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了过来,看一下酒吧门口的态势,随口问道:“没事吧?”
刘子光微笑不语,黑T恤赔笑道:“没事,兄弟们还没开打,不知道是建国哥的兄弟,他也没提……”
***打断他道:“我问的是你们,没事吧?”
黑T恤摸不着头脑:“我们没事啊,能有啥事?”
“哼,幸亏没开打,真打起来,你们有几条命?”
黑T恤有些不服的样子,悻悻地狠啐了一口,但是在***面前,也只能硬忍着。
“兄弟,咋回事?毛孩说你可能有事,正好我在附近,就过来看看。”***说着,掏出烟来请刘子光抽,刘子光摸出自己的中南海笑道:“哥们现在只抽这个。”
“嗯,这个好,醇厚有劲。”***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那几十个小痞子都看傻了,建国哥是传奇般的人物,居然和这个没名头的新人这么熟,到底咋回事啊。
“其实也没啥,这小子脾气有点大,我略微教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他就喊了这么多人来,小子挺有意思的。”刘子光吞云吐雾,一脸的淡然。
“嗯,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处理。”***说完,将烟头踩灭,走到黑T恤面前,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黑豹,自己掌嘴。”
黑T恤惊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张口结舌。
“自己掌嘴,我再说第二次,我的作风你知道,不过三。”***的语气并不严厉,相反,是那种缓慢平和的口气,但在这群人听来,却是那么的冷峻。
黑豹愣了五秒钟,终于将棒球棍丢下,开始一下下抽自己的脸,刚开始下手不太重,***冷冷地说:“用力。”
“啪!”“啪!”手掌快速接触脸蛋的声音一下下响起,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酒吧门口足有几十号人,但却鸦雀无声,看起来非常诡异。
黑豹的眼神很郁闷,很哀怨,如同被家长责罚的孩子,同时又带了几分赌气,每一下都极重,二十几个巴掌下去,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头,嘴角也沁出了鲜血。
***看看刘子光,刘子光正在和方霏谈笑风生,注意到建国投射来的目光,便摆摆手道:“干啥呢建国,给小辈留点面子嘛。”
***感激地点点头,对黑豹说:“你刘哥发话了,我给他面子,今天就先饶了你。”
黑豹停下手来,一张猪头上全是憋屈和愤怒。
***道:“我让你自己掌嘴,是为你好。”
黑豹一脸愤怒变成了不解。
“四喜你知道吧?”***问道。
“知道,妈×的,等他出来我非宰了他个×养的不可。”提到四喜,黑豹的一脸不解瞬间又变回了愤怒,而且是极度愤怒。
“四喜已经被整服了。”
“什么?谁干的?看守所里也能下手?”黑豹的愤怒又变成了惊讶,大嘴张着,能塞进个灯泡。
“这个哥哥动的手。”***一指刘子光,“前段时间他出点事进去了,被分配到四喜那个仓,四喜敢呲毛,被收拾了,一屋子人都被打趴下了,就这样。”
现场一阵“咝咝”的声音,所有人都在倒吸凉气,四喜是什么货色,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道上最有名的滚刀肉,早年练过拳击的,因为致人重伤才被省队开除,要论硬和狠,道上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黑豹就是栽他手里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三根,躺床上小半年才爬起来的。
四喜够狠,脑子也不笨,在看守所里是牢头,黑豹两次派人进去想搞他一顿,都反着了他的道,***的这位朋友,孤身一人能把四喜和同仓的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暴力犯打服,这得多厉害啊。
而且人家还是建国哥的兄弟,建国哥是啥样人,在场稍微混得好点的,都听过他的光辉事迹,哪个不是心服口服?说起来这个哥哥一定也是条猛龙。
黑豹倒是条爽快的汉子,上前给刘子光鞠躬:“哥哥,不好意思了,我不认识您,对不起。”
刘子光风轻云淡地一笑:“没事儿。”
又给方霏鞠躬:“对不起姐姐!”
方霏吓得躲到刘子光身后,受惊小鸟一样抓着他的衣服,但刘子光却分明听到她吃吃的偷笑声,大概这丫头正在得意洋洋。
别看黑豹傻大黑粗,脑子并不笨,早看出刘子光和赵振他们一伙不对付了,他客气地问道:“哥哥,这几个人是不是你朋友?”
