子请。」
段政颖也不跟他这种习惯了礼貌的人客气,跟着梁鸿回去了偏厅。
陈盟主喝得很多,但他早已习惯这种场合,见各大派小辈都洗耳恭听忍不住就站了起来说道,「明年……又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有的是真的厉害,也让我大开眼界。」
「可惜我膝下无子,不然一定能跟你们好好切磋切磋。」
「今日我大徒弟赢下了比武招亲,等明年武林大会结束后我就会给他们举办婚礼,届时你们也一同来观礼!」
宾客们连连附和,「一定一定。」
「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本座就先去休息了,诸位可以继续,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
陈盟主看似喝得有些吃不消了,可等弟子们将他扶出偏厅之后,他又自行站直了身体,皱眉道,「这些小辈当真没几个出彩的,枉我花了那么多精力给宝璐她筹谋婚事,却想各大派居然就让这些歪瓜裂枣过来。」
两侧弟子也不说话,看陈夫人过来迎接就退下了。
「武当不是来了个十三剑之一的掌门弟子吗?」
「那卢青衣早就跟峨眉订下亲了,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得知的,不然我们孔雀山庄跟武当联姻,那到时候可以轰动整个武林。」
陈夫人也有些委屈,但不好多说,「只怪宝璐没这个福分。」
走到房里,却想陈宝璐一早就在等着了,她看到自己爹娘一下就跪着了,「爹!我不想嫁给大师兄,我都跟他那么熟了,我一直把他当哥哥啊!」
陈盟主揉着额头,「起来起来,起来再说。」
陈夫人问道,「那你想嫁谁啊?」
「今天来的都没个厉害的,连那燕云山庄的梁鸿都输给了大师兄那么多招,看来燕云山庄也是气数将尽了。」
陈盟主也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来的人都上台了吗?指不定梁鸿身边那个比他厉害呢!」
陈宝璐完全瞧不上段政颖,「那就一个绣花枕头,前两年武林大会还输给了峨眉派的人,有什么好比的。」
陈夫人道,「燕云山庄确实大不如前了,跟他们联姻还不如嫁给栩儿,至少栩儿是在孔雀山庄长大的,知根知底。」
「九华派呢?」陈盟主问向自己女儿。
「九华派都快没落得没什么弟子了好吗?他们就给朝廷办事拿钱,还自以为是皇亲国戚了!」
陈宝璐虽说是个练武奇才,但着实也眼高手低,看谁都不顺眼。
「对了,不考虑紫榆神宫的人吗?」陈宝璐问道。
陈盟主扣着桌子的手停住,「不行!紫榆神宫亦正亦邪还远在大理,将来要是出什么事论谁也保不住你。」
陈夫人倒茶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为了打破这样的沉默,陈盟主道,「反正离明年武林大会还有时间,像那武当十三剑,今天就来了一人,还有十二个呢!」
「可老爷不是都跟他们小辈说了婚礼的事了吗?」
陈盟主匀着杯盏道,「那不简单?让栩儿先跟别人成婚不就得了,就说他都二十了,等不到明年了,今年就可以让他完婚。」
陈宝璐这下算是满意了,「那我得好好盘算盘算。」
陈夫人道,「老爷若真想用联姻来稳固孔雀山庄的武林地位,那怀音也行的不是吗?让她跟梁鸿亲近亲近,趁着那燕云山庄的人还没离开江陵。」
陈盟主蹙眉,搁下茶盏,「……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爹你就是偏心!怎么说到陈怀音就犹豫不决了!」
「没大没小的,还连名带姓叫你妹妹?」
「她什么都比不上我!爹你还偏爱她。」
陈盟主气得要晕,「我、我那是因为她还有个娘!她的婚事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吗?」
「那爹就是怕那母老虎,她都遁入空门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眼见得父女俩争执了起来,陈夫人连忙拉开陈宝璐往外推,「夜深了,快别吵你爹了,去睡!」
陈宝璐气冲冲的走在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看到刚刚从厨房偷吃完的青雀也恨不得揍她一顿,「好啊!你是不是又去厨房偷东西了?」
青雀武功也不错,一路奔回了陈怀音的北苑,最终陈宝璐被北苑的两名护卫拦截,「宝璐小姐,禁止进入。」
陈宝璐虽然刚才那么凶狠的说了陈怀音跟她母亲,但对她母亲派来保护她院子的两名护卫还是有所畏惧的,毕竟以前擅闯的时候被打骨折过,事后陈盟主还没怎么追究陈怀音的过错。
青雀在院内对她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开心心的拉着裙摆进去了房内。
陈怀音这会儿刚沐浴完准备入睡,看到青雀进来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了?你又去招惹宝璐了?」
青雀在屏风外的偏厅点燃一盏烛火,让视线更清晰些,「音音你不知道,我刚去偷吃的时候听到宝璐跟盟主的争执了,他们说要把你许给燕云山庄的梁鸿!」
陈怀音并不在意,「你忘了上回夫人来我院子吵架还说要把我送回大理呢,她连她自己也是紫榆神宫来的都忘了。」
