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风裹尘漠北归,一袭白衣入京来。
入秋一月,百里孤城终于抵达京城脚下。
自建兴关一役后,他只剑独身守城,未使瓦刺一兵一卒踏入城内半步,却也力竭而伤,在建兴关内修养半月才康复,所以直至今日才回到京城。
这一路南下而来,途中虽然偶见逃难的流民,但数量已经远不及前几年那么多了,这一切都让百里孤城甚觉欣慰。
且说尚距离京城数里,百里孤城就心有所感,抬头遥望京城天空,不由得皱起了眉来。
在他的视野中,只见京城上空的天地之气一片混沌,不复平和,翻涌搅动间犹如乱麻,一个巨大的旋涡隐隐成型。
“有天人境在京城作乱?”百里孤城喃喃道,心里打定主意,进京后定要把情况禀告苏亦。
百里孤城策马进城,却在城门处被城卫兵拦了下来,严查身份文牒。百里孤城一问才知,原是万国来朝的日子在即,所以才查得这么紧。百里孤城心里有了猜疑——京城上空灵气紊乱,会不会与此有关?
怀揣着这些疑惑,百里孤城牵马朝着城内走去。
他第一个要去见的人,当然是杨露。
拐过街口,刚走进福照大院,站在门口,百里孤城就看到了不远处那道倩影。
杨露站在小小的菜圃里,弯腰摘菜,她穿着朴素的布裙,袖子挽到了臂弯,手中的菜篮里是还结着露水的清脆菜苗。
院子里的其他住户看到百里孤城这个陌生的面孔,都好奇地打量过来。百里孤城置若罔闻,迈开步子朝杨露走去,脚步下意识加快。
杨露耳边听到脚步声临近,还未抬头,眼前一暗,阳光被一个身影遮挡住,她愕然地抬起头来。
然后看到百里孤城嘴角噙着浅笑,正目不转睛盯着他,杨露站在原地有些晃神。
过了许久,百里孤城先开了口:“中午吃什么?”
杨露张了张嘴,然后稍稍举起手中的菜篮:“煮,煮豆腐汤……行吗?”
里孤城使劲点了点头。
“好,好的。”杨露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转身走进了灶房,百里孤城跟上她,靠着门框看她忙活。
许久不见,二人竟似乎一时找不到话说。
杨露背对着百里孤城,却也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小声道:“……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百里孤城认真地说:“多看一会儿,把这么久没看的补回来。”
杨露脸愈发地烫了:“怎么变得油嘴滑舌了,在建兴关学的?”
百里孤城摇了摇头:“我是说心里话,你不愿听,我便不说了。”说罢,就闭上了嘴。
杨露转过半边身子,瞪他一眼,这一眼中的风情又让百里孤城失了神:“谁说我不愿听?你爱说,那便天天说给我听。”
百里孤城哑然笑道:“甚好。”
三两言语下来,二人之间许久不见的隔阂消失无影,话匣子也打开了。
杨露一边烧水,一边说道:“唐公子早你许多时日就到了,就住在临街的客栈里。”
“苏大人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杨露小声哼着歌谣,“他与阁主都是耳目众多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上门来找你了。”
“说的也是。”百里孤城点了点头,“除了凤求凰呢?其他人回来了吗?”
杨露摇着头说:“没有到,我听阁主说,菩萨蛮好像是去了苗地,想来是为了小雪娘的事情,所以没跟着戚宗弼回来。至于叶公子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百里孤城不解道。
杨露这才想起百里孤城不清楚其中因果,解释道:“叶公子似乎在北面战场出了事,池姑娘担心得紧,就去找他了,不过后来听阁主说已经没事了,他们都挺好的。”
“没事就好。”百里孤城默默点头。
不多时,午饭就已经端上了桌。
餐食很简单,两盘简单的小菜,再加一人一碗米粥。
杨露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没去买菜,吃过晌午,我们上街秤点牛肉,晚上再吃丰盛些。”
百里孤城端起碗来:“只要是跟你一起,吃什么都胜过山珍海味。”
不料,第一口还未吃进嘴里,门外就闯进来了不速之客。
只见来人面貌白净,眉目俊朗,身上穿的绸缎长袍也很是华贵,一瞧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此人连门都未敲,直接跨进屋内,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百里孤城身上,他眉头一皱,但马上又舒展开,把眼中的那一丝不悦很好的隐藏了下去,他露出笑容,对杨露说道:“杨姑娘,你怎么又把我送你的东西退回来了?可是不满意?放心,我已经把那送东西的下人好好训斥了一番,定是他态度不够诚恳。”
一看清来人,杨露两条柳叶眉顿时皱了起来,不虞神色全写在了脸上。
百里孤城却未做怒,只因此人言语周到,不似无礼之徒,遂向杨露问道:“这位是?”
杨露抿了抿嘴,小声道:“是朝中大官张清夫家的公子,许久前于街上偶然见着我一面,就时常过来……拜访。”
百里孤城又不是傻子,杨露虽然说得委婉,但他已经心中明了,看向那公子的目光顿时也冷了下来。
杨露没有想要劝阻的样子,只是多解释了一句:“听说苏大人已经警告过他,只是这人似乎父辈权重,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张公子仍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模样,他朝百里孤城拱手,皮笑肉不笑:“还未请教?”
百里孤城知晓了因果,哪里还跟他客气,稍一抬手就是一道气浪涌出,张公子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脚下站立不稳,被推得连连退去,一直踉跄后退出了屋子才稳住重心。
“不请自来即为恶客,滚吧。”百里孤城冷冷说道,又是随手挥出,屋门被风吹动,嘭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