赵振等人早就傻眼了,虽然他们不是道上混的,但是也略微知道几个人的名字,刘子光是刚出来的,而且把四喜这么牛逼的人都干趴了,还能说啥?只恨自己不开眼,无意中就得罪了大佬。
赵振反映还挺快,挥手喊道:“刘哥,咱是自己人啊。”
刘子光恶毒地笑道:“那几个人我不认识,刚才他们还调戏我女朋友。就那个谁,穿蓝衣服的。”刘子光拿手一指刘卓,后者当场脸就煞白了。
“妈了个×的!建国哥的朋友你也敢惹,活腻歪了是吧!”黑豹愤然冲上去,照着刘卓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抽下去。
黑豹的手劲很大,刘卓的眼睛立刻红肿起来,捂着脸哀号着,市委的那位小国一紧张,手里的电话都掉了,黑豹捡起来一看,顿时大怒:“我×!你还盲发信息!”说着就是一个封眼锤。
小国被打得一个踉跄,语无伦次地叫道:“你敢打我,我是市委的!”
“哎呀,我好怕啊!”黑豹夸张地叫着,手下的劲道却更足了,“打的就是你!”
其余几位噤若寒蝉,不敢上前帮忙,但这并不能救了他们,黑豹既然喊了这么多小弟过来,总要干点啥的,不然就亏大了,要知道喊人打架也是有出场费的,每人五十,事后还要摆酒,伤了残了进去的另算,成本可不低。
黑豹一声招呼,小弟们扑上去拳打脚踢,将几个人放翻在地,一顿胖揍,把王雅丽吓得直哭,方霏在后面悄悄掐了刘子光一把,刘子光会意,便道:“行了,打几下是个意思。”
黑豹道:“行,我给哥哥面子。”一声呼哨,兄弟们意犹未尽地停手,骂骂咧咧地散开了,留下五个鼻青脸肿的伤员。
“哥哥,回头毛家菜馆,弟弟请你,向你赔罪。”黑豹恭敬地说道。
“算了,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吃吧。”刘子光潇洒地摆摆手。
***也道:“他还有事,下回吧。”
黑豹点点头:“那行,哥哥咱们下次再喝。”又对***道:“建国哥,您得去吧。”
***道:“你先去,我回头到。”
黑豹领着人先走了,这时***才道:“查出来了,扫‘地地道道’场子的是老四。”
刘子光道:“好,这事我知道了,黑豹是谁的人?看来和老四不对付。”
“黑豹是疤子的手下,疤子欠我个人情,就这样。”
***说话就是这样,极其简短,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行,谢了,我先走,咱们有空再聊。”刘子光准备离开了,这时方霏才从他后面站出来,甜甜地笑道:“建国哥,谢谢你哦。”
***点头致意:“应该的。”
微凉的夜风里,刘子光骑着二八大永久送方霏回家,因为有些顶风,这回方霏坐在后面,一只手抱着刘子光的腰,一只手拿着手机发信息。
路很长,两人悠闲地在月光下骑行,刘子光问道:“小手好快啊,手机按得啪啪响,和谁联系呢?”
方霏嘿嘿一笑:“和同事,他们几个肯定要就近去我们医院急诊,我让同事们好好伺候他们几个坏蛋。”
刘子光哈哈一笑:“你也知道他们是坏蛋啊。”
“当然了,不就是些科长局长的儿子么,还真以为自己是纨绔子弟了,而且他们还敢小瞧你,哼!我帮你报仇啦。”
刘子光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摇动车龄,自行车在法国梧桐婆娑的树影下前行,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在地上,晚风沙沙响,有一种宁静的美丽,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希望这段路越长越好。
终于来到方霏家楼下,方霏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子,嗫嚅道:“今天时间晚了,我爸爸在家,就不请你上去了。”
刘子光点点头:“嗯,知道了,你早点上去睡觉吧。”
方霏进了单元门,随后传来一阵“砰砰砰”上楼的声音,刘子光依然不动,过了半分钟,方霏的小脑袋又从单元门里冒出来:“你怎么还没走?”
“我要等你房间的灯亮了才走。”刘子光一指楼上。
这下方霏开心了,喜滋滋地跑上楼去。她打开家门,也不理会招呼自己喝汤的老爸,先跑进房间把灯打开,然后推开窗户向下看去,只见刘子光挺拔的身影正在路灯下伫立。
看见方霏探头出来,刘子光向上挥挥手,飞身上了自行车,飞驰而去。
方霏也向他挥手,可是始终不见刘子光回头,气得一跺脚:“没良心!”
