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阿萝直挺挺躺在床上,多多一边哭,一边拧了热帕子,小心的敷着阿萝脖子上那一大片青紫。
阿萝双目呆直的看着帐顶,脖子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下身也早就麻木了,可她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血从下身流出去,不停的流出去。
头一回,她真正觉得自己活不成了。
被送进大皇子府那时候,她害怕,可跟现在比,那种害怕就象她对不得不应付的恩客,现在,她不害怕了,她活不成了。
多多的哭声时远时近,和她心里的悔恨相应和,时浓时轻。
现在,她知道七爷为什么让她装病了,为什么让她不要出院门,最好连屋门也别出……她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疯傻到去求周六爷?他什么时候帮过她?他只会害她,她怎么能失心疯到去求他呢?
阿萝的心抽成一团,只觉得下身一股热流涌出,她要死了。
她太想念从前的日子了,有诗有酒,有花有歌,有很多男人围在她周围,想博她一笑……
现在,她不想了,她只想活着,她不想死,她害怕死,她怕极了……
“小姐,怎么办?小姐。”多多哭的两只眼睛都肿了,“大爷说,晚上,还让小姐侍候,小姐……”
“多多。”阿萝有气无力的叫了声。
“小姐,我在这儿呢,我在呢,小姐。”多多泪眼花花凑上去。
“多多,这回,我活不成了,我死后……”
“小姐!”多多哇一声,趴在阿萝身上哭出了声,她看见了,她也觉得她家小姐活不成了。
“我死后,你把我烧了,骨灰……喂鱼,多多,你以后……”阿萝眼角滑下滴眼泪,又滑下一滴。
“小姐,怎么烧?这府里?他们肯定不让我烧,喂不了鱼,小姐。”多多一阵抽泣。
“那就……”阿萝眼泪流成了串儿,“别管我,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小姐,你都出不去,我怎么出去?小姐死了,我肯定也活不成,大爷说,咱们是太子爷的奸细,你又不是没听到,他折磨小姐,还让我在旁边看着,小姐死了,我也活不成。”
多多哭的伤心欲绝。
“那也好,咱们两个,死了也能埋在一起。”阿萝也泣不成声。
“埋不到一起。”多多连打了几个哭嗝,“大爷说了,要把咱们喂狗,连埋都埋不成。”
“多多,都怪我,七爷交待我呆在软香楼避一避,我没听进去,七爷说让我装病别出门,我也没听,多多,都是我害了你,要是有来生……有来生……”
阿萝哭的说不下去了。
…………
崔信这一阵子连着几件事都办的胶粘不利,上火的厉害,得了小贩的回禀,皱着眉头正要发脾气,话到嘴边突然停住,那条巷子……
“你们两个,跟我去看看!”崔信呼的站起来,点了两个心腹,疾步往巷子过去。
那条巷子里,聚集了不少净了身却没能入宫的人,以及,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宫里出来、衣食无着的阉人,那里居然有蒙汗药卖,他竟然不知道!
小贩一溜小跑跟着,到了院门口,急忙紧几步,侧着身子挤进去,用目光示意崔信,就是那间厢房,崔信步子不停,直冲到厢房门口,伸手推开了门。
“谁?”昏暗无比的屋里传出一声警惕的喝问。
“皇城司。”崔信阴沉沉答了一句。
“皇城司?皇城司算个屁!呸!老子……”屋里一声尖叫。
“别跑!”屋里仿佛带着醉意的话被站在外面心腹的呵问打断,崔信急忙倒退跃出,小贩和一个心腹已经疾追出去,另一个心腹低低禀报:“那间耳屋里,从窗户里跳出来的。”
“嗯。”崔信不再理会厢房里的人,带着心腹,直奔耳屋。
…………
李桐觉轻,虽然累得狠,可外面那声极轻的招呼声,她还是听到了。
“出什么事了?”李桐几乎和宁远同时坐起。
“我去看看,你睡你的,放心,有我呢。”宁远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裹住李桐,将她按下,李桐嗯了一声,含糊的交待道:“外头冷,你穿好衣服。”
宁远答应一声,出了内室,接过水莲递上来的衣服穿上,见水莲想说话,忙竖指唇前,示意她噤声。
宁远很快穿好,披了件斗蓬出来,就看到大英站在垂花门下,正有点焦急的往上房门口张望,见宁远出来,抬脚就要往里奔,宁远下了台阶,穿过院子,大英急忙退回几步,也下了台阶迎上去。
“爷……”
“出去说。”宁远几步出了垂花门,依旧穿过院子,“说吧。”
“是,崔信来了,说,毒药的事儿,有信儿了。”大英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宁远脚下一顿,眼里一团亮光闪过,随即猛一甩斗蓬,脚步骤然加快了不少。
李桐一觉醒来,伸手往旁边摸了个空,一下子惊醒,支着胳膊,有些发怔的看着身边那一片空空。
夜里有人叫,宁远出去了,虽然象在梦里,不过她记得十分清楚,他没回来?李桐怔忡之余,又有几分惶惑,不过几天功夫,她怎么就有了一种身边有他才是她几十年的习惯了呢?
“夫人醒了。”水莲挂起帘子,“七爷让跟夫人禀一声,说他进城办一件大事,,办好了就回来,让你别担心,说是:虽然是大事,却是小事,举手之劳。”
水莲原样不动的转说着宁远的话,李桐皱起了眉,“半夜走的?”水莲点头。
“是谁来了?”李桐又问道,水莲摇头,“到咱们院里来叫人的,是大英,半夜里庄子里来人了,说是蒙着头,七爷身边的人,她们认识的不多。”
李桐嗯了一声,洗漱出来,早饭随便吃了几口,穿了斗蓬出来,站在廊下,看着已经晴朗起来的天空,一时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既是大事又是小事,还能让宁远连夜赶回京城。
午正时分,厨房送了午饭来,宁远还没有回来,李桐喝了半碗汤,慢慢吃了小半碗饭,挑了本书,坐到南窗下的炕上,将窗户推开条缝,看着垂花门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