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联盟军沿窄道穿越山丘,涌进彼方的平原地区,霍恩的担忧与日俱增。虽然他将恐惧埋藏在沉着冷静的面具之下,但不可否认,它依旧存在,并随着他们跨越的每一寸土地不断增长。白天他焦虑不安,晚上辗转难眠,每一只高飞过头的乌鸦,都令他不禁咬紧牙关。
他为父亲恐惧,对他的孤注一掷大惑不解。同时也为南征的每一人感到恐惧,并暗自祈祷,希望命运不要重演。然而,他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无能为力,于是他逼自己将这些念头统统抛诸脑后。至少圣德城这一役他们不会失败,虽然即将要面对的是未知的敌人,虽然这一战要死很多人。霍恩·道尔顿,现在的你,必须要像父亲一样刚强坚毅,必须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道尔顿家人,像父亲,像爷爷那样,虽然你可能根本不是个道尔顿。
肯尼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联盟军的深蓝旗帜在他头顶飘扬。每天,他都会与其他领主商议圣德城的战略部署,悉心听从每个人的谏言,甚至包括他曾经的亲兵卡米尔,丝毫没有表现出个人好恶,似乎早已将内鬼一事忘得干干净净。
“我的消息不会有错。”霍恩得到消息时,不禁喃喃自语。队伍进入平原后,迈克精心挑选出一百个安哥拉骑兵和一百匹好马,当先到前方遮掩大军行踪,并执行侦查任务。而得出的结果与他带来的基本相同:赖安将整个大三分之一的兵力部署在圣德城,其中以弓箭手居多,似乎已经做好了消耗战的准备。
“三万人?”肯尼重复了一遍,话中有些恼火,更有些困惑,“守城的指挥官不知道是谁,有多少名弓箭手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还打什么?”
“黑狗早就死了,”迈克调转马头,与肯尼并肩同行。先锋军散开跟在他们身后,有如一座由旗帜、长矛和枪戟组成的森林,缓缓移动着。“现在圣德城已经不同当初,城墙加宽加厚了近一半,护城河也挖宽了不少。如今,城门已彻底关闭,成了一个由石头围成的铁桶,没人能混进去,就算混进去了,也不可能再把消息传出来。城墙上全是弓手,日夜轮勤,别说乌鸦,就连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我敢打赌,如果老盖瑞在这儿,一定能把敌军的形势打探的清清楚楚,你信吗?”
“如果他还在,现在该有七十岁了,恐怕连马都骑不了,撒尿都得叫人扶着才行。”迈克语气沉重地说。
当晚,他们在距离圣德城北界五十里外扎营,正好位于最外围哨岗视线不可及处。迈克在午夜时分归来,并带回了新的情报。“凯恩领主要我告诉你们,他在西界六十里外与赖安的军队生了遭遇战,当然,只是一群斥候,其中有来上百人大概不会回去跟赖安报告了,但还是溜走了一些。”他皱着眉道,“那群家伙的头儿抓到了,叫什么马尔,是个爵士,经过严酷的刑讯,他道出了圣德城的兵力部署:其中弓箭兵占多数,足足两万人,剩下的一万是步兵,没有骑兵。”
“两万名弓手?”肯尼语气尖锐的说,“我倒想知道,城破了他们拿什么守。”他抬头看向长桌末尾的艾伦,“伙计,你要说点什么吗?”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不明事态,绝不出手。这是《战争领袖》里说的,也是联盟军典型的作战风格。“我想知道敌军的指挥官是谁,仅此而已。”霍恩轻声道。
“我主张强攻,如今敌人已经摆出了消耗战的姿态,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的军心越不利。”詹姆接口道,“如今我们兵分三路,冰原人应该已经到达东界,至今没有传回消息,说明他们隐藏的很好。主力在我们这,加上日光城的三万人,我们手中有精兵六万。凯恩领主和埃利都的人兵临南界,并且已经败露了行迹,但如果再不出兵,倘若敌人拿他们开刀,我们根本没法前去救援。”
“强攻代价将会巨大。”霍恩叹道。
“这一战后,我们会在圣德城修生养息。”詹姆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回道,“艾伦·道尔顿大人,战争,怎会没有牺牲呢?照地图显示,只要我们攻下圣德城,便会对卡尔塔、罗宾两地形成对立之势。况且,如今敌人分兵三处,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
霍恩可没那么乐观。“公爵大人,食物、马匹、辎重、军备都可以靠时间来补给,但那些牺牲的将士生命,就再也回不来了。”
肯尼扭头看向迈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消息传回来?卡米尔那边怎么样了?”
迈克摇摇头。“没有。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正如詹姆公爵所说,这说明他们隐藏的不错,至少没被敌人的斥候现,如果您真的采纳詹姆大人的建议,冰原人将会是这一战最重要的奇兵,不管圣德城里的指挥官是谁,都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陛下,大战在即,您不说句话吗?”詹姆转向身旁的米拉·凯尔琳。
“我?”米拉翻翻眼,“我会建造谷仓,在作物丰收时低价买入谷物,在粮食短缺时高价卖给其他领土。我还会从冰原买入白羊皮毛,自乌尔购入麻布,从日光进口蕾丝,然后将它们储存起来,染色之后,统统卖给喜好穿衣打扮的埃利都人......”她忍不住笑了笑,深蓝的眸子变成一弯弦月,转脸看向位居长桌位的肯尼,“我只会赚钱,带领亚述人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至于打仗嘛,那是你们男人的事。”
肯尼看看她,又看看老詹姆,随后再转向长桌末尾的艾伦。他想寻找答案,但徒劳无功。一时之间,他变得有些优柔寡断,似乎是十八年前兵败卡尔塔留下的阴影。“要不,我们去信给凯恩和卡米尔,大家投票表决?”他最终说道。
霍恩看看众人,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