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起点与终点之间
“快看快看啊，双胞胎哎！好可爱！”
“啊啊啊啊，还是一男一女耶，怎么这么可爱？”
年轻的妈妈仿佛习惯因为这一双儿女带来的瞩目，只是善意地对那两个小姑娘微笑了一下，又蹲下身子，将儿子踢开的毛毯重又盖上了。
包里的电话响了，她便将自己手中的婴儿车也交给了妈妈，自己走到一边接起来。
“阿原今晚回来吗？”唐妈妈问。
“回来的。妈妈，你做他爱吃的排骨吧？”
她们说说笑笑地走向商场的出口，冷不防一个男人从旁边窜了出来，拦在了婴儿车前。
思晨吓了一跳，倏然止住脚步。
而身后有个年轻男人几乎在同时出现，拦住了那个人，沉声问：“你干什么？”
那个陌生人盯着那对双胞胎不放，因为被推搡了一下，后退了两步，才抬头看着那个阻拦自己的年轻人。
是孩子的爸爸吗？
他飞速地思考着，脸上带了笑：“这对双胞胎真可爱！”
思晨很警惕地盯着那个人，而小刘一边拦住他，一边回头对说：“太太，你先上车，车子就在门口。”
她点了点头，和妈妈一道推了婴儿车，快步走向门口。
身后还有脚步声在追近，唐妈妈很紧张地说：“不是要绑架吧？”
思晨苦笑，心里觉得这样有些荒谬。可是好像也会有这样的可能啊。
“喂，别走啊，我们谈谈。”
思晨愈发有些害怕，脚步更快，深蓝色的商旅车就在面前，司机也在等着，这让她松了口气。直到将孩子放进车里，小刘也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关上车门，对司机说：“走吧。”
司机刚发动汽车，那男人竟然追了过来，将一张纸片扔了进来，一边大声嚷嚷着什么。思晨心有余悸地说：“快走吧。”
小刘捡起那张纸片，递给思晨说：“那人塞了张名片进来。”
思晨看都不看，扔进包里，莫名其妙：“他要干什么？”
唐妈妈拍着胸口说：“真的是疯子吧。”
回家的时候，徐泊原已经回来了，换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正在沙发边看杂志。
他从岳母手上接过了女儿，又亲了亲儿子的脸颊，笑着问思晨：“出去转了这么久？”
思晨犹豫了片刻，不确定要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想了想，自己不说，小刘也会说，于是便简单说了。
徐泊原脸色有点凝肃：“下次出去，我会再多叫几个人跟着。”
思晨小声说：“你太夸张了。”
他只浅浅皱眉，正要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徐泊原将女儿放在婴儿车里，走到窗台边去接，思晨偶尔听到几句，听起来他的语气好似有些惊讶，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你猜谁打来的？”
徐泊原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思晨说不好是什么——或许是惊讶，更多的却是高兴，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高兴什么。
“助理？”她很没创意地猜测。
“不是。”徐泊原蹲下去，拿了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去逗女儿，英俊的眉眼舒展开，近乎神采飞扬。
“你谈成了之前的收购计划！”这次思晨很肯定。
徐泊原却不轻不重地横她一眼，轻笑：“这算什么？”
“那是什么事？”
“你刚才遇到的那个人，你猜是谁？”他淡定地说，小女儿因为抓到了那只小鸭子，兴奋地咿咿呀呀大叫起来。
思晨一脸茫然。
“金世书。”徐泊原挑起眉梢，得意地说。
名字挺耳熟的，思晨皱眉想了很久：“是那个大导演？拍《蝶》的那个？”
徐泊原微微颔首，他绝对是近两年来电影界崭露头角的导演了，几部电影均是叫好叫座。
“找你投资电影吗？”思晨有些困惑。
泊原愈加得意，一把抱起了女儿，“他找他们拍电影。”
“他俩？”思晨微微张大嘴巴，看着一双儿女，“拍电影？”
“是啊。他说新片里一直要找一对龙凤胎宝贝，不过选了很久，跑遍了很多城市的妇产科，没找到更可爱的了。”年轻的爸爸双眸熠熠，笑容近乎张扬，“刚才你们走得快，他只来得及记下了车牌号——也算他有本事，能找到我这里来。”
“孩子太小了。”思晨并不感兴趣，“你对他说什么了？”
“我也这么说的。”徐泊原看着女儿，像是在看着珍宝，语气却是饶有兴趣，“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会这么快放弃的。”
思晨撇了撇嘴角：“那你就干脆拒绝啊。”
他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妻子：“我为什么要拒绝这种乐趣？”
思晨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知道他在享受被人夸奖的乐趣，于是叹气：“徐泊原，你真是肤浅又幼稚啊。”
大导演果然锲而不舍地联系徐泊原，却又很苦恼于自己无法开出让对方心动的条件。
片酬？那对小宝宝的家世，最不差的，就是钱吧？
许诺片场中请专职育婴看护？听说只是在家里，这对孩子就有一个团队的看护……
还能有什么呢？
纠结了三天之后，金导演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最后一次拨通那个电话。
导演的开场白很温暖：“你们有给孩子拍照做成长日记吗？”
“当然有。”
“为什么不试试用电影这种方式呢？”导演循循善诱，“徐先生，这次新片的摄影可是许平啊，摄影界的大腕。你不想看看镜头下、大荧幕上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吗？”
