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尽头,浮云巅边。
“落花生芳春,孤月皎清夜——”
淡青色的坠子,挂在碧瑶芊芊细指之上,在漫天的烟云之中随风摇曳,洒下一片幽幽的光晕。
一声轻叹,空谷幽兰。
将漫天风尘吹散,却散不了纵横的牵绊;心海潮起,听弦断,却断不了那三千痴缠。
碧瑶收回出神的目光,冰肌玉骨的脸上红润淡去,水眸之中一抹复杂的神色升腾。许久之后,整个人再度变得冰寒无比。
螓首望向云团后方,青松真人此刻早已是面无血色。
“上古时期声名赫赫之宝,妖修、寒螭以及那位神秘的‘我主’——”
唇齿微颤,青松真人心中寒意愈浓。
既是上古至宝,定然不会是区区法器。而能将法宝这等极其珍贵的东西,随手赠人,老者口中的‘我主’却又是何方神圣?
方出狼巢,又入虎穴。
青松哀叹一声,头皮发麻的看向天仙般的女子,沉吟许久,苦笑道。
“骤闻辛秘,青松自知除非身陨,否则再无逍遥自在可言,前辈有何吩咐,还望明示。”
。。。
三日之后,濮阳城外。
云无悲高座校场点将台,而云无忌则侍立于阶下。
校场之中,惊云卫十二人披坚执锐,岿然不动,犹若雕塑一般。
区区三日之功,云无忌已然大变。
眉宇之间的英气不减,却徒然多了许多嗜血的凶横之色,其原先处于练气境十重天的修为,更是突飞猛进至了筑基境初期。
惊云卫十二人也同样进阶筑基境,叶风歌更是不负云无悲所望,赫然已是筑基中期巅峰修为!
豁然起身,踱步点将台前,望着两万气势大变的东临卫,神念遥遥感知着兵卒眸中的狂热之色。
云无悲神色漠然,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这‘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吞煞真经’果真不同凡响,原本两万乌合之众,竟在短短的时日内,悉数步入练气境。
而在其识海的本命真符之中,赫然有两万白点密布。白点之间相互链接,一念动便可在须臾之间,将命令传至每个兵卒心神之内。
如此一来,临战之时,这两万东临卫再非一盘散沙,可谓是如臂指使!
“若仅是如此,何以当得‘太上玄灵之称’?个中玄奥,星主日后便知!如今这两万贪狼杀道之兵初成,战力却仍旧是不堪入目,其阶位便连‘地阶下品’都尚未达到,星主可是任重而道远呐。”
青黛老妖言语虽是刻薄,但看其目光闪烁,隐含憧憬之色,面色亦是潮红一片。
云无悲狂笑一声,道:“有道是筚路蓝缕,已启山林。前人尚且如此,云某如今身怀无上真经,又手握两万雄兵,何愁大事不成?”
睥睨之间,“锵”得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对着两万东临卫朗声喝道。
“即日起,世间再无东临卫!我以贪狼星主之名,赐予尔等‘血浮屠’之番。唯愿有朝一日,此名得以冠绝于天下,诸君当共勉之!”
豪气干云的喝声犹若惊雷,滚滚传开。
“血浮屠!——”
“血浮屠!——”
“血浮屠!——”
包括云无忌、十二惊云卫在内,两万余人神色振奋,举兵高呼。继而一股滔天的杀气,在无数血色旌旗猎猎作响的呼啸之中,冲天盈野!
。。。
当是时,世间各大宗门为那诸天星辰异象,闻风而动;整个大庆北地四处暗流汹涌;而濮阳城仍旧沐浴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一抹祥和之中;
但就在这看似极其平凡的日子里,后世那令无数势力闻风丧胆的血浮屠,悄然而生。
同样,也掀起了大庆北地那波澜壮阔的、史诗般的浩劫之争!
却说,血浮屠成军当日,云无悲便下令起营拔寨,浩浩荡荡向东南方凤阳郡疾行军而去。
凤阳郡禹城,位于濮阳东南七百里处,始建于前朝赵国初平年间,乃是幽南咽喉之所在,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此地有一豪族,曰解氏。
立族于大庆永光年间,至今有两百载岁月。其先祖曾印绶幽州别架之位,宗族在幽南禹城落地生根。两百年来,解氏广结幽南世家,数代相互联姻通婚之下,声势日隆,势力遍及幽南之地。
而其素来与燕王府交好,前番通天云路之行,解氏便暗生二心,与大庆皇室一般,族中子弟不出一人。
如此倒也罢了。
值此乱局,靖边侯府无暇南顾。此族竟表面恭顺,实则暗中勾连当地十余小族,招兵买马,广积军粮。
此族狼子之望,其心可诛!
于是,两万血浮屠星夜兼程,日夜疾行,不到两日便已行军至禹城界内。
“兄长,逆贼名录之中,解氏地远势微,为何先伐此族?”
插翅巨虎背上,云无忌自怀中摸出一卷竹书,翻阅片刻蹙眉问道。
“为何先伐解氏?”
云无悲执缰冷笑,眺目望向东南远天,“已过五日,咱家那位新任凤阳太守云无天,仍旧毫无动作,而无咎也杳无音讯。烈阳叔父一脉在幽南苦心经营多年,财力雄厚。凤阳郡兵在这些年,已被他们打造成了仅次于族中虎豹骑的雄兵。”
眼眸之中厉色渐起,云无悲冷哼道:“有三万凤阳雄兵在手,幽南之地谁人能敌?可这些逆贼宵小,单单是幽南之地,便足足占了三成!”
虎背之上,云无忌将竹书拢入怀中,若有所思。
“养贼以自重?”
“不外如是!”
言语之间,云无悲外放的神念缓缓收回,冷眼扫向远处疾驰而至的解氏十余骑,嘴角扬起,狞笑出声。
“不必理会解氏来人,杀!”
话音落地,腥红的血色旌旗之下,叶风歌为首的惊云卫十二人带着凛冽的杀气,直扑那十余骑而去。
“杀!”
“杀!”
。。。
禹城西北,地属幽南平原。
其间鲜少有山岳丘陵,地势平坦之极。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览无余。
就在距离禹城西北九十里外、浩瀚的雪原之中。
万余重甲铁骑横列,胯下无数战马在这皑皑的雪地之中驻足扬蹄,却无分毫杂乱之声。清一色漆黑的重铠披身,无数长枪如林,遥指天际,在冬日艳阳映照之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遥遥望去,万余重甲铁骑不动如山,好似连天雪色之中的一堵漆黑高墙,骇人的气势令人窒息。
铁骑正中,一碧甲银盔的汉子手三刃巨戟傲立马上。
“这是第几波了?”
阴沉的询问之声响起,碧甲汉子身后一人打马上前,目光幽幽的望着西北方向,须臾便冷笑起来。
“已是第四波了,俱被枭首悬于血旗之前。凤阳那边来信,这位靖边侯府大公子手下两万兵卒,乃是原司律中郎将云烈空麾下,东临卫戍军。”
“东临卫?”碧甲汉子冷哼一声,面上揶揄不屑之色渐起,旋即讥讽道:“在我禹城平原之地,区区两万乌合之众,又是步卒,哼哼。这位‘三剑斩无常’的云大公子,当真是愚蠢之极!”
身后之人眉宇间狰狞之色愈发浓烈,嗜血的舔了舔嘴唇,微垂的左臂不禁按在了腰间臼齿大刀之上。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话音微顿,阴翳的双眸猛然眯起,狞笑道。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