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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哈哈笑道:“你也是读书之人,就不知道亚圣所说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当年战国纷争,到处都是死于非命的无辜百姓,你可曾听说诸子周游列国时被鬼魂阻路?世人有正有邪,那些忠臣志士没几个会法术的,却也没有听说哪个是被邪术害死,这岂不就是邪不胜正?我当年游学时曾有幸在王荆公的门下听讲,虽然我并非儒生,但对王荆公的学问气度是极为佩服的,“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天地之变都能够怡然不惧,又何况是这小小的孤魂野鬼?”
拜小剑听了,有些惭愧道:“家祖当年因反对变法获罪,所以叮嘱后人不许去考取功名,所以学问上的功夫下得不多,只想着做个富家翁,今天听齐兄一说才顿悟前非,这次如果能逃过一劫,我便也去壮游天下,学一些真正的学问。”
正说着,下人已经将羊肉做好,端了上来,齐修也不客气,向拜小剑拱了拱手,举箸便吃,齐修吃的极快,一盘肉几口便是下肚,也不见他怎么咀嚼,看看一盘盘的端上来却跟不上他吃饭的速度,齐修也有些不耐烦,向拜小剑告了声罪道:“你家下人这么跑来跑去也是麻烦,要是不嫌我冲撞了拜家先人,还请把锅子搬来,我自取自吃好了。”
拜小剑心知他不是俗人,不能以俗礼相待,便让下人把锅灶搬来。之见他一手持刀,一手拿着筷子,将羊肉片的极薄,用筷子夹了在锅中一滚就捞起来送入口中,不觉间,竟然吃下一只整羊,拜小剑连忙让下人把另一只羊送将上来,齐修果然还没有吃饱,依旧动刀如飞,不停地割着羊肉,拜小剑和老管家哪里见过这等能吃的汉子,直看的心惊不已。
过不多时,两只全羊已是吃的只剩骨头。眼看羊肉已是吃尽了,齐修啜了一口汤道:“吃个六分饱也好,免得待会打坐时身上发懒。”
拜小剑听了更觉惊叹不已,起身道:“常见书上说古之名将能日食全羊,当时只以为是笑话,今日一见才知道世间果然还有这样过人的猛士。”
齐修将衣服披上,笑道:“我这又算得了什么,那些出入战场的大将能够一顿吃尽全牛的人也有,只不过大多不知养生,能发不能收,少有能得个善终的。”
“今天我要打坐行气,养好精神,不知哪里僻静一些。”
“齐兄要找僻静的地方那莫过于内堂了,那里是供奉我拜家列祖列宗的静室,现在非常时期,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齐兄跟我来吧。”
说着拜小剑便引着齐修向内堂走去,齐修起身将剑匣捧在怀里,跟着拜小剑走进内堂。
“这就是内堂了,齐兄请坐。”拜小剑拉过一拜蒲团给齐修。齐修也不客气,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将剑匣打开放在膝盖之上,对着匣里的长剑缓缓吐纳。
拜小剑看着齐修渐渐入定,叹了一口气,点起三柱清香,轻轻地将清香插入香炉,对着拜家列祖的灵位三跪九叩,缓缓祷祝,忽听得齐修“咦”的一声似乎大为惊讶。
拜小剑回身时,之间齐修惊奇的看着拜家先祖的灵位,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拜小剑见他这副样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便问道:“齐兄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吗?”
“奇怪!真是奇哉怪哉!”齐修喃喃自语几声,又闭目存神一番,却又像是一无所获。“难道是我一时的错觉?不应该啊!。”接着就又对着长剑吐纳。
拜小剑满头雾水,见他又去吐纳,也回身继续祷祝。
刚刚默默祷祝了几声,只听得齐修又是“咦”的一声,回头时,只见齐修定定的看着自己道:“原来是你!”
