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西普小学教师宿舍。
余雅琪看着窗外一直下不停的雨以及越刮越大的风,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台风要提前登6了。本来天气预报还说台风最早会在明天下午登6,所以今天学校通知开会,她也没准备晚上住在这边,毕竟还没正式开学,开个会,坐公交车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
低头看了下手机,五点半,这个时候梦瑶该是在吃饭吧。不知道市区风大不大,这个孩子总是不爱打伞,不会又冒着雨去吃饭吧。不过好在跟林书涵那个丫头在一起,两个人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余雅琪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女儿,一来怕打扰她,高三课业压力大,吃饭时间都要挤出来,一通电话十几分钟,还不如好好吃饭呢。二来,她怕自己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就会忍不住要哭。这开学快一个星期了,明天是周六,高三学生会在周六下午放假,周日下午返校,住校生就有一天的时间呆在家里。如果不是这场忽然转向的台风,她还准备给女儿好好做顿吃的呢。
就在余雅琪犹豫的时候,电话响了,正是沈梦瑶打来的,真是母女连心啊。
“妈妈,你还在西普镇吗?”余雅琪在上午出门前给女儿了条短信,这会儿沈梦瑶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不禁担心母亲能不能回来。
“梦瑶,市区雨大风大吗?你吃晚饭了吗?”
“妈妈,你是不是在西普镇回不来啊,这会儿是不是公交车都不开了?”沈梦瑶一听老妈的问话,就知道她还被迫呆在西普小学。
“妈妈没事,这边有寝室,而且什么都有,即便没有那么大的雨,开会晚了的话我也准备住这边的。”余雅琪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尽可能平静地撒着谎。
“西普小学不是说条件很差吗?校舍都是三十年前的,你带被子和洗漱用品了吗?”沈梦瑶听着母亲的话语好像十分平静,但依然充满担心。
“你有什么好担心老妈的啊,这里给教师安排的寝室还是不错的,出门就有小市,什么都有。倒是你,住校习不习惯啊?食堂的饭菜怎么样?晚上被子要盖厚一点,现在日夜温差大,很容易感冒的,晚上不要趴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余雅琪一直一直在叮嘱着沈梦瑶,没有一句关于要好好学习的,都是些生活上的琐事。
“妈,我要去上晚自习了。”
“去吧去吧,明天晚上回来老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南瓜饼。”
“好。”
沈梦瑶强压住喉咙中翻滚的不适,应出一个“好”字,就迅挂了电话。即便努力克制,此刻她也已经泪流满面。同样的,挂了电话的余雅琪也靠着窗台低低地哭了起来。
半晌,余雅琪才平静下来,只要女儿能习惯住校就好,自己就算条件再艰苦也无所谓。她环顾了下这间刚刚临时分给她的寝室,没有床,只有一张脏脏的席梦思 床垫竖着靠在墙上,还有一张老式的书桌,三张长条凳,这就是整个房间里全部的东西。地面和桌面都积了厚厚的灰尘,墙面则是一片片斑驳的痕迹,黄黄绿绿的,还有一些已经长上了青苔,应该是漏雨导致的,满是霉的味道。窗户也是很老式的木头窗,一块玻璃已经破了,插销也有些插不牢。其实其他老师的寝室也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她是新调过来的,也没有提前准备打扫,所以才显得特别狼狈而已。
有一点余雅琪倒是没对女儿撒谎,西普小学出门左拐确实就有卖东西的,只不过完全不能算是市,最多只是一个小卖部。当然,在这种风大雨大的天气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买到基本的生活用品,已经很好了。
买了些生活用品后,她又去学校的后勤处借了扫帚和拖把,顺便从办公室的角落里搬了一大叠报纸。她准备先用报纸将墙壁糊起来,等回到市区了再去买点涂料把墙重新刷一刷。
房间不大,打扫清理都还不是很麻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差不多弄干净了。可是用报纸糊墙壁这个工作量就有些大,余雅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刚刚好围了一圈,还有这破了的窗户,风稍微大一点就哐当哐当地响,只能待会儿多用几张报纸挡挡试试看。