青雀叹气道,「总觉得孔雀山庄越来越无情了,要不然你去麓山寺跟你娘说我们去大理生活吧。」
陈怀音笑道,「我娘都离开大理十几年了,紫榆神宫也早已易了主,现在回去只会被他们打压。」
「那好吧,可是明年宝璐一成婚,你肯定也逃不过,那要怎么办?真的嫁人吗?」
陈怀音也很遗憾,「我也不想嫁人,可年纪到了,如果行的话,真想就这样跟你去闯荡天涯寻找自己的真正所爱。」
说到这里,青雀突然想起了白天的事,「对了,燕云山庄那个姓段的!我要趁夜去揍他一顿,居然敢三番两次占你便宜。」
陈怀音连忙喊住青雀,「等等!」
「干嘛?没事的。」
陈怀音从床头拿了些什么走来放到青雀手中,郑重其事道,「这是大理进贡的超强迷香,你先去迷晕他,等他晕了,再带我一起去揍他一顿!」
「没问题!」
陈怀音在室内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可迟迟等不到青雀的消息,心想着这迷香应当不用那么久发挥效用,便打算起身去看看,结果外室的烛火突然就熄了,「……青雀?」
看到外头走来一个身影,陈怀音连忙迎了上去,「得手了吗?」
结果出现的却是段政颖,吓得她差点跌倒,靠在了门上,「你——」
段政颖也随她视线看向院落门口的护卫,「哦晕了,迷香挺好用的,这黑灯瞎火的,他们也困了,没一会儿就倒下了。」
陈怀音马上就要逃跑叫人,段政颖也意料到了,一下从身后抱住她捂住她的嘴,「小声点!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陈怀音挣扎无果,只能恨恨的回头瞪他,等他松开手问道,「青雀呢?」
「她晕倒在走廊里呢,应该会有巡夜的人发现的。」
「你把她打晕了?」
「我这还没进房间呢就看到她在我门口鬼鬼祟祟的,不打晕她打晕谁?」段政颖俯下身凑到陈怀音耳侧,「打晕了我才发现她手里拿着刚点的迷香,看来……你们对我有所图谋啊……」
陈怀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跟陌生人这般亲昵,一下就吓得腿软了还好段政颖扶得快,「怎么回事?我还没找你茬你就一副要哭的样子。」
陈怀音大概是小瞧了这个看起来武功不怎么样的人,殊不知他可能比梁鸿还要厉害许多,「你放开我……我——」
段政颖蹙眉道,「我的大小姐你可别乱动了,再扭下去我都要吃不消了。」
陈怀音听不懂但感觉应该是句调戏她的话,「你放开……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那不行,从来都只有我捉弄人的份,没有人能捉弄我,你得——」段政颖略微思考了下,「至少让我亲一下?」
陈怀音当真发怒,她猛地踩了姓段的一脚,痛得他立刻松手,这才松手,一个花瓶就迎面砸了上来,径直把他砸得头晕目眩的,扶不住门。
「你——」他连指都指不正陈怀音,更别说反抗了。
陈怀音也怕这一下就把人给砸死了,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突然门口的护卫好像被这里的响声吵醒了过来,陈怀音一个激灵忙把段政颖往内屋送,推他倒在了自己床上,然后装作什么也发生一般走到了门口。
「大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陈怀音整理着衣袖,正经道,「有、有只老鼠,吓死我了,就用花瓶砸了下。」
而此刻在她床上的段政颖也清醒了过来,听到她为了自己名声在隐瞒被男子闯入的事实就也老老实实的躺着没发声。
春日轻薄的被衾上残留着陈怀音身上的香味,闻着竟让人有些意乱情迷,段政颖又晃了下脑袋,等看到护卫离开,陈怀音走进来之际,他反倒是闭眼装死起来。
陈怀音关紧了大门就怕再被人闯入发现什么,回到房里就见床上躺着的段政颖脑袋上还有血迹,吓得也不敢往前去探他鼻息。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
「青雀你快点回来帮我抛个尸吧……」
她背对着床铺踮着脚,似乎在看窗外等待青雀。
没想到床上的人还没死透,竟然诈尸一样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床上,陈怀音胸口一下撞上段政颖的,痛得她哼了声,连撑起的力气都没了。
她确信段政颖应该没怎么接触过女的,因为这样挤压上去,硬碰软的,真的是痛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段政颖也发现了,上一秒还沉迷这微妙的触感,下一秒就起身托着她,「怎么了怎么了?」
陈怀音捂着胸口,想揉也不敢在外人面前揉,眉头皱得苦大仇深,眼泪就这么挤了两滴出来。
段政颖更是手足无措,知道她胸口被撞疼了更不好替她揉,就只能抓着她的手,懊悔莫及,「……没事吧?」
陈怀音又痛又羞,真想拧他天灵盖。
她闭着眼睛咬着牙齿下逐客令,「没死就给我、滚!」
段政颖被她这样的气势吓到,连忙下了床扶她靠好,「马上滚马上滚!」
今日遇到这个灾星,大概能让她永生难忘。
等次日听闻燕云山庄的人大清早就告辞了,陈怀音这才庆幸的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