对方沉默了一瞬。
有戏！大导演趁热打铁，继续说：“还有，想想看，会有多少人在电影院里夸奖这么可爱的孩子？”
那一刹那，徐泊原下定了决心，他淡淡地说：“好。”
“那么我们马上签订合同？”导演生怕对方反悔。
“合同的事，我的律师会和你们法务一道处理。”年轻的爸爸轻描淡写地表示。
于是在三天后，剧组收到了一份史上……最详尽的演员合同。其中的保密安全条款真是多到眼花缭乱，甚至包括要求摄影师专门为将来的小童星拍摄现场花絮。
大导演看得心惊肉跳，一一与律师核对完毕，最后亲自打电话给徐泊原说：“孩子什么时候可以进剧组？”
徐泊原淡定地说：“过两天吧。明天他们还要抓周。”
“周岁的抓周？”导演愣了愣，忍不住笑说，“记得放上几片dvd，我想有一天……说不定他们能成为影后影帝。”
思晨在二楼的卧房里逗弄着孩子，因为怀孕而剪断的头发如今又长了些，及肩，有几丝落了下来，躺在婴儿床里的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伸出胖乎乎的指头去抓。而她的身边，小男孩睡得正香，口水毫无知觉地淌下来，沾湿了围兜。
阿姨敲了敲门：“准备好啦。”
思晨说了句“好”，站起身，准备将一双儿女放进婴儿车里。
“我来。”徐泊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来抱吧。”
她便放了手，看着徐泊原很轻松地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在臂弯间。女儿因为抓不到妈妈的头发了，便改而去抓爸爸的耳朵，而儿子依然睡得死死的。
“你说他们会抓什么呢？”思晨有些期待地问，站在楼梯上，看到一楼的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中央铺着一张极大的绒毯，周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抓周是老家的风俗，唐妈妈无意间提到，而徐泊原很快将一切布置妥当。
想来也真是奇怪，思晨以前从不相信所谓的“抓周”，可是初为人母之后，那种心情蓦然改变了。明知这只是一场寓意着祝福的仪式，还是忐忑起来，仿佛两个孩子这一抓，真能一把抓到未来。
“不知道。”徐泊原回头，深深地笑，“或许是一支画笔？”
只是看到那些准备好的东西，思晨有些讶异：“呃，那把雨伞是什么意思？”
徐泊原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气象学家吧？”
“铁锅呢？”
“说真的，想当厨师或者甜品师，我觉得也不错。”
“说不定会是明星。”思晨看着那堆dvd，“这么小，就有星探来找他们。”
徐泊原俯身将两个小家伙在放在地毯中间，回身揽住思晨说：“我们的孩子，哪怕有一天，全世界都是他们的，我也不觉得惊讶。”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清睿，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思晨暗中摇了摇头，谁说徐泊原谦逊有礼？他只是将自己的狂妄掩藏得很好罢了——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孩子，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自大狂啊。
小丫头已经兴奋地爬来爬去了，而小男孩现在才醒，有些迷惘地看了一圈，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
徐泊原望着一双儿女，目光鼓励而温和。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叫着，手足并用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环顾了一圈。往左手边爬了几步，好像那个细细长长的东西还是很远……她停下来，认真地思考了数秒，决定换一个方向。那个黑亮的小盒子是什么？应该也不会好玩吧？她又放弃了。
“看起来，画笔，dab的电脑……她都不喜欢的。”思晨喃喃地说，看着女儿竟然在毛毯中央躺了下去，仿佛是爬累了，决定要睡觉。
“呃，她睡着了……？”
小儿子却彻底醒了，他不像姐姐那样好动，往旁边爬了爬，看到不远的地方那个被风一吹就会动的小家伙，加快了手足并用的速度。
“他拿着的……是风电模型吗？”思晨喃喃地说，与丈夫十指紧扣，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有片刻的怔然。
而小姑娘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弟弟手里的玩具，不顾一切地爬过去要抢，于是两个小肉团纠结在一起，谁都不肯退让。
阿姨上前几步，想要分开他们，他们却哭闹得更加起劲了，胖乎乎的手指抓着小模型，气呼呼地彼此瞪视。
徐泊原静静地看着，唇角的微笑像妻子一样，有些怅然，却又温柔得能凝成水：“他们是要像远川一样，成为能源工程师的话，也很好。”
客厅里落地玻璃那样明亮，唐思晨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抬起眉眼，直视阳光。
那里依稀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那是个年轻男子，英俊的面容仿佛是记忆中盘旋的尘埃。
那么模糊，却又真真切切的，温暖。
她再回头看着儿女，忍不住与丈夫更紧地十指交扣，轻轻地说：“是啊……那真的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