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欲立威者,莫过于废立!而行此废立之事时,顺带斩除一些小卒,亦是美事呢!”
一声冷笑,云无天止住话语。
片刻之后,一连九道恢弘的钟鸣自靖边侯府四处响起,崇明阁广场上的云府诸人纷纷屏息凝神,而后至的幽州诸多世家之人亦肃然起身,遥遥望向崇明阁方向。
旋即崇明阁九扇阁门缓缓开启,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中高座盈门。
一片肃静之中,远天金光大作,煌煌赫赫遮蔽半边天穹,须臾那片金光便飞临靖边侯府上空,而后一素衣胜雪的女子自金光之中袅娜而出、从天而降。
随后隔空对着崇明阁前数千人微微颔首一礼,便径直迈入崇明阁之中,在靠近阁门下首处翩然坐下。
而后在崇明格外一侧通道之中,最靠近崇明阁的数十人便在那年近古稀的刘姓老者的带领下轰然跪地。而整个广场上的诸人便在这女子到来之后骤然沸腾起来。
是玉罗刹!这位怎会亲临此间?”
。。。
一声声刻意压低声音的惊呼在人群之中炸响。
崇明阁前静站的侯府诸人、包括通道两侧幽州大小世家之修俱瞠目结舌的望着那一抹雪白的背影以及跪伏于地的刘氏数十人。
人群之中,云无悲双目微眯,胸中一抹异色浮现,望着安坐崇明阁中的女子,略带诧异的道:“幽北临口刘氏本就是幽州望族,听闻这些年族中高手逐渐凋敝,江河日下,已有家道中落之势。不意这位魔道散修仙子玉罗刹竟是这临口刘氏之人,啧啧。”
英锐的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转瞬又复风轻云淡的笑了起来,“来了。”
一语落,云无悲身后十数人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目光昂首望天。
只见那位玉罗刹在天际残留的金光尚在,极远处的视野尽头骤现一道蓝光。光影在如洗的碧空之中辗转腾挪,短短几息便凌空而来。湛蓝的光耀犹若迭起的浪涛,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的将天际金光掩盖。
待得崇明阁前诸人定睛而望时,蓝光却倏然之间凭空消失,旋即便见崇明阁大殿之内那玉罗刹身侧的座榻之上,突兀的出现一位相貌平庸却气度尔雅的美髯道人。
“玉仙子别来无恙?一别经年,此间再睹仙子风采,幸甚至哉!”
平和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磁性,虽不甚悦耳却令闻者周身舒泰。
美髯道人打了个稽首,也不等素衣女子回话便心神沉入灵台,垂目入定起来。而那轻纱遮面、白衣胜雪的女子就在这美髯道人说话的瞬息间,眸中几许忌惮之色浮动,欲言又止半晌,唇齿之间的话语终究是咽了回去。
而在崇明阁外,原本此起彼伏的喧沸之声,亦随着这美髯道人的降临骤然弱了下去。只余一声声窃窃私语在阁外回荡,而许多颇有见识之人亦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几分小心谨慎。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云无天,也在此刻面色骤变!
“无天可是后悔了?这位名唤‘美髯蚣’,专修毒道。貌不惊人、修为平平,偏生其一身毒功惊人却又手段高明,在极北苦寒之地颇有几分名声。错非这次族会,云某尚不知此人也是我大庆之修!”
