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仙,你不会要拿我们当路上的口粮带着吧?”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到底没有吃人肉的癖好,而且我又不是魔修,也没做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事,你们何必那么警惕,说了要带你们走,就是要带着你们,仅此而已,你应该听得出来我说的什么话真什么话假,虽然不至于和俩孩子掏心掏肺,但是也不至于连小孩子都要蒙骗。”
……
……
“喂,你这坏蛋嘴上说的好听,但是你和害死爹娘的那个老头难道不是一伙儿的?仙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早知道你会仙术,我就要离你远远的,要不是你,爹娘还有镇子哪里会成这样。”
“我和那个灰袍老头真不是一伙儿的,但是你恨我迁怒我也是应该,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你如果去临安城看一看大概会知道,其实修道者也有好人,只是真的不多,而在远离那种安逸乐土之外的穷乡僻壤,的确是狼心狗行之人满地走,难怪你们会有这样的印象。”
……
……
“反正我将来要杀了你和那个灰衣服的老贼,为爹娘还有镇子里的其他人报仇。”
“却之不恭。”
……
……
尤小木看着前面骑在牛背上的少年与虎子的对话,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在傍晚的夕阳下更觉得恍恍惚惚,做梦一般。
她原地怔了许久,才看到骑着青牛少年步伐不停,而徐云虎却察觉到了奇怪,回头看来。
尤小木赶紧快步跟上,但是依然不敢和那个俊美的少年仙人靠得太近,小姑娘对于仙人的恐惧感从父亲死去的那一刹那就建立了起来,怎么都去不掉了,如今知道李默兰仙人的身份,又见识到了另一个灰袍老人一跺脚的恐怖场景,又哪里能不挂怀,视李默兰简直如豺狼猛兽,必须要保持极远距离才能安心,仿佛这样一旦对方改了主意要杀她,她也来得及反应,实实在在是小孩子思 量。
徐云虎显然光棍的多,他对李默兰的恨意多是迁怒,毕竟真正下杀手的并非身边这个少年仙人,而是另外一个老人,所以刨根挖底下去其实并没有很大的敌意,也没太多畏惧,要说害怕,那怕的也是那个一跺脚天崩地塌的灰袍老者。
况且这小男孩看的也透彻,若是李默兰有歹念他们谁也逃不掉,不如随意一些,听天由命,毕竟男孩子总是粗神 经一些。
“虎子。”尤小木怯生生的揪住了徐云虎的一角。
“木子,咋了?”
徐云虎困惑道,粗神 经的男孩看着尤小木的神 情,才略微明白了一些,说道:“咱们两个人单靠自己活不下去,不依靠这混蛋,还能指望着谁?”
小姑娘梨花带雨,看着夕阳下那个牛背上的身影,道:“你不怕他回头把咱俩卖了?”
徐云虎拍着胸膛说道:“我护着你,谁也伤不了你!”
尤小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为什么你那时候谁也没护住!”