“谁没良心啊?”方院长腰间扎着围裙走进来问道,一边问一边踮着脚往窗外看。
方霏的脸红了:“爸爸,不是说不准你乱进人家的房间么,怎么又跑进来了?”
“进来看看嘛,他送你回来的?”老头倒是蛮可爱。
“什么他啊她的,是女同事。”方霏心虚地说道。
“噢,把爸爸的衣服借给女同事穿了。”方院长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哟,爸爸呀。”方霏撅着嘴把方院长推出了自己房间,一下扑到床上,抱着庞大无比的卡通灰熊仰面朝天,大眼睛眨啊眨的,嘴角一丝笑意浮现,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猛打起无辜的灰熊。
“扁你,扁你,扁你,都不回头看人家一眼。”
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着,刘子光一边哼着歌,一边摇头晃脑,眼睛却时不时地向身后瞄一眼,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但是几次回头,却都没有发现什么。
转过一个拐角,前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和车,刘子光翩腿下车,用力在车座上推了一把,自行车依靠惯性继续向前驶去,而他则紧靠在墙角处,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暗中的偷窥者。
二八永久自行车经过郭大爷的调校,车把很稳当,继续向前冲了四十多米才歪倒,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此时那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自行车忽然冲了出来,车上的人却被刘子光一把拽住,拎小鸡一样从车上拎下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毛孩。
“毛孩,你不在医院陪你妈,跟着我干什么?”刘子光质问道。
毛孩穿了一身黑白色块的旧城市迷彩服,衣服明显有些大,穿在他身上如同一件长袍,骑了一辆半旧的二六女式斜梁车,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刘子光生气了,拿出手机道:“你这个小孩真不省心,你妈妈都病成那样了,还不陪着她,出来乱跑,我这就给建国打电话,让他把你领回去。”
“别,刘叔。”毛孩终于开口了,两只小脏手在裤子上摩挲着,漆黑的小脸上满是惶恐和羞涩,“我……我跟着刘叔,是想给你护驾……”
刘子光心念一动,伸手在毛孩的后腰上摸了一把,果真摸出一柄锋利的剔骨刀来,这个淳朴的孩子,知道他刘子光仇家多,竟然暗暗跟在后面保护,怪不得***来得那么及时啊。
见刘子光不说话,毛孩又期期艾艾地说:“俺娘知道,俺娘说了,叔是好人,现在好人不多了……世道又乱……我才……才……”
刘子光眼眶一热,重重拍了下毛孩的肩膀:“毛孩,啥也不说了,刘叔谢谢你。”
毛孩瞪着迷茫的眼睛,吸了一下鼻涕:“刘叔,你不生气了?”
刘子光哈哈一笑:“叔吓唬你呢,不过这刀子千万别带了,叔先帮你收着。”
毛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扶起了自行车,陪着刘子光往前走。
“毛孩,你跟谁学的盯梢?跟了我那么久,硬是没发现你。”刘子光问道。
“俺爷爷是打猎的,俺打小就跟着他在山里猎兔子野猪山鸡啥的,后来乡**把猎枪、子弹都收了,没办法就只能撵着猎物走,撵累了就逮着了。”
刘子光暗暗吃惊,毛孩竟然有着优秀猎人的天赋,山林中的地形地貌和城市截然不同,他也能隐匿自己、追踪目标,这种本事很了不起的。
往前走了一程,到了巷口头,刘子光问道:“毛孩,你住哪里?”
“我和俺叔一起住,就在这附近租的房子。”
“哦,建国家里还有谁啊?”刘子光随口问道。
“就只有我和俺叔,婶子头几年就跟人跑了,把俺叔的房子也卖了。”毛孩挠着头说道,显然对大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事情不太了解。
但刘子光已经明白,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在这个凋败贫寒的棚户区里,谁没有一把辛酸泪呢?
打发毛孩回去了,刘子光也回到了家里,父母竟然还没睡觉,电视也没开,就坐在桌子旁等着儿子约会归来,听到自行车进院子的声音,老两口就坐不住了,等刘子光一进门,老妈就上去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确立关系了么?”
