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见河道不宽,大喜,一咬牙,下令会水的数百将士脱衣服下水泅渡。
看到泅水的将士在河中迅速前进,石达开抱着极大希望。但他没有料到,这里的河水是雪山水汇入,冰寒彻骨,游了一段时间,河里的将士就都手脚麻木,转眼间就被急流冲走。即使费尽力气,爬上对岸,也因手脚僵硬,行动不便,立即遭到对岸土著的毒手。
时间急迫,石达开无奈,命人连夜赶造了几只大船,于夜间放入河道,首尾用铁环扣住,作为浮桥,以此来突破河防。
但这里的河道特别崎岖,船只上下颠簸,铁环被冲断,石达开指挥的抢渡仍然失败。
石达开率领大军向紫打地进军时,知道这一带粮草难筹,对全军需要的粮草是带够了的。他们到达紫打地时,见到王应元的土兵据险抵抗,估计抢渡时要发生战斗,就不把粮草带到紫打地,而保存于紫打地东南五里的马鞍山大营。
当石达开指挥部下全力抢渡大小两河时,当地的土司岭承恩却领兵偷偷来袭击了太平军的大本营,抢夺粮草和辎重。
这个岭承恩很狡猾,当赖裕新率领中旗部队北上时,他为了发财,就带人拦路抢劫,在白沙沟设下埋伏,用滚木擂石打死了不少太平军。当石达开全军通过铁宰北上后,他又率兵用巨大木石堵塞山间小径,阻断太平军的退路。
太平军初到紫打地时,岭承恩不敢来惹是生非。直到这时太平军抢渡连续失败,兵力锐减,他才大胆来抄后路。为了发财,他始终注视着太平军的马鞍山大营,因为其中存有大量军粮辎重。
那天夜间,岭承恩倾巢出动,率领数千人偷袭马鞍山大营,他们四处放火,趁火打劫。太平军将士为了保护粮草,拼命救火,无暇进行反击,陷于被动,伤亡甚重。
“可恶!”石达开得到消息,大为震动,连忙派来援兵。
但为时已晚,石达开率军夺回大营,但是粮草已经损失,被烧的,被抢的,数万人从此因为缺粮而陷入困境。
五六天后,存粮已经吃完,只好煮食树皮草根,甚至忍痛宰杀战马,最后连鞍辔也煮食一空。
石达开陷入绝境,大会将士,引咎自责,说是由于自己指挥不当,以致全军陷入困境。他语气哽咽,号召部下随他杀出重围,说:“吾起兵以来十四年矣,跋险阻,济江湖,如履平地……重烦诸君,血战出险,毋徒束手受缚,为天下笑。”
当天深夜,石达开分兵三路,全军出动。两路抢渡大渡河,一路抢渡松林小河,一时船筏皆出,火把齐明,人声鼎沸,山鸣谷应。
抢渡大渡河的将士们口衔利刃,手挺长貌,准备死战。当夜水势未退,河心浪涛汹涌,船筏十之三四,都被激流卷走。
石达开抱着血战过河,有进无退的决心,与河心的激流勇敢搏斗,未被卷走的船筏飞速前进。北岸清军看到南岸一片火光,知道太平军又要抢渡,沿岸严加戒备。
太平军船筏靠近哪里,他们就聚集到哪里拼命抵抗。既是黑夜,又在急流如箭的洪水中,哪能选择靠岸地点。船筏到了岸边,往往撞上岩石,立时破碎。少数上了岸的太平军,尽管奋力冲杀,杀伤十倍八倍的敌人,但因吃了几天树皮草根,体力不济,最终还是壮烈牺牲。
石达开指挥太平军从深夜血战到天明,抢渡仍未成功。抢渡松林小河的情况大致相似。
