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池边坐了好久才去吃饭,林泽已经丢下齐沓和好友撒欢去了。回到宿舍,看见三位瘫坐的室友。
“嗨,齐沓兄弟弟弟。”罗刹趴在椅背上,虚抬右手say哈喽。
荒弭见此景,不免嘴角抽搐:“你们应该不是刚睡醒吧?”尾音带着小心试探。
沈会佯怒:“我们兄弟三人刚从火热的战场杀回来。”
孟简吐槽:“校外勤工社团真不受人待见。”
荒弭带齐沓坐到床上,空调呼哧呼哧吹:“你们加入同一个社团了?”
沈会得意地笑:“那还用说,作为副社长,我的能耐还是有的,收下这两个小喽啰完全不在话下。”然后,手机振动不止,万吨级别炸弹轰轰轰,滚滚群一片惨烈。
罗刹:“切,要不是为了贴合专业,我会放弃我的滑轮社?”实际上罗刹在滑轮社练习摔了无数个跟头,幸好最终一骑绝尘,奈何没有竞争对手,兴趣也就消散了。
孟简:“要不是为了贴合专业,我会放弃英语协会?”他只是想完全脱离与那人相关,分手后孟简就成了英语协会的缺席王,先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然后别人认可,最后只会是被踢出。与其等别人下手,不如自行潇洒转身离去。
“不行了,我要睡午觉了。”罗刹趴起来,瞄到齐沓,补了句:“齐沓兄弟就将就和荒弭少爷挤挤吧。”然后拉上窗帘睡觉。
孟简爬上扶梯,甩下一句:“午安!”
沈会也跟着起身,眯着眼,走到扶梯旁说了句:“看你两眼睛水汪汪的,还真需要休息了。齐沓兄弟别跟荒弭客气,床随便用,大不了委屈一下荒弭少爷趴桌上。”
齐沓笑着回应,荒弭内心os:室友是拿来干嘛的?当球踢的,冤大发了。
然后,两人在空调轻微轰鸣声中开始手语交流:
荒弭:别笑了!
齐沓没心没肺地继续笑:高兴。
荒弭咬牙切齿:你趴桌上睡。
齐沓察言观色般憋笑:你舍得?
荒弭狠瞪着眼前人,手指停止灵动,拉上窗帘,把人推倒在床,床前的两双鞋相互依偎。
下午太阳火辣辣,为了不让自家齐沓被觊觎,荒弭把一个鸭舌帽盖他头上,全程只露出半张脸,但仍挡不住帅气。荒弭唉声叹气,心生邪恶想法,要不在他脸上涂鸦?齐沓一定会反击的,算了吧,帅还不是只属于自己,这样反倒心情舒畅不少。
“傻笑什么?”齐沓伸手抹去荒弭额上的汗,吓得荒弭一哆嗦。几位部长还在看着呢,其中教学部长柏嫄最实在,直接一副很懂的表情。
荒弭眉毛皱了一下,“没什么。”看到齐沓鬓边也渗出些许汗,发颗定心丸,“应该还有几十分钟结束。”
实际上此时社团已经开始收摊,充沛手语社只是在等拿报名表回宿舍填写的学生拿回来上交。
齐沓拉着荒弭坐在草地上,看对面摊位忙忙碌碌:“游园会你有表演吗?”