“我?我什么?”拜小剑越听越是不明白。
齐修叹了口气道:“我幼年时常听说万物有灵,若是能日日享受香火供养,就是泥胎木偶也会生出一些灵性,后来我四处游学时曾特地在会试时去文昌庙烧香,那时天下的学子不管信不信神都免不了要去拜拜文昌帝君。那次我闭目存神以沟通剑器之法去感应时文昌帝君的神像,只觉神威如狱,竟然晕了过去。刚刚你烧香祷祝时我竟然有几分当年的感觉,虽然极为微弱,但感觉却是一样。开始时还以为是一时的错觉。你刚刚又祷祝时我才确定下来。想不到你们拜家一家的香火竟然会有这等积累。有你们拜家祠堂,或许我不来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劫难。”
“齐兄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听不明白?”拜小剑有些瞠目结舌。
“你可曾听说过哪吒?”齐修的眼光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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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难道是说书人常说的那位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后来又莲花化身,辅佐武成王成就周朝八百年基业的灵珠子?”拜小剑满头的雾水,越说心里的疑惑越多。
“不错,这世上的愚夫愚妇只知道烧香拜佛,妄想求一个不劳而获的法门,哪知道这天帝最是公平,怎么会因为你烧几柱香供几文钱粮就当真许你一个大好前程?”
“虽然这些愚夫愚妇蠢笨无知,但那一点祈求的执念却是非同小可,这世上心有不足,想要希冀神灵护佑的人又岂是少数?有道是“人心可畏”,如果当真有人能借用得了这股念力,那天下的事也大都可以做的了了。当年太乙真人传于哪吒一道重塑身躯的法门,让他去翠屏山受一方香火,几年后也就可以回转人身重新入世,完成那封神之劫。可惜哪吒香火没能享受多少,却被他父亲李靖得知,把金身捣毁,庙宇推平,借香火念力重新塑身的计划只能不了了之。最后太乙真人只得施展绝大神通,用一支莲花为哪吒化为肉身。”
“这些虽然都只是市井之中的传说,却也并不是无稽之谈。香火念力是否真的是可以通神我不知道,但香火鼎盛的庙宇之中却极少有鬼怪存身倒是的的确确的”
拜小剑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人生前十几年的惊讶也没有今天多。
“那,齐兄的意思是我家先祖竟然是像灵珠子一样死而有灵卫护一方生灵?”
“这些神仙鬼怪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但你们这里既然有了闹鬼的事件,想来不会是这样才对。”齐修沉吟了一下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看这鬼物行事的作风,明显也没有成什么气候,我虽然不是什么驱邪捉鬼的道士,但以往壮游天下求学时,这样不成气候的山精野怪也见过不少。”
“齐兄既然见过,当时是怎么全身而退的?”拜小剑听他说得轻松,心里不由得很是好奇。
“全身而退?哈哈,你怎么会只想着全身而退?你要知道,鬼也怕恶人哩!平常我要是在野外露宿,这些不成气候的山精野怪只有退避三舍的份,怎么会轮的到洒家去躲他们?”
“好人人头上瑞气千条,恶人头上黑气冲天,洒家当年游历时,也常遇到贪官污吏,不肖之徒,有些败类自恃有些小聪明,躲过了世间的律法,依旧逍遥自在,但只要他们落到洒家手里,洒家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失!这种事情做的多了,要说洒家身上没有煞气那是不可能的,你们世俗之人或者感觉不到,但这些山精野怪却最是敏感,远远的感觉到洒家这一身的煞气,就没有几个敢来惹到洒家头上。”说着哈哈大笑,猛的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只见屋内似乎平地起了一阵狂风,拉的本来静静燃着的烛光都向齐修歪去。
齐修手捧着剑匣,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只是拿两眼看住了拜小剑,满脸的须发无风自动,拜小剑只觉得被齐修两眼看着,浑身便觉得不自在,两股战战,似乎有些站不住的感觉,背后寒毛直竖。就像是幼年淘气,趁家人不在,偷偷地爬到树上,结果家人发现之后呼喊时,回头一看才发现竟然离地已有三丈,那时年幼无知,只觉得这下我命休矣,满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恐惧。但此时在房里,只是被齐修看了一眼就觉得好像有一种比那时更为危险的感觉。不由得伸手扶住桌子,深恐支持不住倒在地上被齐修笑话。
齐修看拜小剑手扶供桌,摇摇欲坠,便嘿嘿一笑,把气势卸了下来。拜小剑只觉得刚刚还似乎在悬崖绝壁之上,生命悬于一线,正在拼命挣扎,齐修这一收回气势,一瞬间竟然似乎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两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坐在了供桌旁的太师椅上。这一坐就像是大病初愈,说不出的疲惫。
齐修嘿嘿笑道:“如何?这还是我刻意收敛气息,你又年纪尚幼,没有什么太多的亏心之事。何况你家境不错,自幼在家里养尊处优,身体还好,,不然这一下就能让你肝胆俱碎。你都尚且是这个样子,又何况那些本质阴柔的精怪?”
