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好了李恪的一切,罗彦便匆匆往刺史府赶。m甫一交接便着手李恪的事情,刺史府的一摊子反而都交给了杨瑞,连个亲笔写的安民告示都没有出来,罗彦还真是当惯了甩手掌柜。
都督府没有李恪的放纵,权万纪一个人完全能够署理好日常事务,也用不到罗彦去操心。
到了刺史衙,杨瑞正在抱着一册卷宗看着。见罗彦走进来,慌忙站起向罗彦行礼。
手往下一按,罗彦说道:“杨长史,你是本地人,先向我说说如今益州,还有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情。若是没有,那么,我便先去看看州府志,然后再接着理事。若是有,还请说来你我一起参详。”
对于罗彦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杨瑞其实非常奇怪。要知道一个刺史如果不能一上来就树立威严,将来绝度会有胥吏欺瞒。而杨瑞想着秋皋先前对他的警示,不由得开口劝告:“刺史甫一上任,是不是召集众僚属们一聚,顺带告知我等接下来的理政方向。”
对于杨瑞的这句话,罗彦很明白是什么意思 。
心道秋皋的推荐果然没错,杨瑞绝对是人精一个。当下了笑了笑:“诸县我会赶在秋收之前,逐一寻访。我是说,如有讼狱水利教育等突出的问题,那杨长史便先代我署理一段时间吧。”
杨瑞心道,这年轻的刺史先声夺人的手段果然用的娴熟,当下也收起小视,说道:“若说益州当下最为紧要的,依杨瑞来看,乃是益州境内二十余县都水利不兴,以至于很多时候,益州虽然雨水甚广,依然有干旱的忧虑。”
这是要给罗彦交底。
“接下来便是南蛮的问题。朝廷虽然多有剿抚,可是蛮人熟悉山林,岂是我等驻军能够剿灭的。一到秋收时节,便有不少地方会有山蛮下山劫掠,实为我益州心腹大患。”
罗彦点点头,心道这杨瑞果然没有隐瞒自己,于是接着杨瑞的话说道:“南蛮的问题先不急着处理,如今已经是四月中,趁着百姓们农闲,倒是可以在水利上下一些文章。”
杨瑞知道罗彦这是要给自己布置任务了,当下询问道:“不知刺史想要修哪一段?”
试探是相互的,罗彦在试探杨瑞的同时,杨瑞自然也在试探罗彦。这一句,很显然就是在测试罗彦对益州的熟悉程度。若真是简单嘴上说说,此时定然会左右而言他。相反,若是真的为益州考虑,那么罗彦心里绝对有了打算。
果然,一句话,就让杨瑞惊骇。
“若是府库充盈,那么便决唐昌沲江,合堋口埌岐水灌溉九陇与唐昌田亩,同时在灌宁水筑堰。同时加固都江堰,勿令有失。”
这绝对不是一个刚来几天就能够仓促做出的决定。杨瑞知道罗彦来之前一定做过益州的功课,不想其人对于益州的山川地理居然这样熟悉。但让他更为惊愕的还在后头。
只听罗彦轻叹一声:“若不是时间太过仓促,倒是可以会同眉州一道在新津西南筑堰,分水向通义、彭山。”
这已经不是做功课那么简单了。
杨瑞觉得这会儿心惊肉跳。能够将山川地理这般熟悉的,些许人情世故怎么可能懵懂。想一想就知道这位是不想大动干戈。杨瑞不禁为益州上下官员担心起来。
回神 之后,看到罗彦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杨瑞立刻回答:“此时我立刻会同六曹与蒙阳郡下诸县安排,五月初便可将一切安排妥当正式开工。”
考虑了一下工期和农时,罗彦点点头,便转身往后衙而去。留下杨瑞一个,心惊于罗彦的本事的同时,开始伏在案头书写蒙阳郡县令的召集令。
罗彦这就是在考量杨瑞的办事能力,开渠修坝这种事情,罗彦甚至把方案和意图都说的很明显了,如果杨瑞还办不好,那么秋皋也是言过其实。
若是这件事情能让罗彦看过眼,那么将来除了他心中必须要操作的几件事情,其他都可以让杨瑞来处理。
短短三天时间,杨瑞就已经和蒙阳郡的县令以及六曹商议好了方案,向罗彦汇报。仔细看了一番,罗彦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这种事情,罗彦不算陌生,但是也算不上精通。只要大致的方案不出错,里头怎样操作,那就是地方的事情了。
再三警示不要因为征劳役让那些个胥吏贪赃枉法,罗彦这才放心地让杨瑞离去。
接下来,原本罗彦还在想着,要什么时候开始操办关于益州铁钱的问题。但刺史府忽然来了一个人,让他的计划暂时搁置了下去。
