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皇端坐在皇位上高傲的抬起下巴,睨视着下面那张俊逸到令人憎恨的脸,却是始终不曾言语。面不改色的饮着佳酿。
他想醉。可是他……怕。
羊皇晃眼看了下我,与我投去的目光撞个正着。
有什么情绪在他的眼中转瞬即逝,虽然很快,可却被我捕获到了一丝悲凉,那种感觉,真的似曾相识。可是,不论我脑里如何回忆,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映像,让我莫名生出了一种恐慌感。
我好像……真的忘了些什么。有些人有些事,我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有牵连。
羊皇不动声色的再次端起手边刚刚斟满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不知于使者……可有婚配?”
“尚未。”
我有些脑子没转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羊皇会有此一问。
可是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虽然的确是没有婚配,但是冰坨子……
“本皇的白帝城也未有皇后,今日趁着本王的寿宴,诸位异界种族的头领也都在,本皇宣布一个决定,还望于使者替本皇代为向傅皇带个话儿。”
我点头颔首,“羊皇请讲。”
“本皇愿归属猴宇国。与猴宇国并肩携手,共同造福百姓。并以臣子的身份,与傅皇共商国事,民生大计。”
什么?归属猴宇国?
此时此刻,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判断了,看似平静的寿宴,实则暗流汹涌。个个都是人精啊……
说的话明里暗里绝对少不了七八层意思,稍分有神,完全都弄不清这些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这还只是在寿宴方面发言的,底下还有一片端着酒杯,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实则皆在暗暗思索着羊皇以及南海蛇王这两位话王者话里的玄机。
本来就让我压抑的不行,本想安安静静等着寿宴结束,没想到羊皇竟然在最后抛出一记重弹,简直让我整个人措手不及。
“羊皇此话当真?”
找不到有关于我忘了部分记忆的线索,这算得上我此行最大的收获了,傅潇听到这个消息,定然开心。
毕竟白帝城是富饶之地,财力堪为两个猴宇国。论兵力,银图的鬼族和冰坨子手下的强兵将领,更是不堪上下,若将白帝城纳入猴宇国的版图,效果不亚于找到凤凰古城的后裔。还有那什么凤凰笙。
最重要的是,云山之巅的璇玑道人还说了,白帝城之主羊皇便是当时盗取凤凰笙的族人,而凤凰笙正在他的手里,荀美之位大选在即,他若真的要并入猴宇国,可谓一举四得。
“自是当真。”
“可有何条件?”
羊皇眸色幽深,“本皇对余使者一见倾心,若余使者肯下嫁于本皇,本皇宁愿不要这皇者的头衔,交出所有政权,做一介草民,隐居山林。带着你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又是一记深海炸弹!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淡定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连成一片。眼睛全都齐刷刷的看着我,纷纷猜测羊皇为何做出此荒唐的举动。
南海蛇王也向我看来,黑眸浓重如墨,寒气十足,反复在我身上探寻着什么。
我顶着“压力“,兀自将手抚上胸口处,示意自己被吓到了,“羊皇您……您怕是开玩笑吧?”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什么叫做一见倾心……我怎么不觉得我有这么大魅力……
还以为是什么样的搭了天梯都够不着的条件,没想到竟然是拿我做由头,冰坨子有言在先,南海蛇王在宴会上对我施以暧昧之色,似乎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我,这下又来个羊皇,届时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怎么议论我,那我这个谋臣可谓朝夕之间就能名声扫地?
所以……这不是存心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君无戏言。在场的使者和种族头领皆可为本王做个见证。”羊皇回答的言简意赅。
我呆呆的坐在位置上,脑子一片空白。费解。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宴会已然接近尾声,人都走了大半。羊皇也起身,“余使者今夜可好好想想本皇说的话。这不是商量,是本皇的条件。唯一的条件。希望余使者,三思,而后行。”
话落,便离开了宴席。
我木着脸一个人回了寝殿,夜已深,万籁俱寂,我却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短短时间里,打从下山到现在一月不到,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踵而来,让我身心俱疲。
说什么一见倾心,一听便是假的。人心,真的好难测,让我止不住怀疑自己下山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呢?这池浑水越来越浑,我好像已经……开始感到无能为力了。
突然的,窗户忽然吱嘎一声响,我原想起身,还没等我做任何动作,便被破窗而来的一根极细的银针射中眉心,浑身麻痹不能动弹。
月色清冷,从窗户徒然掠进了一个颀长的身姿。因为我只留了一盏床前的起耶灯,光亮不是很明,以至于照的他的身形有些虚化,一身淡蓝色的锦袍,尤显矜贵气质。
先前的麻痹感似乎渗透了我的整个感觉神经,还没等我看清楚来人本来的模样便整个人脑袋昏沉不已。禁不住倒向了一旁,不甘的慢慢合上了眼睛。
仍然能感觉到有双骨节匀称的手在我的身上游移。不知道为什么,那男人指腹温柔的摩挲着我的脚底,像是抚着自己最爱的人。似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随后我便跌入一个宽阔结识的怀抱里,那双臂紧紧的锢着我的身子,声音自头顶传来,“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若让本王查明是谁解了你的禁声术,定将那人挫骨扬灰!”