“余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这时候一个脑袋从破了的窗户外探了进来。
余雅琪想起来这个应该是五年级的年级段长,教数学的张颂庆,应该有五十出头了。
“没什么,我可以应付的。”余雅琪觉得自己刚来这学校,还是尽量管自己比较好,现在东西也不缺,糊不糊墙只是让自己感觉舒服一些罢了。
可即便余雅琪推辞了,张颂庆依然径直推门进来了:“哇,余老师把这房间打扫得真干净,连墙上都糊了报纸。”
余雅琪有些尴尬又狼狈,自己此刻正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胶带,满脸灰尘满头大汗。况且这会儿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虽然这里是教师宿舍,却没几个人住,西普小学大多数教职工都是本地人,即便大风大雨,也都瞅着风雨稍微小一点回去了,毕竟家里无论如何也比学校的抗台条件好。
“张老师怎么没回家啊。”余雅琪不知道张颂庆是哪里人,但也没其他话可以说,只好随便捡了句话。
“我平时基本上都住学校的,反正回家也没人,所以寝室这边的安全都是我负责的。台风可能会在今天晚上登6,我要看一看每个房间有没有问题。”
“那您快去忙吧,我这里没事,一切都很好。”余雅琪实在不习惯深夜跟一个陌生男子呆在一个房间里。
“你这里连窗户都破了,还说一切都好,等晚点台风登6了,这个房间根本无法挡雨。”
余雅琪刚想说“无所谓,只不过一个晚上可以将就”,就见张颂庆挥了挥手上的榔头,笑得眼周围起了一圈深深的皱纹,继续说道:“我就知道,所以工具都带来了,玻璃暂时是找不到了,先用木板订上吧。”说着立刻动起手来。
余雅琪原本还有些戒备,看着张颂庆认真地修补着窗户,确实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倒是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冷淡不好意思 起来。于是她便去倒了杯开水,递到了张颂辉的面前。
“张老师,喝口水再弄吧。”
见余雅琪送水过来,张颂庆立刻放下了榔头和钉子,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去接杯子,眼睛则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半老徐娘却风韵尤佳的女人。
感觉到张颂庆直接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就在他刚碰到杯子的时候,余雅琪手一抖,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
“啊呀,都是我不好,余老师你有没有烫到啊。”张颂庆立刻将杯子接过来放到桌子上,抓起余雅琪的手左右端详起来。
“我没事,这水不是很烫。”余雅琪想从张颂辉手上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料被他用力抓住。
“余老师,你的手可真滑啊,难道粉笔还有润肤作用吗?真是比牛奶还光滑啊……啧啧……”张颂庆此刻已经顺着余雅琪的手摸到了手臂上。
“张老师,请你放尊重一点。”
“又不是上课时间,不要这么死板嘛,我很厉害的。”说着便想要去摸余雅琪的脸,被她一个侧脸躲过。
“你说什么啊,这里是我的寝室,请你出去。”余雅琪挣脱开来,退到了墙角。
“我是不是说得太含蓄了啊,这大风大雨的,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多冷清啊,要不我陪陪你吧。”
看着张颂庆一步步走近自己,余雅琪有些慌起来,也不知道喊的话有没有人会听到。慌乱之中摸到放在凳子上的用来黏报纸的封箱带,抄起来就朝对面扔了过去,正好扔在了张颂庆的脸上。这一扔也是用了全力的,又刚好砸到他鼻子上,竟生生砸出了血。
张颂庆感到一阵钻心的痛,一摸鼻子,一手的血,立刻有些晕眩起来。心想今天真是不吉利,本来想开开荤,居然见血了,自己可是晕血的呀,于是也顾不得形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直到张颂庆离开了很久,余雅琪绷紧的身体才软了下来,顺着墙壁蹲了下来,抱住膝盖,抽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