“这次真的完了!”第二天清晨,石达开得到消息,各路抢渡均已失败,悲痛万分。
石达开部队被困于紫打地一隅,战守俱穷,进退失据,粮尽食及草根,草尽食及战马,兼之疟痢流行,死亡枕籍,历时大约一个月。
“王应元贪财,清狗可用收买他,我们也试试吧!”为了让将士们死里求生,宰辅曾仕和向石达开建议,写一封信给王应元,许以重酬,请他让路。
“好吧,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石达开本不愿向贪婪的王应元低头,这时见到将士们又饿又病,心情沉痛,决定一试。
第二天,石达开写了给王应元的训谕,拴在箭上,射入王应元营中。
“石逆给钱?能给我多少?困死他,东西都是我的,还能得到朝廷重赏!”这时太平军粮尽援绝,抢渡无功的情况已为王应元深知,他想得到的是太平军全部的金银财物,所以一口回绝。
石达开不得已,又写信表示愿意出高价跟王应元买粮。
“石逆气数已尽。”王应元派人告知骆秉章。
石达开对王应元很失望,又写信给岭承恩,表示愿意以重金买路。
岭承恩也立功心切,知道石达开也没多少钱了,不但不给回信,而且以加紧进攻石达开部来作回答。
船筏俱尽,抢渡无望,石达开知道长期困守紫打地不是办法,北面是大渡河,西濒松林河,南面是高山,只有放弃成都,向东突围,还有一线希望。突围中如果没有清军阻拦,或得以冲过,东进到上海棠的大道,就能脱离险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下定决心后,石达开率领六千余人向东突围,朝小水前进。看到太平军放弃营地,突围东去。
都司谢国泰,土司王应元见石达开跑了,立即发动追击。他们共同攻入空营,掠夺财物,然后付之一炬。
石达开率太平军离开紫打地,到达利济堡。在这两天中,清军与土司兵对他们只敢遥遥尾追,不敢逼近。那天晚间到达利济堡后,石达开才发现拦在前面的老鸦漩也在涨水,一片汪洋。他们几天来鼓足勇气,舍命突围,是由于还有出险希望,这时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树皮草根,罗掘俱尽,已经到了绝境。
石达开不愿意束手就擒,决定次晨与追兵决一死战,虽全军战死也在所不惜。
计议已定,石达开就怀着满腔悲愤来与家人决别。他的王娘马氏在紫打地突围前已服毒自尽,另几位王娘吴氏,潘氏,胡氏,为了消除他的后顾之忧,不在战败后被俘受辱,也抱着两位幼子携手投河,还有一位王娘刘氏带着石达开的儿子石定基,由两名侍卫保护,于深夜攀上逃出险境,打算去寻找李福猷,以后再兴兵报仇雪恨。将士们患病受伤难以力战的,不愿被俘受辱,也相继投河自尽。
既已下定必死决心,曾仕和向石达开提出一概诈降的建议。他说,由利济堡南十里可到凉桥,过桥就是洗马姑场,听说那里颇有存粮。我们可以拔队先行,向那里的清兵投降,伺机抢占洗马姑,如果成功,就能转危为安,重振军威,如果失败,也不过一死而已。突围的希望此时极为渺茫,即使诈降,敌人难道就会轻易上当?但事已至此,与其待死,不如一试。石达开即下令全军南行,试图诈降!
