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房门被落了锁,外面传来了粗粝的声音“殿下说了,在他没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
白芷看着门上倒映的人影渐渐消失,他知道拓跋烈对他戒心很重,不过无所谓,来日方长嘛!
白芷打量着室内,很大很宽敞,这里或许是太子宫都偏殿,里面东西一应俱全,除了不能出去,似乎还挺自由,毕竟没有像当初那样再给自己手脚锁上链子关在幽暗的地牢里。
拓跋斤或许是去见紫庸王了,那个恶心的老头子。
也不知道夏清去哪儿了,在这儿待着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也都做不了,要是夏清在大概不会这么无聊,他们或许可以商量一下对策。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倒是大概猜到拓跋烈或许会将自己关上一段时间。
毕竟那个老东西可不一定会高兴自己回来了。
白芷将自己摔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脸上深深吐了口气。
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或许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因为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会想那个人想得发狂。
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看看他的笑容,想触摸他的脸颊。
“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你敢拦本公主?”
“本公主今日就要看看,那白芷如今长了个什么样”
白芷迷迷糊糊的被门外的人吵醒,他躺在床上愣了许久,这才大概反应过来,门口的女人大概就是拓跋烈同父异母的皇姐,紫庸唯一一个公主,如今快三十了却还被锁在宫中不得嫁人的长公主拓跋云。
白芷躺在床上,抬手揉了揉被他们吵得有些疼的额角,这个女人他有些印象,算是小时候欺压他的人之一吧!
当年自己的脚差点废了就是拜她所赐。
十三年前
紫庸位北,冬日是极寒冷的,入了冬,大雪小雪遍不会间断,所有的一切都会淹没在这冰天雪地的一片白茫茫之中。
包括这座幽森的皇宫。
校场是被荆棘围起来的,这荆棘与其他的略有不同,这是由人血养出来的,鲜红如血,有毒,且是剧毒,人只要被它划破一道口子,伤口就会痛痒难忍,且慢慢腐烂,直到这人彻底变成一滩腐水。
这是紫庸士兵专们种的,围着校场种了一圈。
校场里一直都有人的,五六十个吧!再早一点或许有七八十个,一百多个?两百多个?上千个?
无所谓了,再过段时间或许会一个都没有了,这里许久没添新人了,大概是件好事,又或许事件坏事。
因为没有人进来,死的人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如果运气好一点或许能成为活到最后一个的人。
但这事谁又说得准呢?
这是一个猎场,里面活着的人都是猎物,这里没有房子,没有被子,没有水,没有食物。
唯一能够取暖的,就是五六十个人挤成一团,围在一起互相取暖。
“又死了一个,怎么办?”
瑟缩的人群开始耸动,或许惊恐,或许害怕,或许兴奋。
但没有人会伤心的,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又有食物了,所以他们开始惊恐了,开始害怕了,又开始兴奋了。
有食物了啊!多么美好又让人作呕的恶心的东西。
“我们把她埋了吧!好不好?趁他们没来之前”
“我们悄悄将她埋了吧!求求你们了,真的,我受不了了,真的,求求你们”
所有人都看着中间匍匐在地压抑着痛哭的女人。
是啊!谁又受得了呢?没人受得了的。
可是没有人动,没有人去埋那个死去了,且冰冷僵硬的人。
所有人都僵着脸,冷漠的,贪婪的,恐惧的。
为什么没人动?为什么没人去埋掉那个已经死去的尸体?
呵,谁知道呢?
或许是被恶鬼关久了,被同化了吧!
冰冷的雪花中传来一阵香味,那是炖肉的香气,从远处飘过来的,那么浓郁,足够这群人吃饱一顿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校场荆棘围墙中唯一的一道铁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是紫庸的士兵,穿着漆黑的铁甲,手中拿着长矛。
士兵的身后是一个女孩,十多岁吧!一身紫色毛裘,总是微抬着下巴高傲极了,她对这群人很是不屑,她之所以会来这儿,算是为了玩,是的,为了和这群人玩啊!