云无悲不动声色的轻扫那美髯道人一眼,敏锐的察觉云无天的异色,不禁调笑道。
“何悔之有?兄长说笑了。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大庆之修有听云压制之故,正道昌盛魔修退避,而各大世家俱属正道,怎得先入崇明阁的惧是魔道之修?”云无天脸色愈发凝重,锐利的目光落在崇明阁内数十座榻之上,又望向崇明阁前玉阶高台之上的十余空席,俯身云无悲耳际,颇为沉重的细声又道。
“旁的不说,单单是原本凤阳郡一郡之地,金丹修士便有五指之数。而若论幽州,除却我靖边侯府、定阳侯府,金丹境真人当远超二十位,兄长果真有把握全身而退?须知此番乃是生死之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无妨。”
哂笑一声,云无悲体内宠宠欲动的金丹第二境伏矢期煞力缓缓的沸腾起来,在崇明阁殿内两位金丹境真人的法力的气机牵引之下,愈发的难以控制。
腹部丹田的九窍煞丹转速愈发的迅疾,一道道黑光自煞丹喷涌而出,在四肢百骸之中奔流不息。
许久,云无悲暗暗运转《生杀道典》,终于将浮动的气息平复,暗叹一声:终归是初进金丹,法力的掌控明显大不如前了。
与此同时,崇明阁中位真人不约而同的徒然回身,眉宇之间带着几许异色在人群之中四下探查。
两道气息各异却浑厚的神念在几乎接近云无悲的刹那,靖边侯府上空万里碧霄之中蓦然间一阵光线扭曲,须臾之间三道人影联袂而来,自空中缓缓降下。
而在数千各大世家子弟之中,平地生惊雷绝响,继而无风起浪。
几道鬼魅般的黑影,在杂乱的人群缝隙只见穿行,或是由于遁速极快,众人只觉一阵怪风拂过,便见大殿之中赫然再多四人!原本只有寥寥两人的崇明阁中,便在这短短的弹指间,蓦然间人影绰绰起来,数目竟赫然高达二十余人。
定睛望去,只见崇明阁大殿之中,靖边侯府七位金丹境老祖竟是退居客位,靠近阁门的地方已有十余人落座,但仍有数张座榻空悬。而在崇明阁飞鹤鎏金暖炉后方,原本侯府的族长尊位已不知何时被撤了下去,转而换上了四尊极尽奢靡的銮榻。
銮榻之上,四位身着束腰道袍之人正襟危坐,面容俱笼罩在重重法力之中。
一股股混杂错乱的金丹境威压气息在崇明阁内四下盘桓交织,无声的风浪在一条条重复的轨迹之上冲撞缠斗,“砰砰砰”得闷响骤然间连绵不绝。
无形无色的各色神念威压交错,在金丹境真人成群的崇明阁中显得是波澜不惊。可身处崇明阁之外的诸人,却在这眨眼间被彻底盖压。
这时,侯府上空巴掌大小的符剑猛然化作一道道流光散逸,侯府众金丹真人中便站起一人,穿透暖烟流光信步行至崇明阁门前,神色淡漠的睥睨阁外数千人,淡然开口。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然则庆齐氏统御万疆,产禄、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至使寰宇寒心。而今有梁朝,举武杨威、广宜恩信,并匡社稷。今日之后,我靖边侯府举族内附,不从则诛!”
淡漠的话语带着浩大的金丹境威压,声若惊雷、闻达于天又滚滚而下。
崇明阁前广场四周,近千侍卫亦随着此言纷纷将手中长戟高居,遥指碧霄,齐声大喝:“喏!”
震耳欲聋的呼声一时间响彻整个濮阳成上空,浩大的声势使得崇明阁前数千人望之而生畏。
濮阳城
一处低矮错落的民宅之前,薄如蝉翼的光斑混杂着几许微寒,洒落地面,又在略微淡薄的晨雾之中投下了一片五彩斑斓。
泥泞的小巷在这片民宅区蜿蜒盘绕,狭窄而幽深。
不知何时起,一道道黑影迈着生硬的步子自极远处踉跄行来,步履践踏在泥泞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这是第几处了?”
“第四处,濮阳四方俱已肃清,唯独此处颇有些蹊跷,似有门中高手隐迹于此,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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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两人信步在众多黑影之后,声音一问一答却没有丝毫情愫夹杂在话语之中,显得是不食人间烟火。行在最前头的黑影沉吟片刻,漠无表情的道:“同门又如何?金丹又如何?”
说着,昂首望向靖边侯府方向那一连串震天的钟鸣与极其错乱却令人心悸的无数金丹境气息,眉宇之间厉色骤显。
自怀中摸出一枚漆黑的哨子轻轻放入口中。
须臾之后,四散而开的黑影手掌五指之上锋利的爪子从肉中探出,喉中发出一阵阵似人非人的咆哮,旋即纷纷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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