刘子光一头的汗:“妈啊,哪有那么快啊,你想抱孙子也不能那么急,我心里有数。”
老爸干咳一声道:“小光啊,你的态度一定要端正,咱家穷,爸妈也没本事,和人家小方家不能比,你现在好歹也算有个正式工作了,可得好好正干,态度正了,人家自然就能看得起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子光道:“爸,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一定干好它,不给你丢脸。”
老妈还想拉着儿子问东问西,被老爸劝阻:“好了,别问了,孩子心里有数,明天还要上早班,早点休息吧。”
次日一早,刘子光来到保安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小伙子等在门口了,他们都是前几天被白队长辞退的合同工保安,昨天接到电话,今儿一大早就乘着汽车从郊县赶来了。
兄弟重逢,啥也不说了,重新领了保安制服,再度上岗,小伙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在岗上就如同标枪一般,那股精气神都和平时不一样。
一直到九点半,白队长才姗姗来迟,看到几个眼中钉又来上班了,他自然是窝火难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了,一头钻进经理办公室,和高经理说事儿去了。
刘子光才不管他,考勤表上早早地帮他画了一个迟到的符号,至于其他兄弟,则是一律的全勤。尤其是那些下岗工人出身的中年保安,刘子光则尽可能地照顾他们,安排轻松点的岗位,早上迟到一会,下班早走一会,调班调休之类,只要打个招呼就行,这些人都是孩子正好上中学、老人年迈的阶段,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极其艰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家都是最低级的打工者,一个月几百块钱生活在城市里,不易。
刘子光这样一来,大家伙反而一改往日消极怠工的状态,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个个都是精神饱满,按时上下班,发牢骚说怪话的也没有了。
“刘哥仗义,咱不能给他丢人。”年轻保安们这样说。
“小刘这孩子不错,厚道,仁义,随他爸爸,孩子能干到部长不容易,咱们这些叔叔大爷,得多帮衬着点,不能净拖后腿。”中年大叔们这样说。
总之,至诚花园的治安状况随着刘子光这位保安部长的到任,很快好了许多,小偷小摸、捡破烂卖废品的再也看不见了,成绩斐然,就连高经理也无话可说,只能暗自嘀咕:这小子还真他妈有一套,想挑刺都挑不出。
刘子光一直在隐忍,老四扫了他的场子,打伤他的兄弟,这个仇要是不报,枉为人!不过却不是现在,暂时的隐忍能麻痹敌人,还能积蓄力量、搜集情报,等待最后发动雷霆一击。
至于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三哥,还有什么李子、杨子,刘子光也没打算放过,饭要一口口地吃,仇要一步步地报。
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角色,就可以先收拾一下。
交通警察支队违章处理中心大厅,孙伟正捧着电话气急败坏地联系着。
“喂,我小伟,哪个大队扣的?你找王指导员……什么,不行,是支队一把亲自下令扣的?我×,怎么这么背!”
孙伟扣上电话,狠狠地在大厅柱子上捶了一拳,旁边的桌子上是厚厚一摞罚单,总额高达两万元,扣分更是不计其数,十本驾照都不够扣的。
本来像孙伟这种道上人物是不在乎这些小事的,扣分罚款算啥,直接弄个套牌拉倒。
可是这回实在倒霉透顶,交警支队的一把手来视察的时候,恰好发现这辆马6车的违章记录,好家伙,足足拉了十几幅电脑屏幕全是它,逆行、闯红灯、超速、变道、违停、闯禁区,除了没出事故之外,基本上能违章的全违了,支队长当场大发雷霆,指示要严办,交警们立即出动,在大街上就把孙伟的车给扣了,拖回停车场押着,等处理完再说。
支队长亲自交代的事情,孙伟再找人也是没辙,再不交钱的话,罚款还要加收滞纳金,涨到一定程度,这辆车就要被拍卖掉,万般无奈之下,孙伟只好咬着牙认了。
孙伟也不用借驾照扣分了,直接把一本驾照的十二分扣完拉倒,罚单开出来,铁青着脸来到附近银行交钱,银行的人看见他手里一摞罚单,也都为之侧目,窃笑不止。
刷卡交了罚款,拿着单据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孙伟这个憋屈啊,等他提到车的时候,却发现这辆马6已经不成样子了,轮毂花了,车身刮擦严重,变成了大花脸,汽油也用光了,根本打不着火。孙伟只好又步行去附近加油站打了一桶汽油加到车里,这才将车启动,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本来心情就不爽,正巧今天又碰上堵车,好不容易车流长龙开始动了,偏巧前面一辆黑色的本田车就是磨磨蹭蹭不挪窝,孙伟心里一股邪火冒出来,推开车门就要上去踢那辆本田。
没等他发飙呢,本田车两个后门同时打开,两个彪悍的青年蹿出来,一左一右夹住孙伟,一根坚硬冰冷的东西顶住了孙伟的腰眼,他下意识地一哆嗦,是枪!