冬日的宫中多无趣啊,有他们陪着自己玩那就有趣多了呢!
“将东西推进来吧!”
“是,长公主殿下”
冒着热气的大锅从铁门外推了进来,拓跋云拿了勺子在沸腾的锅中搅了搅。
满锅的肉香顿时更浓郁了。
她笑着重重吸了一口,满脸陶醉“真是个好东西呢!”
她将勺子放下,看向校场中央缩在一起的人群“去,让他们过来,尝尝”
“是”
带着武器的士兵向中间的人群走去,他们拿着武器指着人群,让他们在冰冷的雪地中排成一排,向那口大锅走去。
大锅中浓郁的肉汤被分在了碗里,那些人端着冒着热气的肉汤,满脸的惊恐,双眼却又死死地盯着碗里的肉汤满是贪婪。
拓跋云笑了起来“吃吧!多美味的东西啊!”
“你们饿了这么久,受不了了吧!”
“吃吧!吃吧!”
没有人开动,他们在等,在等一个开头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吃?”
拓跋云看着前面的人群,似乎很不满,她就是为了来看这群人变成他们自己口中说的吃人血肉的恶鬼的,他们为什么不吃?
“会吃的”一个士兵说。
“没有人抵挡得住饥饿,他们会变成自己口中的恶鬼,长公主殿下,您等着看就好。”
拓跋云坐在士兵搬来的椅子上,天空中还在飘雪花,滚烫的肉汤没了火焰加热已经冷却下来,浓郁的肉香淡淡散发出一丝丝腥气来。
拓跋云斜倚在椅子上,懒散地看着眼前的人群,游走的视线定格在一个小孩身上。
她顿了顿,问道“那个小子是谁?”
士兵看过去,目光在人群中那小孩身上定了定,回道“长公主殿下,那是王上让太子殿下前两天送过来的,茯苓宫那人的……”
拓跋云直起身,饶有兴致地笑了“容妃啊!难怪看他有些眼熟”
“去,将他带过来”
士兵走到人群里,端着肉汤的人们颤粟着让开一条道。
士兵将那个坐在地上蜷缩着的小孩提了起来。
像提猎物一样,放在地上的盛满肉汤的碗被士兵一脚踢翻,士兵将他丢到了拓跋云的面前。
小孩摔在地上,许久才动了动,撑着身子坐在地上,他看见了拓跋云,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长公主,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孩子。
“你不喝汤吗?”拓跋云问他。
小孩半垂着头,像是没有听见。
“问你话呢,……他叫什么来着?”
拓跋云问一旁地士兵。
“王上没有给他赐名,容妃叫他白芷”士兵说。
拓跋云懒洋洋地靠回椅子上“一个杂种,也配拓跋的尊贵姓氏?”
“给他打碗汤来”
“是”士兵在已经没有热气的锅里盛了碗带着腥气的肉汤放在小白芷的面前。
“喝吧!”拓跋云说。
小白芷退了一步,那些人终于又忍不住吃了起来,耳边是细碎的咀嚼声,啃食骨头的声音。
明明那么细小的声音,他却听得那么清楚,鼻尖被那碗肉汤的腥气充斥着,让他胃里翻江倒海有些作呕。
“你看,他们都吃起来了,多么狼吞虎咽,多么陶醉满足啊!快吃吧!”
拓跋云的声音因为那群人啃食的声音而带着小小兴奋。
小白芷将头埋进膝盖里,他饿得快不行了,但是他绝对不会吃那恶心的东西,绝对不……
“顽固,就跟你娘一样,顽固地让人生恨”
“哐当”
拓跋云将烧红的炭火打翻在地,她抬着下巴,垂着视线看向白芷“给你两个选择”
“一,将这碗汤吃下去”
“二,从这烧红的炭火上赤着脚走过去”
“怎么样?选哪个?”