游园会全权由充沛手语社负责,也是在闽北举行,时长大约两个小时,再邀请兄弟院校的手语社团,手语园的残障朋友们每年都会到场。
荒弭被点醒,昨个儿社长丁蓟刚通知,自己任手语翻译者,压力山大:“没有,不过,担当翻译。”自从上个学期和吴叔不停交流、支教期间齐沓亲自授课以及自己每天坚持几十分钟自学,荒弭的手语水平突飞猛进,交流完全不在话下。
“嗯,不要有压力。”
十几分钟后,足球场上的众抹红消失,齐沓和荒弭沿着跑道散步,天逐渐昏暗。
三周后的周日下午两点,游园会活动如期在闽北大礼堂举行,荒弭长舒一口气走到舞台边上。台下的刘奶奶和吴叔坐在第一排,齐沓坐在第二排,烧烤独占一个位置在齐沓旁边蹲坐,捕捉到荒弭视线后先露出一个“你不是好人”的表情,荒弭老血一喷,接着又转换“加油加油”表情给荒弭助威。
整个流程都很顺利,只是最后一个环节场面一度失控。
主持人丁蓟宣布最后一个礼品赠送环节,杨哲和白定推出各类礼品到舞台中央,全是生活用品类,赠送对象也全是残障朋友们。残障朋友们看着荒弭的手势,开始激动地交头接耳。
柏嫄到第一排示意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排成一队上台领取属于自己的礼品。但是大家过于激动,完全没理会柏嫄的手,也没理会帮忙翻译的荒弭,争先恐后快走上讲台。负责分发的白定和杨哲被突然冲过来的人群吓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时手里的礼品已经被扯走了。
杨奶奶还是那么霸道,不顾吴爷爷的劝阻开辟新的领取道路,绕到杨哲和白定的后面直接左手抱起洗衣液,右手拎起大袋抽纸。杨哲顾不上前面桌上的礼品,转身蹲下帮杨奶奶。杨奶奶以为杨哲要阻挠自己,恶狠狠地瞪得杨哲呆滞。
荒弭也加入礼物分发,看到杨奶奶不免感到幽怖,毕竟,上个学期开学的阴影还没有消散。荒弭赶到杨哲身边的时候,杨奶奶已经满载起身,不满地瞪着两人。然后直走撞开挡道的荒弭,荒弭脚步不稳,后踉跄被齐沓抓住两侧肩膀。
“没事的,荒弭。”齐沓声音从耳侧传来,荒弭霎时觉得委屈,眼眶泛红。
杨奶奶效应起了作用,其余人也依葫芦画瓢,自己到礼品堆里扒拉。荒弭没时间酸鼻子,嗯了一声,上前蹲下帮杨哲。
混乱,咿咿呀呀的争吵无休止。等礼品分发完毕,每位朋友都手有一礼品。实际上就是超量买的,残障朋友们本可以不用争抢也可以满载而归。
活动结束,大礼堂里只剩充沛手语社活动负责人和齐沓在收拾,还有一位正走向西装革履两人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阿谀奉承的笑意。
“荒弭同学和齐沓同学是吧?”荒弭和齐沓是认识他的,“爱手语”培训机构的负责人,上个学期开学不久就到手语园物色翻译人员,说让新生好好练习,毕业可以到他的手语机构工作。
两人打了招呼:“您好。”
“‘爱手语’机构接了汾城五一庆祝活动的翻译,薪资丰厚,活动持续三小时,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齐沓问:“会签定协议吗?”
“会,你们代表的是手语园的姜老师,我已经跟姜老师打了招呼。”
“好的,考虑好了联系您。”齐沓接过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黄昏时确定了信息可靠性后,荒弭决定参与,而齐沓因为当日有事不能参加,最后由杨哲和荒弭出席。
两人坐在泯湖边木凳上,一轮红日慢慢坠入大海,齐沓轻声说:“不管杨奶奶有没有恶意,她的思维都是单一的,你不要把它化为悲伤,揉在心里。”
确实是这样,杨奶奶的喜怒哀乐总是实在地用表情展示,不带半点虚假。在荒弭小心翼翼时,杨奶奶并不记得自己对荒弭做过什么,对陌生人她都一视同仁。荒弭还记得有次在手语园,杨奶奶还高兴地拉着他跳过老年舞,那时是受宠若惊的。
荒弭看开了些,只能说是在适应的过程踱步,轻声嗯了一声。
齐沓轻轻揉捏着他的手,磁音温柔:“你难过的话,我也会难过,我们是一体的,还记得吗?”
弭的笑跌进他的眼。
“还有就是,五一那天不要戴任何首饰。”齐沓柔声说:“项链、手链什么的,我知道你没有,但是你可以提醒一下你的同伴。这也算是对残障人士的一种尊重。”
荒弭有些惊讶,但想起一件事后又反应过来:“我们新闻学老师跟我们讲过一个采访案例。一位年轻漂亮的记者去采访九十岁高龄的奶奶,奶奶经历过抗战时期,饥荒时期,乃至于安度晚年时,还是以质朴为要。那天女记者迟到了一分钟,迟到是大忌,但老奶奶表示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女记者浓妆淡抹、穿着华丽的连衣裙,各种首饰很显眼,老奶奶当即表示不再接受采访。着装要分场合,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
五指相扣,夕阳完全没入对面湖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