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网辣文 > 玄幻小说 > 荣医 >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一章 织网细推揭隐秘
    江慧嘉目不偏移片刻,紧紧盯住郁生。

    郁生是有情绪的,他心中仍有浓烈的爱与恨,梨园的生活显然并未将他所有棱角磨平,也并未使他失去最初的情感。

    这时,宋熠握住江慧嘉的手,又轻轻上前一步。

    他本来站在江慧嘉身旁略略偏后的位置,以保护的姿态扶住她的手臂。此时他却上前来了,开口道:“尊驾若有意重振郁家当年荣光,只凭如今剑走偏锋,与魑魅魍魉之辈相合,断然是不成的。”

    宋熠并不轻易开口说话,但他一旦开口,却竟比江慧嘉所言,还要更为切中郁生要害!

    郁生的情绪原本已临崩溃,宋熠的话更像是压垮了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这厢宋熠话音一落,那厢郁生便抖着手脚剧烈一颤,喉间逸出一声犹如兽鸣的低呜。

    “你们……你们……”

    他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江慧嘉与宋熠。

    本来是他深夜潜入,行那刺杀谋害之事,一切看似都是因他主动而起,所有的主导权也都应该掌握在他手中。

    然而如今的局面,却仿佛是宋熠与江慧嘉两人守株待兔,早编织好大网,只等他这只傻狍子落进来呢!

    ——好像这个才是事实的真相!

    否则,又要怎么解释这两个人竟一个赛一个地表现得对他了解无比?

    江慧嘉看起来只是弱质女流而已,她却能在瞬间出手将他反制住。这要说不是早有准备,谁能信?

    宋熠最后这句话里,言语中蕴含的某些意味,更仿佛隐隐蕴藏有“招安”的意思!

    是了,他们郁家曾经风光无比,一门双相,五代皆进士,清流名声,富贵权势,煊赫一时,哪样不让世人仰望推崇,艳羡嫉妒?

    如果不是一朝获罪,如果不是一朝获罪……

    郁生心中惨痛无比,他不过是三房幼子,家中出事时好险未满十五岁,又被有心人作保,这才没被流放去那蛮荒苦寒之地,反而留在京城,入了梨园教坊。

    当然,事实上留在京城也未必好过被流放就是了,其间种种难堪甚至比之流放犹有过之!

    郁生跌跌撞撞在地狱中活下来,全凭心中一股执念支撑。

    为了达成目的,数年来他不人不鬼地过着,背后当然也少不了跟某些人某些事牵扯上头。

    他背负了绝大的秘密,又自觉这一切秘密都掩藏得极好,哪里能想到,竟然在这一会本来十拿九稳的出手中,被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一层层揭开了皮骨!

    何其可怕!

    如今分明是春末夏初,即使是半夜,气温也绝不寒凉,可郁生却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里,身上似无寸缕。无尽的难堪与冰寒将他包裹,使他从血液到骨髓,仿佛都要被冻住了般。

    郁生的牙齿被咬地“咯咯”作响,他看向宋熠的眼神从惊恐到绝望。

    他恍恍惚惚又听到宋熠在说:“郁老在世时何等气节,当年大同守边,他一介书生,然而纵横三族,运筹帷幄,西辽与契丹当年分裂,当有郁老绝世之功……”

    是了,祖父就是这样了不起的人。

    郁生听得自豪,更觉心痛。

    然后,更听得轻轻的话语自宋熠口中说出,他说道:“惜乎前辈英豪,可叹后辈不肖。郁生,如今应天府瘟疫横行,正是翻上举兵的大好时机。只是尔等谋事若成,只怕这生灵涂炭之所,便不止应天一府之地了。郁老若在天有灵,不知该如何直视尔等?“

    声调虽轻,却如晴天霹雳。

    不得了!被说到最可怕的隐秘了!

    郁生瞪大了双眼。

    他什么都知道,他怎么真的什么都知道!

    郁生心中终于轰轰响起连绵惊塌,如雪山崩倒,大河溃堤。满江瑟瑟,一泻千里。

    宋熠是谁?他不过一介寒门,他又怎么会知道这许多?

    是不是他们谋划的许多事情其实早已落在有心人眼中?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做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宋熠到底知道什么了呢?其实宋熠还真没有郁生猜测的那样,知道多少东西。

    就连郁生其人,他也不过是在两年前偶尔听江慧嘉提过一嘴,江慧嘉甚至不曾与他细说过其中详情。

    这一方面,江慧嘉向来是尊重病人隐私的。她跟宋熠虽然无话不谈,但也没必要连病人的八卦都谈。当初要不是因为事涉郑家,又牵扯到景安王,江慧嘉还自觉听到了危险的大秘密,这种事关病人私情的事,她根本不可能特特拿出来跟宋熠说。

    但江慧嘉说得收敛,宋熠对她的事情向来上心,尤其年初太子遇刺一事,牵扯到的谜团太多,郑家更是表现暧昧,宋熠便由此开始更多地探寻了其中细节。

    他记性极好,不说达到十成过目不忘的程度,也足有八九成。但凡是曾经留意过的事情,他更是从不会忘记。

    江慧嘉与郑家最初是怎样牵扯上的,他当然是牢牢记在心里。

    进吏部以后,他就开始暗中留意郑家的诸多关系。

    吏部是总领天下官员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的部门,郑家在吏部经营极深,郑老太爷如今虽退了下来,可吏部里却留存着太多他曾经的门生故旧。

    但毕竟又有人走茶凉一说,因此,郑家对吏部的掌控,是既明显又隐蔽的。其中盘根错节,蛛网密牵,简直可怖。

    而越是如此,则一方面这个网络庞大,难以撼动,另一方面,这层层关系来往又难免留下痕迹,无法全部遮掩。

    宋熠进入吏部,学的是宏辞,没有明确职务,没有实际官位,虽说是状元郎,可做的事情,却并不比底层的书吏高到哪里去。

    当然,同批进士们明面上基本都是如此,这也是历来授官的规则。

    宋熠擅于利用规则,他在底层也如鱼得水。

    不仅翻看了历年沉积的无数卷宗,更与各级小吏有所结交。有意无意间,自昌平帝登基以来的诸多官员任免调迁等各种信息已在他心中交织成密密麻麻一张关系图。

    这张关系图平常看来全无用处,然而一旦调动起来,明眼人却能从中分析出无数可怕的信息。

    而后,宋熠联系如今,心中陡然就生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可怕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