拜小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问道:“你们习武之人难道都是气势这么凌厉的吗?”
齐修哑然失笑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读书人诵读历代先贤大儒,宗师巨匠的文章,也会觉得字字珠玑,微言大义。即使是相隔千年,但字里行间的意境却丝毫不减。但天下的儒生这么多又,是不是都能有这份成就?我们行走江湖的习武之人,也是这么一个道理:打熬气力,磨砺心智,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是谁都知道的粗浅功夫。至于由外而内踏破肉身束缚,能够进到神而明之境界的人却历来是少之又少。普通的武师只是知道有这种事存在,真正见过的却不多。就像是剑仙侠客,谁都知道,但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游历天下这么多年,奇遇也是不少,到现在不过刚刚是摸到了前进的方向,至于以后的进境却是想都不敢想。”
“要洒家说起来,像你们这些在家里一味死读书的书生,不过只是为了考取一个功名,有几个心怀天下?心胸既然已经窄了,又不懂得养气之道,天天只知道坐在书桌前消磨血气。真正算起来一身的正气还没有寻常的农夫来的多,倘若是真的遇到妖魔精怪,就只有束手无策,任其宰割的份了。”
“其实真正的大儒个个精通养气之道,我于读书一道只是个半吊子,懂得不多,但当初结交的好友中也有几个是儒生的,他们就不是你这般柔弱。他们发牢骚时常说真正的盛世是君王垂拱而治,兵不血刃而四夷宾服万国来朝。你们儒门的养气功夫就是这样,到了高深的境界,根本就让人起不了反抗的念头,和我们这杀伐之道又大大的不同。”
拜小剑听了,只觉得前半生在家里浑浑噩噩,竟然不知天下竟还有这么广大的世界,这么深厚的道理。一时间竟然痴了。
“等到此间的事情了结之后,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粗浅的吐纳导引之术,这也你们儒家的养气功夫,不然一味坐着读书,孔圣人也会落个不良于行。”
拜小剑踌躇再三,忽然跪倒在地上道:“齐兄,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齐兄一定不要拒绝。”
齐修急忙将剑匣放下,把拜小剑扶起道:“有什么话,你说了便是,我们江湖儿女,受不了你们读书人的这一套,你只管说来听听,如果我能答应,自然可以帮你,如果不能,你就算跪了也是无用。”
“小弟自幼就因为祖父的遗命而守在家中,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天地之广大,本来要是没有今日这事情让我结识到齐兄,也许我就一辈子这么浑浑噩噩的度了过去,今天听齐兄的这一席话,才知道我这前半生竟然算是白活了,小弟虽然愚鲁,却也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以前是年幼无知,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天地之广阔,再让我守在这小小的村子里了此一生,那实在是比杀了我还要痛苦,我知道想齐兄这样的侠客大多都是独来独往,卓尔不群的,所以这个不情之请一定会让齐兄感到棘手。我想求齐兄离开此地的时候,能让小弟跟随在身边,小弟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断然不会太过麻烦齐兄,如果齐兄担心带上小弟会耽搁了行程,小弟家里倒还有几匹良马,用来代步的话想来也要比齐兄步行要方便许多。不知齐兄能否答应小弟这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