徐云虎猝不及防,看着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外滚的小,想要宽慰两句,却又实在无话可说,他心里头何尝没有失去父母的疼痛,只是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意识到了还有一个小丫头需要他去保护,他现在是她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树了,也许只是个树苗,可是总有一天能长成参天大树来呵护她,又怎么可以早早的倒下,自暴自弃?所以他哪可以流眼泪,只能装出坚毅的模样,去掩饰心里头的恐慌无助罢了。
李默兰骑在老青牛的背上,背对着夕阳往西边行走,对于后边的动静视若罔闻,只是嘴巴里却在细细念叨着什么,原来是悄然无声的把这些天的经历絮絮叨叨的给身下的老青牛给讲述了一番。
老青牛鼻子里通了通气,似乎对这两个孩子很是怜惜。
李默兰轻声道:“小青,你说这俩孩子怎么处理?我可真不会带孩子啊,而且这俩小王八羔子肯定处处和我做对,而且指不定大半夜睡觉还要冲着我来一刀试试运气,虽说有几分养虎为患,可是我真不至于向两个小孩下手,但是抛到荒郊野外总是说不过去,真是愁死我了。”
老青牛哼了哼,意思 是自己酿出的祸事就要承担责任,大不了让这两个孩子当你半个徒弟,一人一半刚刚好也算继承理你的衣钵,万一你将来一不小心驾鹤西去,也不算断了北海剑仙的传承。
李默兰摇了摇头,说道:“别咒我,我哪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过两天我还得买点斗笠什么的挡一挡脸,按照前天夜里在临安城城门外这尿性,指不定随便去一个小城市里头都贴满了我的通缉令,忒危险了,况且那个刺客组织我也是榜上有名,黄金万两啊,真想不到我的命那么值钱,这笔钱就算是道门都心疼,不知道哪个势力干的,你说会不会是帝子斋?只是,帝子斋的人恐怕都亲自出动来寻我了吧?毕竟俞伯牙那个老混蛋肯定会把我的踪迹告诉他们家的弟子。”
老青牛没有回答他的碎碎念。
从午后走到傍晚再临近深夜,三人一牛始终前进,只是因为扮作恶人的李默兰心狠手辣之下,两个孩童走的累死累活也没能坐上老青牛的宽阔后背歇一歇脚,真的是精疲力尽,脚上都磨破了皮渗出了丝丝鲜血。
只是两个孩子咬紧牙关一声不哼,估摸着是不想要在他这个大恶人面前表现出懦弱的样子,这份可怜兮兮的倔强与坚毅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李默兰蓄意让他们跟在后边幸苦跋涉,自然也有磨练他们的意思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的心性竟然如此优秀,看来遭逢剧变让这两孩子心性变化不小,改天他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掌握的少数几部修道功法教给他们,也许还真可以造就两个小天才。
原野极大,行至夜半时分,他们终于见着了一个小镇子,镇子不大,可是比虎子的家乡小镇还是好上许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三人进入镇子里可算见到了一家客栈,顺便在进镇子之前不喜欢热闹的老青牛就独自一牛远远离去,过着它喜欢的风霜露宿。
客栈的老板娘那时候正在准备打烊,这才看到来住宿的三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少年郎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只是这少年郎实在是唇红齿白俊俏过人,让年纪不算太老的老板娘惊艳不已,举手抬足之间偷藏了不知多少个暗送秋波,眼眸当真化作了一汪春水,吓得李默兰赶紧让她安排好客房,然后带着俩孩子上楼,坚决不让这两个心思 其实质朴的娃子被任何污秽不堪的东西沾染。
推开还算干净的房门,李默兰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桌椅床铺都还算干净,看样子经常打扫。
他对此勉强表示满意,不过床当然只有一张,当然是他住。
徐云虎和尤小木终于鼓起勇气表示抗议,但是在某人面前这些稚嫩的抗议声显得苍白无力,就像是在大灰狼魔爪下瑟瑟抖的小白羊。
晚上李默兰睡在床上,而两个孩子各自坐在椅子上,脸蛋趴在桌子上,勉强入睡。
睡梦中的两个孩童眼角时不时有晶莹的泪珠滚落,在睡梦中的人才会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这一刻的徐云虎也好,尤小木也好,两个孩子总算是没有机会隐藏自己的彷徨无助,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李默兰的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了这个画面,感到怜惜。
然后他坐了起来,开始打坐修行。
虽说是修行,但是他的心里头其实还在思 索一些别的事情,过了不久,他走下楼去,看到醉醺醺回来的老板正在被老板娘按在地上打,不过哀号声虽然惨烈,这对夫妇好歹也有一些素养,压低了声音,无论是打骂的还是挨打挨骂的,叫喊声都不至于太响而吵醒了楼上的房客。
他站在楼梯上,看着一楼大厅中正在满地打滚哭诉哀求的老板,又看了一眼手持鸡毛掸子满脸凶悍之意的老板娘,怎么也没法把这位大娘和刚刚那个冲着他暗送秋波的半老徐娘联系在一起。
