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废的汽车冒着青烟,压倒了数棵大树,静静地躺在森林里,汽车的两侧,是无数横陈的面具人的尸骸,有的被摔得支离破碎,有的在半空就被树枝串了个透心凉,很难想象这么一辆汽车,又是怎样在这样的危险情况下还保持完好的。
除非它根本没有从空中落下。
“当,当,当!”汽车内传来有人在用力踩车门的声音。
汽车已经大半变形的前部,有人一脚踹开了本来已经不算牢固的车门,浑身是血、衣衫满是破口的杨抗像是一个乞丐一般爬出警车,先检查了一番全身的情况,在现自己的小腹已经不知道何时被某些尖锐的金属边缘开了一道不算太深的伤口后,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放任它继续流血,于是杨抗咬着嘴唇颤颤巍巍地走到旧警车的后备箱前,浑身乏力的他尝试了四五次才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摸出宛如月平时备用的急救箱,熟练地找出绷带消炎药,先挤出淤血、消毒、涂抹消炎药,然后紧密地将伤口包扎起来。
杨抗觉得眼前黑,双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歇息了片刻。
杨抗长舒了一口气,现在算是暂时保住命了吧?杨抗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一下,剩下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在野外要是碰上破伤风,也不足为奇。
休息了快要一分钟杨抗才想起宛如月和袁曦,她们一直在后座,现在还活着吗?杨抗看向后座,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警车的后座似乎是先坠地的,后部完全难以辨认出原来的形状了,要是里面真的还有人的话,只怕早就跟着后座一起砸成了一团烂泥。
杨抗现在能活下来只怕都是幸运之神 的眷顾了,哪能指望另外两个女孩也和他一样侥幸。
但是在杨抗抬头之后,他现自己错了,他其实是最倒霉的?
袁曦被挂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离地不过两三米,她的身边密密麻麻都是被长枪一般贯穿的面具人的尸骨,而袁曦只是身上那件白色的丝绸小衬衫被一道意外坚固的树枝挂着,少女恬静的闭着双眼,眉目如画,似乎睡得正香,和身边那些千奇百怪好似祭祀的面具人尸骨形成了剧烈的视觉反差。
杨抗相当敏锐的视力让他可以观察到,袁曦的鼻孔还在随着呼吸不时变大变小,证明她绝对还活着。
而宛如月却同样靠着汽车残骸旁边的一棵大树坐着,身边同样躺满被摔得面目全非的面具人尸骸,她双目紧闭,似乎也已经陷入昏迷,杨抗走上前试了试她的呼吸,确认她只是在睡觉。
而最让杨抗想不通的是,杨抗现在变得和一个乞丐一般无二,可是另外两个少女身上却纤尘不染,好像警车从高空坠地的时候她们根本没有和自己一起坐在警车内一样的,只有杨抗现在的样貌最为狼狈。
确认了两个同伴的生死之后,杨抗又抬头看了看头顶刚刚他们落下的山崖,他还可以勉强看到太巴山上那九曲十八弯的国道,现在怎么看怎么惊险,一想到刚刚他还驾驶着警车在这样的陡峭车道上大玩漂移和飞车,最后还从那样的高度连车带人一起摔下来,杨抗背上就冒出一阵冷汗。
现在那道山崖之上,还有面具人们不知死活地不断跳下,落到身边的森林之中没有动静,杨抗更是看到那几个开着摩托车的面具人直接毫不犹豫地驾驶着摩托车冲下山崖,在几十米的高空摩托车展开了一千多度的高难度转体,最后在山崖之下的森林里连人带车摔得支离破碎,都看不出人形。杨抗更是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究竟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活下来的。
杨抗最后的记忆只是他看见宛如月疯一般要掐死袁曦,下一刻他就已经从汽车的残骸中被身上不断传来的痛楚唤醒。
这一切只能是奇迹中的奇迹。
杨抗推了推宛如月,没有反应。
杨抗对着宛如月的耳边大喊她的名字,仍然没有反应。
杨抗揉了揉宛如月的脸,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什么情况?杨抗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宛如月全身检查了一番,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没有冒出其他的歪念头,但是他没有在宛如月身上现任何伤痕,那为什么自己叫不醒她?杨抗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焦虑,若不是确定宛如月还活着,只怕他现在就要崩溃掉。
