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箭！
什么样的西北？
哪个西北？
章镖师话出口，刘思源与松风都反应不大，可宋熠和谢昀却忽地齐看过来，皆是目光灼灼。
“哪个西北？”先问出口的是谢昀。
依照大靖版图，在西北与大靖接壤的，有西夏，也有西突厥。再往西去，还有吐蕃。
大靖朝立国至今已经历四代皇帝，共十三年。
从这个时间上来说，这正是个国家最容易繁盛的时候。
开国时的战乱已经过去，国家得到了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统治阶层往往还没来得及太过腐朽，而第四代的皇帝只要不是太昏庸，治下不说出现太平盛世，至少大环境安定还是能有的。
如今大靖朝的状况也正是如此。
但这却并不是说大靖朝就点内忧外患都没有了！
官场上种种弊病，那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这且不论，单说皇帝子嗣单薄，这就是个大问题。
皇子多了，在立储问题上容易造成极大争端，可这皇子太少，竟也矛盾重重！
大靖周边虎狼环伺，边境摩擦时有生。
或许因为信息不畅距离太远等种种原因，内朝百姓很少能体会到其中紧张，可这种问题，不提想不到，提竟能联想许多！
真正说起来，太子如果猝死，最大得益者是谁？
是政变中的下任皇帝？
还是站队成功的某些勋贵大臣？
不！都不会是！
太子若死，大靖必乱！
大靖东北有东辽，西北有西夏，有西契丹，最西边还有吐蕃，西南又有南诏，有百夷。
其国土虽广，然而重文轻武，各道各路各州府，无不文官把持！
如果唯储君死了，京中各王必然再起夺宝之乱，切矛盾都会白热化。
皇帝是只有个儿子，兄弟也不多，可大靖宗室却有不少人呢！
章镖师被宋熠和谢昀齐紧盯着，有些不解他们的目光为何这样吓人。他不由得紧张起来，忙道：“像是西北那边流行的，常用的箭。我曾去过河东路，在太原宁化兰州等地……见到他们的箭，箭杆特制，当地人称铁竹！”
河东路，既与契丹交壤，又与西夏交壤。
这个时期的契丹与东辽本属同民族，但三十年前契丹内部分裂，倒成了如今的西契丹与东辽。
大靖人习惯将西契丹仍称契丹，东辽则称辽国。
谢昀干笑道：“只是支箭而已，倒也说明不了什么。”
是的，这支箭的出现虽然说明了今次事件很可能是由外族几国主使，但这也只是可能而已。支箭，有心人想要，还能弄不到？
然而在这个事情上，实际上只要有万分之的可能，后果都将十分可怕！
宋熠取了被章镖师斩下来的截箭杆收进袖中，刘思源默默地上前来为他上药包扎。
仙鹤散的止血效果非常好，剩余的截箭杆虽然还被嵌在宋熠血肉中，可至少伤口的流血暂时减少了。
刘思源又取出两种补血补气的丸药，宋熠很快吃了。
松风细心，另带了包干净的衣裳过来。宋熠便同谢昀借了间房，在松风的帮助下换了染血破洞的外衫。
“谢大人请看。”包扎换衣又吃过药后，宋熠与谢昀去了书房。他受伤的是右边胸膛，这时便用左手提了笔，在张铺好的纸上写下了个字。
他左手写字，字迹竟还不错，是手流利的柳体楷书。
谢昀却无心去欣赏他的字，只拿起桌上的纸，十分莫名地将纸上个字看了又看。
他不懂得宋熠写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而更荒唐的是，宋熠竟说，只要皇帝看到这个字，必然就会召见他！
当然，谢昀觉得，此刻更荒唐的是自己。
宋熠已经如此荒唐，而他谢昀竟还当真在思考，是否要相助宋熠这次！
“谢大人。”宋熠又从袖中缓缓取出那半截箭杆，“以此报信，本是大功件，不论今日主使者是何人，这箭……总是不会错的。”
谢昀忽然个激灵，陡然生起领悟。
忽又觉得自己先前全想岔了！
宋熠微微弯身，他身量比谢昀要高些许，这时半附他耳，轻声又说了番话。
谢昀目光微微沉下，眼中神色转深。
富贵险中求，十几年来不上不下，是否当真要赌把呢？
午后，昌平皇帝草草用了些饭，也不过是略填肚子，太子仍在昏迷中，他哪里有心思吃东西？
然而太子受重伤，前朝更多乱局等他镇压，旁人可以乱，他却绝不能乱！
徐德的脚步声极轻极轻地在空旷大殿中响起，他是太监领，宫礼最精通，走路本该是无声的。这时轻轻出声音，皇帝知道，他这是为提醒自己。
昌平皇帝陡然转身，急问：“太子如何了？”
徐德快步走过来，弯下腰轻声道：“陛下，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陛下真龙之气护佑，如今虽仍旧热未醒，但好在情况也不曾恶化。”
他说话已经极富技巧了，可皇帝还是猛地掌拍在桌案上，愤怒道：“群废物！什么都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拍了掌他还嫌不足，又猛地脚踹倒了旁边的只足有人高的摆瓶。
哐啷啷！
顿时响起瓷器碎落地的声音。
还有大块的瓷器碎片滚落在徐德脚下，甚至是溅到了他的腿上！
徐德忙跪倒在地。
皇帝急促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呼吸急促起来：“不成！朕必得去东宫再看看！”
说着甩袖便走。
“皇上！”徐德膝行追上，忙叫道，“陛下冷静！”
皇帝哪里冷静得下来？
他大步走，徐德急了，忙起身奔跑几步，又跪下：“陛下，国子监谢大人求见，说有神医举荐！”
皇帝猛地回头，又大步走回来，沉声道：“谢昀知晓东宫状况？”
“皇上……”徐德颤声道，“如今谁人不有揣测呢？”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长条物，用双手高举起来，抬眼看皇帝。
“陛下，此物也是谢大人呈上。”徐德小心地慢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