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离魂体的先天幻境之中,三载倏忽而过。
三载之中,云无悲心智被磨砺的愈发坚韧,神念魂力亦大有精进。
在从起初的沉沦中清醒之后,在幻境之中可谓是阅尽了人生百态,而其心中对于‘道’的认知却是愈发的凌乱。
何为道?
是法天、法地、法自然的天地大道规则?还是发乎于心的初心?亦或是沉淀在灵魂之中的原则与坚持?
前世时,没有这一方世界的光怪陆离,而对于‘道’的认知也不过是局限于史料典籍之中罢了。
诸如诸子百家之道、孔孟之道、帝王之道、五德之道等等。而对于道的释义也不过是譬如“为天地立心,为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等记录册的苍白空洞的文字罢了。
另有先贤言:道者,令民于上同意者也,可与之死,可与之生,民不诡也。
这在云无悲的理解之中,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势”与“行”罢了。
而云无悲自降生在这呼啸天地、摘星拿月的世界之中二十载春秋之后,却赫然发现这“道”竟然是掩藏于万事万物之中,窥而不得其形却又无处不在。
衍生而出的道法,修到高深处时可翻江倒海、劈山断岳。而衡量修为境界的又有“道行”一说。
在幻境之中那位玄阴圣宗化魂真人讥讽自家妄言,又被圣灵谷黑猿王点破——碧霞元君曾在那所谓的‘殿尊’座下闻道千载。
如此说来,这一方世界之中的“道”已不止掩藏于心,而应当是具化于外的存在。然而在贪狼印之中,那神秘的书生又曾言自家勇厉凶厭,敢只身抗天,却能与其道共鸣。而那位神秘书生的道,不出意料便是‘玄虚而澹泊,与道而逍遥。’
心中之道虚无缥缈,纷乱无比,故而幻境之中三载刻意模仿那神秘书生之道,又夜以继日的施展西方皇天庚金剑前七式,细细斟酌体悟这剑道**之中所蕴藏的意境。
虽然最后在破幻境时,玄虚剑意已彻底觉醒,可这也让他的心愈发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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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前,云无悲破先天幻境而出后,赫然发现那位玄阴化魂真人辛柏瀚变得诡异无比。这位妩媚至极的女子一身法力被封印,两人相隔数百丈之远,但在识海神念之中却显得亲近无比。
一念起便知对方所想,一念落亦可查彼此所欲。
这等荒诞的情形使得云无悲措手不及又无所适从,而那位青松真人的胞妹青瑶仙子,不知为何极度厌恶化魂真人辛柏瀚,青黛老妖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建议将之放逐在贪狼印内的无尽虚空之中。
当日的意外也远远没有结束。
临近放逐之前,云无悲在化魂真人辛柏瀚这位满手血腥的魔道巨枭眸中,竟然看到几许幽怨的神色。其杏唇几度张合,虽没有只言片语出声,但从其分外诱人的口型来看,分明是想说“冤家”二字!
这种突如其来且荒诞至极的想法,让云无悲几度陷入困惑之中。
此时,云无悲辗转徘徊于濮阳城外十里亭外山巅之上,心中感慨良多。
自东临回归濮阳之后,这数个月跌宕起伏、几经生死的经历,让他只觉唏嘘不已。遥想当初,他自家形单影只、背负靖边侯府纨绔的名声,身侧只有惊云卫十二人相随。半年之后,在他周围已汇聚了金丹境真人近十人!
而其麾下血浮屠军也赫然有十五万之巨!
其中王伦亲临的原东临卫卫戍军两万余人,如今虽锐减至一万。但就是这一万人所修的《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经》突飞猛进,已达到了地阶中品。
不知不觉间,他云无悲已是羽翼渐丰,再非任人宰割之辈!
“如今已在濮阳地界,靖边侯府族会在即,星主为何避而不入,反倒驻留在这十里亭山巅?”
一块凸起的山石之侧,青黛老妖负手而立,足履离地三尺。深邃而淡漠的双目悠悠的落在极远处灯火阑珊的濮阳成上,淡淡的问道。
云无悲则席地而坐,昂首仰天遥望满天星斗。
手中把玩一枚金灿灿的龙眼大小的丹丸,任由心中纷乱的思绪散发,轻笑道:“前番在此地等待玄清真人时,漫天大雪飘摇、寒风呼啸。可如今再临故地,琼花飞洒的季节早已过半,待得过几日幽北冰雪消融时,不出意外便是大梁叩边之日。”
垂首静静的盯着手中的金色丹丸,强压下胸中的跃跃欲试之感,挥袖将之收拢入怀中,云无悲缓缓的直起身子,踱步至山巅绝壁之侧,轻声道:“不久前收到玄青真人玉符传音,让云某在此候他。这位听云玄门正宗的金丹真人在凤阳匆匆而别,当是皇极真君骤然进阶元婴之故。虽不知听云宗为何肯将幽州之地拱手让人,不过如今幽云大泽的那位真君境巅峰大妖作乱于玄阴腹地,想必听云宗也该有些动作了。”
“来了。”
青黛老妖意味深长的笑望一眼云无悲,说话间身形徒然烟消云散。
须臾,一道黑影便带着猛烈的罡风,从天而降。
几息之后,玄清真人自阴影之中走出,双手虚浮示意云无悲不必多礼,而后竟是一言不发的死死盯着云无悲,上下审视不休。
片刻功夫,眉宇之间的冷色渐弱,玄清真人好似自言自语般、淡淡得道:“当日在凤阳郡时,本尊临时起意告予你辛柏瀚之事。仅仅时隔一日之后,便有流言传出——通天云路筑基境第一人紫极,与化魂真人神魂恶斗,双双重创不知所踪。云大公子可否为本尊解惑?”
云无悲不动声色的躬身侍立在数丈外开,眼见这位素来冷峻的玄清真人气质大变,那种骨子里的冷漠少了许多,眉宇间虽仍旧是清冷高傲,却有几分喜色暗藏。
果然,玄清真人不等云无悲开口,便自袖中掏出一面青白交加的精致令牌,郑重其事的将之打在云无悲身前,沉声道。
“护尔阖族上下一年的前约不变,你勿要多虑。”说着,手臂抬起,遥遥指着悬浮于空中的令牌,“此乃我听云宗内门弟子的命牌,本尊受人之托将之送入你手中,并有一言赐下。”
这一刻,云无悲面上笑意绽开,心忖果然如此。
当即躬身拱手道:“无悲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玄青真人踱步至云无悲身前,暗暗点头,略清了清嗓子。
“庆北之战止于金丹,此番以一载为限,你若能将大梁玄阴拒之于幽北之外,便允你靖边侯府割据建国,而你亦可直入我听云门下,得瞻大道。若事不可为时,亦可将一丝法力灌注于命牌之中,靖边侯府上下俱可托庇于听云。”
直到此时,云无悲心中久悬的大石终于落地,且再无后顾之忧。
轻笑着欠了欠身,恭声道:“玄阴圣宗雄踞北地,诸如皇极真君化魂真人这等神通盖世的金丹,不知凡几。云府势单力孤,唯恐有负真人之望——”
话音未落,一声冷哼在寂寥的夜色之中炸开。
玄青真人眸中狰狞之色骤起,脖颈间刀疤犹若蜈蚣一般抖动,冷声笑道:“他玄阴有大神通金丹助阵,我听云又岂能落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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