“呜……”头顶传来细细的呜咽声,杨抗顺着声音抬头,看到袁曦正迷迷糊糊地睁开她那双蓝色的眼睛,她还有些神 志不清地打量着四周,随后神 情大变:“诶诶,我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挂上去的,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些家伙,你能挂在这里简直是奇迹。”杨抗抬头对着袁曦说,他没有去关心袁曦,结果这小姑娘倒是自己醒了过来。
袁曦看到身边像是人肉串一般挂满尸骸的森林,脸色大变,她摸了摸自己的身后,只摸到一根有些尖利的树枝,树枝划破了她娇嫩的手,树枝只要再前进几寸,只怕就会刺进她的脖子。
就在袁曦开始挪动身子的一瞬间,她背后的衣物就开裂,她整个人从树枝上落了下去,杨抗也来不及去接,只能看见袁曦狼狈不堪地摔在流满面具人黑色血液和淤泥的地面,背上还露出一截如雪般细腻的肌肤,黑与白产生强烈的视觉差异。下一刻,黑白的界限也模糊成一片混沌,袁曦也变得和杨抗一样像个小乞丐,她只是揉了揉屁股,嫌弃地看了看身上的那些污垢,倒是没什么大碍地站起身来。
“宛如月的身上生什么了?”袁曦凑到一直在试图唤醒宛如月的杨抗身边,疑惑地问。
“我倒是想问你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呢?我记得之前看到她在试图掐死你,现在她却变成这个样子,你却完好无损,让我有点不安啊。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可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掐死任何人的。”杨抗没有回头,袁曦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只是注意到杨抗的左手不知道何时已经又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我……记得的东西不多。在遇到那群疯子、你的车开出山道之后,我只是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只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唱歌了。其他的我一概不清楚。”袁曦连忙解释道,对于现在的身体上的秘密,她自己都一无所知,让她怎么去跟别人解释?中世纪的很多女巫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根本无法解释的理由被送上了火刑架的吧?
因为本身存在着无数未知,所以才会招来恐惧和猜忌。而只有死亡和毁灭能真正平息一切人类心中的阴霾,不论是他们自己的,亦或是他人的。
杨抗突然转身,抬手对着袁曦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他双目锐利如鹰,毫不迟疑地开枪。
袁曦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吼声,袁曦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偷偷想要摸到她身后的面具人被正好爆了头,仰头向后倒下。
袁曦这才意识到,子弹是擦着她的侧脸飞过去的。
杨抗从宛如月的腰间拿下本属于她的子弹相对更多的手枪,然后背起昏迷的宛如月,把他手中只剩五六子弹的手枪丢给袁曦,从来没有接触过手枪的袁曦差点没有抓住,手忙脚乱地握住了手枪。
“不求你能用它伤人,暂且拿着自卫吧。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其他事情等我们逃出去再慢慢理论。”杨抗选择暂时放下对于袁曦的怀疑,打算先从这里杀出去再说。
袁曦跟在杨抗身后也冲进森林,双手握住手中的手枪,心中忐忑而不安。
“看来就算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能完全解决这些东西啊。”杨抗又是对着地面毙掉一个已经没有下身,仍然在用双手拖着身体向他爬来的面具人,面具人拖着一地的内脏和肠子,相当重口。
而袁曦也看到,刚刚还躺在地上似乎已经被摔断脑袋、胳膊或者腿的这些面具人,只要身体还保持着大致的完好,他们都能站起来继续追击他们,甚至几只被刺穿在树上的面具人也突然活了过来,黯淡的双眼重新燃起狂热而冷酷的火红,他们纷纷挣断了树枝落地继续展开追杀。
本来已经该死去的人从未死去,他们像是已经失去了能够死亡的权力,在不择一切手段地渴求自己的血液。袁曦知道……
他们想吃掉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