清军一方,自从太平军紫打地被困,就不断商量诱降的办法。不过他们的高级官员和下层军官又有不同想法,四川总督骆秉章,布政使刘蓉等老奸巨滑,非常世故,他们知道石达开是不可能投降等,因此只能以诈降为手段,达到诱擒而加以杀害的目的。下级军官如参将杨应刚,都司王松林等人都很佩服石达开的文才武略,很想争取他真正投降过去,因此在招降中是很卖力的。
太平军还没有派人去联系清军,杨应刚,王松林已经亲自前来招降了。当时双方是以平等的身份进行停战谈判。杨应刚,王松林知道石达开是个硬汉子,以荣华富贵来打动他是不行的,也知道他一向爱护部下,所以劝他为了保存部下的生命而牺牲一切,石达开慨然答应,双方谈判的结果是,休战后,清廷不再对太平军将士追究罪责,一律遣散归田。石达开愿意自己一身承担一切责任,只要部下能够保全性命,自己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一切具体办法,由石达开自己到洗马姑军营和周歧源当面商定。谈定后,太平军全军进驻洗马姑。
这次谈判中,双方各有各的想法,杨应刚,王松林认为,只要谈判成功,就算立了大功,至于对石达开本人如何处理,那是上级的事。他们相信只要石达开肯作官,朝廷是会加以重用的。
石达开,曾仕和认为,只要太平军将士能够暂时脱离险境,就有伺机袭击东山再起的希望。诈降成功,可以重振军威,诈降即或失败,只要部下能够保全性命,石达开也甘心粉身碎骨。不管成功或失败,他自己都是随时准备牺牲的。
当晚到达洗马姑,经过反复谈判,商定对石达开部下六千人先遣散四千,暂留精锐两千,不缴军器,移驻大树堡,等骆秉章回文再作处理。杨应刚等人则在洗马姑设宴招待太平军将士,请他们安心。
石达开答应这样的条件是很容易理解的。当晚如果发动袭击,将士们体力太差,一旦冲突,未必能操胜算。既然可以保留二千精锐,携带武器移驻大树堡,不妨把行动略微退后。大树堡是南来北往的通途,粮食充裕,到了那里,更容易成功。
不久,石达开预定遣散的四千人遣散完毕,一早,留下的两千人重新编队,不愿意遣散回家,死活都要追随石达开,他们仍由石达开部下周宰辅指挥,作为前队先行,向大树堡进发。
人马行进中,突然人喊马嘶。原谅,唐友耕在大渡河北岸隔岸观火,等招降成功,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抢功,把石达开和其子石定忠,部将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抢到自己手中。这不仅打破了杨应刚亲到成都报头功的美梦,也使石达开与及其部下脱节,诈降计划落空。
不久,唐友耕率领清军数百名,押解石达开等五人前往成都送给骆秉章。
一行人到达成都,骆秉章一见石达开,便问“汝欲降否?”
石达开坦然凛然答道:“吾来乞死,兼为士卒请命,九泉当拜公赐。”
骆秉章在四川总督府大堂上进行会审,当时署内署外,刀枪林立,堂上堂下,警卫森严。堂上坐的是成都将军崇实与省司道一级的大员,堂下兵丁人人弓上弦,刀出鞘,一片杀气腾腾。大家都知道要审讯的是威名赫赫的石达开,当犯人带到时,许多差役大声吆喝,想给自己壮胆。
清制满人担任的成都将军位在总督之上,故骆秉章让崇实先问,但崇实却“音低,不知做何语”,大不起声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在石达开“昂头怒目”的反驳下,崇实更“气沮语塞”,狼狈不堪,被驳得说不出话来。
骆秉章只好亲自出马为他解围,但石达开“枭桀之气溢于颜面,而词句不亢不卑,不作摇尾乞怜语,”。
石达开在答话中痛斥清廷无道,义正词严,不仅两旁差役兵丁听得发呆,连骆秉章觉得难以下台,乃自我解嘲道:”今日就戮,为汝想,亦殊值得。计起事以来,蹂躏数省,我方封疆大吏死于汝手者三人,今以一死完结,抑何所恨。”
石达开冷笑说:“是俗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生你杀我,安知来生我不杀汝耶?”
赴刑场时,石达开仍从容缓步,昂首赴刑场。
当时天色昏暗,密云不雨,成都百姓到刑场上来围观的达数万人,老百姓还是爱看热闹。
凌迟酷刑开始后,刽子手持刀碎割曾仕和“不胜其楚,惨呼”。
石达开说:“何遂不能忍此须臾?当念我辈得彼,亦正如此可耳。
就此,太平天国最后一位枭雄石达开,死在了四川成都的刑场。
曾国藩收到了刘蓉此消息,大为宽慰,让曾纪泽和曾国荃抓紧攻打天京。
而曾纪泽,知道太平天国灭亡指日可待,开始秘密筹划一盘大棋,他可不想湘军和淮军受到裁撤,他要走朱元璋北上灭元的道路,驱除鞑虏。这条路虽然艰辛,但不是不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