“伟哥,咱们找个地方去聊聊吧。”
怕什么来什么,这张面孔他再熟悉也不过了,正是他又怕又恨,怎么都弄不死、摆不平的刘子光。
孙伟当场就傻了。以前总是他堵别人,砍别人,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人家动了枪,开了车,算清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一路跟踪而来,这事儿,不能善了。
刘子光带了三个伙计来堵孙伟,跟了他一路了,最后还是决定在大马路上直接下手,越是车水马龙的地方越是安全,路人们才不会注意这些杂事呢。果不其然,当刘子光笑眯眯地揽着孙伟的肩膀把他塞进马6车后座的时候,那些心烦气躁的司机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当他们是老朋友见面了呢。
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孙伟,坐进马6后座,然后又过来一个人驾驶这辆车,此时前面绿灯亮了,车流慢慢启动,马6紧随着马超驾驶的本田雅阁向前开去。
“兄弟,有话好说,动刀动枪的多不好看。”孙伟努力保持着镇静,将右手伸进怀里,想去掏烟,可是手立刻被刘子光制止,并且将手伸进孙伟西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直接扣掉电池,抽出SIM卡,随手抛出车窗。
这下孙伟是真害怕了,对方玩真的了。
上次刘子光到糖果酒吧来,自己赔了他一万块钱之后,孙伟实在气不过,通过道上朋友找了四个职业杀手,以八千块钱的“优惠价”,要卸刘子光一条胳膊,结果事儿没办成,四个家伙反倒进了医院,孙伟收到风之后,敏锐地意识到刘子光肯定会报复自己,于是关了酒吧,去外地躲了几天风头,直到听说刘子光进去了才敢回来。
孙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马6轿车开回去。他本以为刘子光起码判个十年八年的,这事就算到此为止,哪知道没过几天这家伙就放出来了,而且刚出来就拿自己开刀。
孙伟欲哭无泪,惊惶失措,心里迅速判断着事态方向,对方的行动很是专业老辣,让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正巧前面有辆警车,警灯无声地闪耀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靠在车边说着话。孙伟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刘子光冷冷一笑,早就猜出孙伟的打算,他笑眯眯地拍着孙伟的肩膀,如同十几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伟哥,只要你敢哼一声……”说着,用手上的硬物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腰眼。
孙伟一个激灵,紧紧闭上了嘴,他心中明白,如果不喊,兴许还有的谈,真喊了,小命怕是立刻就要玩完。
汽车继续向前开,慢慢的车流越来越少,本田车在前面引导着,向着偏僻的江边开去,孙伟心中发寒,颤声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别说话,老实坐着。”看到车辆已经出城,刘子光便撕下和善的面具,露出一脸凶相。
汽车沿着江边的土路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一处荒凉的江滩,江边的芦苇非常茂盛,一阵风吹过,芦苇丛如同波浪一般起伏,非汛期的淮江,水位很低,露出大片的江滩,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只有一艘废弃的小渔船歪在滩上,更显得寂寥无比。
汽车直接开上江滩,马超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停下,马6也紧跟着停下,车门打开,孙伟被一脚踹了出来,在地上翻了几圈,灰头土脸,刘子光紧跟着下车,叼上一支烟,用手挡着呼啸的江风点上,指着孙伟喝道:“给我叉起来!”
两个穿着迷彩服带着白手套的小伙子上去将孙伟的两条胳膊按住,将他摆成一个“喷气式”的姿势,向前推着走,一直走到江边,往孙伟的膝盖窝踢了一脚,他当场一个狗啃屎栽倒在地,又被拽了起来。
面前就是滚滚江水,风声呼啸,芦苇丛在江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孙伟跪在江边,不时地回头大喊:“你想干什么?有话好说嘛!”