小白芷抬了头看着她,小小年纪眼中就已经沉甸冷静地没有丝毫情绪了。
拓跋云皱了下眉,声音突然冷下来“或者,你可以将这碗汤端去茯苓宫给你母亲喝,怎么样?”
小白芷的眼睛终于动了,这让拓跋云突然兴奋起来,他会选什么呢?
小白芷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太冷了,手脚都冻得麻木了,他看向那地上铺满的烧的火红的炭火,想着:自己都这么冷了,脚都冻僵没有知觉了,踩在上面应该不会特别疼吧!
细嫩的脚掌在炭火上发出“嗞嗞”地声响。
那是嫩肉被烧焦的声音。
果然不是很疼呢!小白芷想着,暖呼呼的,这样也挺好的,阿娘也不用吃这恶心的东西了。
拓跋云不满地瞥了下嘴角,看着从炭火上走过去的白芷。
她竟然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也紧张吗?她可是一直以为这小子冷漠地没有心呢?
突然,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让她有兴奋起来。
她笑看着小白芷,眼中满满地恶意“来人,抓住他,本公主要亲自给他,喂汤……”
刚松了一口气的小白芷猛地看向拓跋云,他惊恐地往后退,麻木的双腿将他绊倒在地。
两个士兵上来抓住了他,士兵魁梧,他根本动弹不得。
拓跋云端着肉汤走了过来,小白芷紧紧咬着牙,任她怎么掰,怎么打都不松口。
拓跋云冷眼看着他“你以为,你不张口就有用了吗?”
手指擒这白芷的下巴,让他看向那群狼吞虎咽的人,在他耳边说道“你看啊!他们吃得多想,你会跟他们一样的”
不,不会的,小白芷咬得脸颊酸痛,却依旧没有松口。
拓跋云在他耳边轻笑了声,手指在他脖颈上一划,有些刺痛,他的听到她说“去吧!小可爱。”
她在跟谁说话?
很快,他突然发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拓跋云将舀了肉汤的勺子喂到他的唇边。
莫名的,紧咬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不,不要,不要吃,不要吃……
不管他心里怎么挣扎,他的嘴控制不住,一口一口咀嚼着那令他恶心的东西。
嚼碎了,咽下去,一口一口地,直到一碗肉汤见底。
“你看,这不是吃得很香吗?”
拓跋云笑看着小白芷,她让士兵松手。
小白芷跌倒在地上,一同跌落的还有那滚烫的泪水,他变成了自己恶心的恶鬼。
拓跋云满意地在他脖颈上一划,那股被控制的感觉没有了,同一时刻,口中,鼻中那恶心的肉腥味却冲击着他的神经。
“呕……咳咳,咳咳……”
小白芷趴在地上干呕,他用手去掏喉咙,想要将那东西吐出来。
“有这么恶心吗?”拓跋云抓住他的手“你别想吐出来”
“将他绑起来”拓跋云将小白芷甩来,站了起来。
小白芷挣扎不得,泪眼朦胧的眼睛透着森森寒气,竟让拓跋云心尖一颤。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拓跋云,但也是第一次这样恨一个人。
“你……”拓跋云似被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恼怒地想要打他。
“皇姐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拓跋烈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过来。
“没做什么”拓跋云收起怒气,不咸不淡地回了声。
“你来做什么?”
“我要做药人,过来挑几个人回去。”拓跋烈说。
“药人?”拓跋云看向拓跋烈“你还没找到合适的?”
“嗯。”
“噯,这儿有个人,骨子硬,说不定适合。”拓跋云错开一步,身后的白芷露了出来。
拓跋烈看了眼白芷,挑眉“是他?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让我的小可爱请他喝了点肉汤而已”拓跋云懒洋洋地说。
“嗯”拓跋烈手一挥“将他带走,再挑几个带回去。”
“你可别把他弄死了”拓跋云说。
“怎么?”
“毕竟留着父王的血嘛!起了多可惜。”
“父王可不会认他,就像阿熙一样。”
拓跋云脸色了变了变,目送着拓跋烈带着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