老板娘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们,扭头一看,现是之前自己一眼就盯上的俊俏少年郎,一脚把正抱在她大腿上的自家郎君踢开,故作娇羞状。
李默兰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心想您这变脸也太快了一些。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走下来,冲老板娘问了几句。
他问的问题,是来到这个镇子之前从尤小木嘴巴里套出来的,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小姑娘木子的母亲三年前离开了她,那时候也曾经是在方圆十里内颇为重大的事情,各类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因为她的母亲也称得上是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而且还精通琴音,可谓是远近闻名的才女,鬼知道怎么就和尤小木那个傲骨铮铮的穷酸老爹好上了,兴许就是喜欢木子他爹那种风骨吧,可是等自己男人死去后,这女子便离开了镇子,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只是她的意思 所有人都明白,一个还在青春年华的女子已经生过了孩子,如果不抓紧时间趁着姿容还在,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所以才走的这般绝然,之后更是音讯全无。
李默兰心想这个女子既然这般小有名气,也许能在别的镇子上打听出一二才是,所以才大半夜的下楼想要向老板娘打听这件事情,看看这位本地的妇人知不知道三年前那个女子的去向。
妇人一听,居然还真的知道一二,让李默兰吃了一惊。
虽然只是指出了那个女子是往那个方向的城市前进,但是已经算是莫大帮助,李默兰颇为惊喜,对于老板娘趁机揩油的行为也就不做抵抗,至于趴在地上的老板那个幽怨的小眼神 ,又岂是他会去在意的。
第二天清晨。
天空蒙蒙亮,空气中的寒意很是浓重,李默兰看着身边两个孩童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襟,才意识到已经是深秋,临近入冬了。
于是他到街上很是随意的买了两件棉衣递给了虎子与木子,然后又特地买了一个有白纱可以遮挡面容的斗笠,有几分神 秘兮兮的感觉,在路上镇民惊讶目光中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镇子。
“我们去嵩州边上的五邑城。”李默兰随口说道。
……
……
嵩州的边境有一片很大的原野,夹在道门所在的临安城与嵩州之间,不但是莽莽苍苍的一马平川,而且这片原野上有许许多多星罗棋布的村镇,许多凡人生活在这里,以打猎以及耕作维持生计,偶尔会组建起长长的车队,前往嵩州境内的小城里头经商。
灰袍老人俞先生出现在一片没有人经过的草甸上,而在他的前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手持一杆黑色长枪的冷酷青年。
这个青年真的很冷,通体散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他整个人都是由刺骨寒冷的冰块构筑而成,他的冷峻的面孔上,紧蹙的眉宇之间,还有他微微用力而爆出青筋的手臂,都无一不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是的,他真的好冷,是一种气质上的寒冷,只要看一眼,就会觉得他冰冷的不像这红尘中人。
俞先生与李默兰离开后不过个把时辰,便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见这个手执黑枪的黑衣青年,这已经从某些方面透露出了这个青年在俞先生心目中的地位。
手执黑枪的青年蓦然间抬起了手中的枪,竟然将枪尖对准了俞先生,对准了这个北海他实力不济,也就不值得我对他大动干戈。”
俞先生在黑衣青年面前丝毫看不出任何性子暴烈的迹象,仿佛转了性,询问道:“帝子,您去追杀他?不要任何眼线的帮助?”
黑衣青年神 色漠然,道:“狼追杀野兔,哪里需要旁人帮助,他如果能东躲西藏避开我的嗅觉,那也算他的本事,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兔子注定是兔子,一旦被我追上,就没有反抗之力,我要亲手杀死他,然后提着他的脑袋去祭拜我的父亲。”
俞先生沉默不语。
黑衣青年收起黑色长枪,往腰畔一个仿佛挂坠一样的玉佩上一送,下一秒这一杆在北海赫赫有名的帝枪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若是有修道者看到这一幕,必然大吃一惊,因为这是幽冥境才可以掌握的能力啊!
青年背过身去,看着茫茫原野,空无一物的右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腰畔上的那一块玉坠,神 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
随后迅化为冷漠,没有丝毫表露。
他站在原野上,就仿佛是一座恒古不花的冰山,又好似一片深邃到极致的夜色。
俞伯牙望着他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