那温柔的责备,带着难以抑制的宠溺,让她熟悉又陌生。
彻底禁不住那股麻痹之感,昏迷前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是……那个男人!
男人微凉的指腹摩擦过我的脖颈,“小凡儿,我们还有一场盛世豪赌未分出胜负,就算你想把什么都忘了,这场混乱,我没叫停,谁也不能走!”
完美的唇形,狂妄又嚣张的声线深深的刻印在了我的脑海,只是喊我的名字,我都觉得心脏莫名抽搐的痛。
什么豪赌?奈何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日夜颠倒,好像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爆裂了一样,我只好带着疑问跌入了黑暗的深渊。
无数疯狂的思维洪流从她身体里侵袭而过,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有一种灵魂正在飞升抽离身体的感觉。
脑子里翻转昏旋,耳朵里也发着尖音和幽灵之音。瞬间惊的我一个鲤鱼打挺猛的从床上坐起。
我这才发觉身上全是伤筋动骨的痛意。
疼痛过后满头冷汗的我却惊得呆住了,因为我的脑子里竟然凭空多了整整三世的记忆!
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于今天海之河从天上来。
梵城之都位于天海之河的南岸,原名北囡塗,以古为囡海之北界而得名,青龙一族在此繁衍生息。
她芙蓉花开天仙颜,玉手纤足、悠柔婉转,温暖如同天上太阳一-一她,乃万花之王,花念笙。须断情绝爱才能驾驭座下十二花神,才能让人间四季繁花似锦,由此来代表季节的更替。
他,名为墨龙卿,乃五湖四海中青龙大帝的首席传人,自幼背负着沉重的家族使命----守护十二神器,天、地、人、神、鬼,五界才能才能日常运转,在浩瀚宇宙中各自为政。
他们两两相遇,一见如故,从此,心心相惜,互相爱慕。曾约定此生的尽头,天涯海角思量不断。
万花之王花念笙就这样因为贪恋俗世红尘而违背天规条例,这段感情被无情的扼杀了————爱着,却没有在一起。
为护她安好,他心甘情愿在她心魔泛滥成灾,毫无任何感知的情况下给她吸食掉自己的精元,安静的,死在了她的怀里。
待她醒来,眼中充满泪水,滴滴滑落至两颊。往日的容颜渐渐衰老,没了生气。她既不悲伤亦不愤怒,只恨年少薄凉寡欢乐,只恨宿命孤绝断姻缘,唯用自己的一袭素白追魂衣来祭奠他们相爱的往事,希望天地能将自己与她的这一笔长情永远记载。
正当此时,恰逢地藏王菩萨每隔两生,便须化作僧侣为仁义正道身赴红尘历练,见她那一袭素白的追魂衣,残艳似故人手笔,心生怜惜,答应替她逆天改命,要求她用自己的脏腑心魂立下大誓,签下三生情契并用能够吞情噬骨的冰心针,在她额宇间刺了一朵鲜红如血的彼岸花,将他与她的万千过往烙印在她的心头,以便他日能想起这一世的深情往事。
她亦剐下自己双足的皮倾尽所有为他留下了一封生死长绝书,托付给化作僧侣的地藏王菩萨,将其带至他的下一世。
为了不被天道所觉,地藏王菩萨遂只能打散她的三魂七魄,将其化作一株彼岸花,藏匿在冥府三途河边,弱水彼岸,为她和他打造前世今生……
十亿凡世轮回,人世间那么多纠缠纷葛,都随着轮回褪去了颜色,唯有他,犹犹徘徊奈何边,痴痴不忘前尘,记得她曾有一心愿在豆蔻之年,一生一世有一人生死相伴,独守寒台寂寥,看尽那些死去的人一一走过望乡,在黄泉彼岸寻遍她的眉眼,白发轻透太多的悲伤。
天意偏弄人,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又一千年开,一千年落,没了真身的花念笙,早已记不得与他的那段前程往事,忍不住黄泉的阴郁凄冷,幽灵飘荡,冤魂哭枉,私倒孟婆汤,一路向西,拜菩提成佛———成为了西天如来座下首屈一指的曼陀罗佛!
终日端坐西天如来佛的左右,在大雷音寺,听众佛讲了一万年的经。
与此同时,他等她万年之久,她却始终都没有来。
他去往奈何赶赴轮回,这一世他再次投身龙族龙三太子之体,姓龙名千野,他画尽绿瓦高房古树琉璃红妆,多少回站在城楼上远望,无数个烂醉如泥的夜里,她是他唯一能想起的人。
为了复活她,他四处寻找着她的踪迹,寻觅到了当年她为其留下的那封生死长绝书,知道了她签下了三生情契。遂首先挖空心思寻找她被打散的那三魂这一世投胎到底身在何方。
他先是找到了她的一魂:沐锦欢,为解花念笙三生情契的禁忌,必须与花念笙的三魂喜结连理。
沐锦欢一死,他又继续寻找她的第二个魂魄投胎而来的肉身————于梦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