刘子光和马超抽着烟,谈笑中,根本不理孙伟,等烟抽完了,才踩灭烟头,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柄黑沉沉的铁家伙走了过来,孙伟认得,那是手枪。
孙伟号啕大哭,凄厉的声音随着江风飘远:“救命啊!杀人啊!”他努力站起来想跑,可是两腿如同筛糠一般,就算放他跑,也跑不动半步。
“哗啦”一声,刘子光推子弹上膛,将枪口顶到了孙伟的后脑勺上,冰冷的枪口却如同烙铁一样烫得孙伟哇哇的怪叫,声音都变调了:“哥哥,你是我亲哥哥,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刘子光冷笑道:“你个狗日的,居然找人砍我,我还能饶了你?还有,你怎么把车开回去了?我同意了吗?”
说着,一枪柄砸在孙伟脑袋上,孙伟哭着回头:“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就是您孙子,亲孙子,这还不行么。”
“别怕,一会就好。”刘子光很冷静地说道。孙伟万念俱灰,知道这次真的是碰上硬茬了,千不该、万不该听那个强子的话,非要强出头帮人打架,终于误了自己的卿卿小命,在道上混就是这个命,别管混得再牛×,早晚都是这个结局。
冰冷的枪口依然顶在后脑勺,孙伟紧闭着眼睛,啥都不想,就等着死了,只听到“啪”的一声,孙伟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屎尿齐流,人直接瘫倒在地上,神志却还清醒,睁开眼睛,依然能看见灰色的江水在滔滔而去。
“我死了么?”这是孙伟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身后的一句话却惊醒了他。
“妈的,居然哑火了。”
孙伟已经吓得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刘子光装模作样地鼓捣着手枪,其实那只是一把发令枪。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孙伟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但是刘子光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而是对马超喊道:“把你的家伙借我用用。”
马超从怀里掏出一把****抛过来,刘子光利索地接过,再次将孙伟踹倒,用枪口抵着他的后脑勺。
孙伟已经傻了,连喊都喊不出来,裤裆里满是屎尿,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总在鬼门关打转,这种感觉是任何一个常人都无法承受的,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第一枪没响是子弹哑火,这种巧合不会再有第二次,孙伟知道是躲不过去了,紧皱着眉头等着自己的终结。“啪嗒”一声,枪声响起,孙伟一个踉跄,栽倒在江滩上。
刘子光潇洒地一挥手:“闪!”
弟兄们钻进汽车,扬长而去,偌大的江滩上只剩下孙伟一个人。
半小时后,江风终于将吓昏过去的孙伟吹醒,摸摸后脑勺,被火焰灼了个大泡,头发也烧焦了一大块,原来……原来只是在吓唬自己啊。
终于回过味儿来的孙伟并没有暴怒,而是陷入深深的恐惧:这次人家只是给自己一个教训而已,可自己要是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哪天真掉了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此刻,孙伟裤裆里臭烘烘的,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被风干了,紧绷绷的难受,后脑勺钻心的痛,身上满是污泥,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但是,活着的感觉真好。
回到办公室,***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看见刘子光进来,***站起来道:“兄弟,有事给你说。”
“嗯,说。”刘子光给***上了一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一扣扳机,枪口腾出一团火焰,刘子光用它点燃了香烟。
“老四那边,暂时不好动,他有个哥有些背景,动了他,难免吃官司。”
听了***的话,刘子光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眉头一扬道:“是不是老三?”
“对,这人以前在治安大队当小领导,后来受了处分,下到市局三产里做事,私下勾结了一些开娱乐场所的,很有人脉。”
“哦……还有什么情况?”
“他们一伙里还有一个警察叫杨峰,这个人就更不简单了,他父亲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这个杨峰以前是练散打的体校生,后来估计是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居然进了省公安专科学校混了个大专,毕业后就分配到本市当了警察。这个人好色,爱玩小姐,现在在治安大队,专管辖区内的娱乐场所。他吃拿卡要,也通风报信,和一些道上的人物交往很紧密。”
刘子光恍然大悟,到底是蛇鼠一窝,老三老四,还有那个杨峰,都是一路货色啊。不过***说的对,想报仇的话,必须先铲除老四的保护伞。杨峰是警察,自然不能碰,那就从他哥哥老三那里下手。
“谢了,该怎么办,我心里有数。”刘子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