四月二十六。距离罗彦到达益州已经足足十天了。而就在今天,益州刺史府衙前,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文士的打扮,干瘪的包袱,以及徘徊的脚步,让守在衙前的差役不由得叫道:“那书生,你若是有事,便前来问我。若是无事,赶紧离去。走来走去,形迹可疑,莫要让我将你捉了送到法曹哪里好生问个清楚。”
文士闻言笑了:“要是放在三个月前,你要这么跟我说话,我定要打你一顿板子。不过如今人在落魄,倒是连句狠话都说不出来。既然你问了,那,我便找你问问。”
从干瘪的包袱中掏出两样东西,文士朝着差役说道:“这是我的文牒,这是吏部的文书。两样东西,烦请送到益州刺史诚国公手上,便说,他要调教的刘仁轨来了。”
差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尤其是言辞之中,对于自家刺史还相当不满,这就让他有些犯嘀咕了:“我说,看你是个读书人,我也不好凶你。我家刺史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我看啊,就冲这张嘴巴子,你也确实是该被调教一二了。”
文士瞪了差役一眼:“恁地呱噪,还不进去通报。”
差役虽然不敢看文书里头写的是什么,但是,吏部的文书是没错的,这些年多多少少他也见过,绝对不会有假。因此只能嘴里暗骂,脚上却没有半点耽搁,一路小跑向后衙而去。
当罗彦得到通报的时候,翻开那文牒和文书,登时乐了。还别说,吏部这些人办事就是地道。自己说让刘仁轨当个笔吏,吏部就是将他的官身给夺了,之给其一个流外官,略微比一些差役胥吏高一点。
微笑着的同时,吩咐那差役:“你且将那文士带到我这里来。”
差役内心那个感慨啊,还好方才没有和那文士过分纠缠,也不知道来人是吏部派到哪里的官,想来也不是个小人物,不然也不会得到刺史的亲自接见。
少顷,当门外一阵脚步声越来越响,罗彦就知道刘仁轨到了。还不待门外的差役通报,罗彦就朝门外叫道:“既然来了,那就赶紧进来吧。莫说你来的紧,便是我也等的急。”
只听得房门一声响,被人缓缓推开,那文士进来,看到罗彦,第一反应不是下拜,而是指着罗彦惊叫道:“是你。”
罗彦站起来,哈哈大笑。“怎么,两月不见,兄台还认得在下。”
“早知道你就是诚国公,我刘仁轨打死也不会来益州。”
没错,来的这个文士便是刘仁轨。当初罗彦当了一回江湖高人,连蒙带骗,让原本有些摇摆不定的刘仁轨坚定了来益州的打算。不想到了之后,才现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话用在罗彦身上,是一点也不假。
在刘仁轨这样的惊叫中,罗彦笑着说道:“我从陛下那里将你要过来,你以为,你便能逃得了?况且,你以为我罗彦手下的笔吏,比你那个县尉要差多少?”
刘仁轨被罗彦这样自信的说法给说懵了。
毕竟两个人也算是同龄人,这个时候罗彦一脸的威严,让刘仁轨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随后罗彦便开始向刘仁轨说道:“我手里有一件事情,正好可以磨磨你的性子。若是办的好了,将来出将入相,定然不在话下。但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满是江湖习气,那么就等着在这任上掉脑袋吧。”
这可不是罗彦空言恫吓,因为刘仁轨从接下来的话中,听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我要在益州临近山蛮的几个县兴办官学,专门教授山蛮孩童两族语言,同时还有一系列对于归附蛮人的安排,需要有人专门操办。这件事情关乎将来对山蛮的招抚,你要是办不好,就等着我算旧账,此生就当一个庸碌之辈好了。”
刘仁轨相信罗彦有这个能力,能够一言让自己的前途黯淡。但是罗彦的计划,其难度也一样不小。
刘仁轨看看罗彦,见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我耗尽了盘缠来到益州,如果不能做一番事业,将来难道也行乞回到故乡么。既然是刺史安排,那么,刘仁轨遵命便是了。”
罗彦闻言,大笑道:“你也要知足,你可是大唐第一个权柄不比县令低的笔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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