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赶到家的时候,腰酸背痛的感觉格外强烈,身体的零部件在抗议,全身都在叫痛,像被碾压过一样,叫她难受得紧。不过心情是格外的舒畅,她就安心等着,等着宋墨归来。
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他们有一辈子的时光相守在一块。
林秋垂着脑袋,差点与人撞个满怀,好在被林夏拉住。
是熟人,黄嫂扬着笑脸,转瞬笑容收敛起来,宋墨生死未卜,在她看来是这样,这个时候露出个笑脸来,不是在林秋伤口上撒盐巴么,这实在是不道德。
见妹妹与人聊得欢畅,林夏不愿做电灯泡,手插在兜兜里,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拐几个弯,偏僻的一角,瞄见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顺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起烟来,吸一口,缓缓地吐着烟圈。
林夏忽然顿住脚步,目光迅速往角落扫去。
“爸。”林夏拍拍躲在角落里抽烟的父亲,皱皱眉,满脸的不赞同,“若是叫妈知道,肯定没你好果子吃。赶紧地掐烟,若是叫妹妹知道,您可就”
“爸,二哥,角落里嘀咕什么呢!”林秋唠完嗑,走着走着就见父兄杵在角落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什么坏事。
林秋赶紧跟上去,她被太阳晒得不舒服,现在只想脑袋微微发昏。
“没什么,赶紧回去,你妈惦念着你!”林立强打哈哈,只想着糊弄闺女,这么凑巧,好不容易偷溜出来干点坏事,差点被揪住尾巴的感觉,着实糟糕透顶,挺拔的脊背僵硬得厉害。
好在罪证被消灭,说是被消灭其实不尽然,躺在裤兜兜里,温热的感觉,叫他有点不适。隐藏罪证,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闺女的眼神锐利,叫他无处躲藏,下意识地就是遮掩干坏事留下的痕迹。
可林秋不是好糊弄的,该回去的时候不回去躲在角落里,慌张心虚不加掩饰地展现在她面前,处处透着不对劲。
“不对劲,肯定有猫腻。”着急打发她离开,若是没有猫腻,她不信,围着父亲转圈圈,只是真没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背着她干什么!
“别瞎想,赶紧回去,我累得不行,你不是嚷嚷着睡觉么,怎么有心思探究来探究去的。”林夏不忍见父亲没脸,赶紧打哈哈,拉着林秋的手腕,笔直笔直地大步朝前走。
这拉扯来得猝不及防,林秋一个踉跄,一回首,遍寻不到父亲的身影,回头,只看见父亲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透着狼狈的意味。
林立强小心肝一颤,趁着林秋被拉住的空隙,扭头往前就走,飞似的,砰一声,将林秋林夏兄妹俩狠甩在身后。
生怕走得慢一步,会被怪兽吃掉。
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怪味,味道淡得可怜,一时之间没能分辨出来,只是闻着淡淡的怪味,脑袋昏昏沉沉的,顶着太阳越发困倦。
李芸做事麻利妥帖,见林秋林夏现身,赶紧做准备,叫两人洗把脸,洗去路途上的燥热与疲倦。
等仔仔细细洗完脸,李芸笑着端上来热水与面条,煮面省事,用咸菜和猪油做的汤面,撒点小虾米,再简单不过,这个时候正合适,可口酸鲜的汤,叫人陡然生出满足来。
李芸闪得快,一家人叙旧,她杵在原地,实在是没眼色,她的工作经历告诉她,这是她该退场的时候。
李芸的进退得宜,叫王美珍格外满意,人后忍不住夸起来。
赞叹完李芸的能干,她的眼神就没从林秋身上挪开。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可把我难受坏,我这吃不下,睡不好,担心你出点什么事,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得吃多少苦。”王美珍唠叨起来,恨不得揪着林秋的耳朵好好说道说道。
真是不省心的闺女,嘿嘿嘿傻笑,真是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抿下唇,摇摇脑袋,她有点头疼。
不过关键时候二娃是个靠谱的,没叫闺女任性行事,好赖是将人劝回去。女婿没事,闺女别上赶着凑,才是干正经事。倒不是担心闺女吃苦,只是震区不太平啊,能不去自然是不去。
“妈,我没那么不懂事,我在这慢慢等,等着团团圆圆的父亲回来。”
“若不是知道女婿安然无恙,鬼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不过上天保佑,一切安好,提心吊胆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闺女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后悔,怎么会答应,如此荒唐的决定,实在是糟糕透顶。
王美珍猛的回头,犀利的眼神望向林立强,“什么味道?”
糟老头小动作不停,不会是干坏事,怕被她抓。
“能有什么味道,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敢干坏事。”林立强本是透偷偷摸摸朝卧室移动的,被媳妇察觉不对劲,面不改色停住步伐。
“你不说,我信,你没干坏事,可现在,我若是信你才有鬼,别动。”越是争辩,越是心虚,这么多年的夫妻,丈夫没干亏心事,她不信,偷偷摸摸的,说明什么,说明干坏事的证据在身上,没来得及转移或者毁灭,肯定一搜一个准。
“当着娃的面胡闹,好歹留点面子给我。”眼神闪躲,林立强起身往卧室走,赶紧糊弄过去才是正经的,这要命的东西揣在兜兜里,随时可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他得小心点别被抓。
看着林立强走远的背影,王美珍眼底划过几许亮光,奔过去揪住他的衣袖,掏出明晃晃的罪证,“这是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别想赖!站站住!”
她愤怒地瞪着丈夫,咬牙切齿地盯着林立强。差点逃走,原来,原来背着她抽烟呢,身体怎么样,不是不清楚,戒烟戒酒说得信誓旦旦。撒拙劣的谎言,妄图蒙蔽她,实在是可恶。
王美珍心情有点低落,早先对于林秋回来的期待和喜悦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知道怒火从心底深处冒出来,越烧越旺,可恶的糟老头,居然打着混淆视听的念头,看她怎么教训他!
“哎呦,轻点,轻点!”含含糊糊的惨叫声,传进林秋的耳朵,林秋无奈地笑笑,猛的抬头盯着林夏。
“原来你是在打掩护!”林秋不傻,难怪急匆匆扯着她走,啧啧!
“不关我事,你好好休息,我有事先回家。”林夏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转瞬恢复清明,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眼神飘忽,找个借口,啪地关门,转身离开,不管林秋的黑脸,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大马趴,赶紧逃离现场。
一边是落荒而逃的哥哥,一边是被母亲教训的父亲,林秋端着碗,思来想去两头任由其发展,她去补个觉。
父亲得长点记性,别老顾着一时的畅快,身体不能糟蹋,若是等到真的出现问题,苦的是自己,伤心的是爱他的人,这戒烟戒酒的事情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秋跳到床上,宋墨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脑袋埋进去深深吸口气,没有熟悉的味道,却叫她安心不已。
沉沉睡去,笑容挂在脸上,睡梦中是欢乐的重逢,团团圆圆亲亲热热地喊着爸爸,宋墨搂着她,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满足。
“闺闺女”王美珍惊魂未定,拍拍林秋的脸颊,将她从睡梦中焦急地唤醒,她眼眶发红,手抖啊抖啊的,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她是真的慌乱起来,身上发冷,差点当场奔溃。
母亲的慌乱,叫林秋的心跳得飞快,差点以为它会从胸腔中跳出来,紧张又不安,不安的情绪如此地清晰,叫她根本无法忽略。
“报纸上报纸上,女婿,女婿被枪枪击中,现在”现在生死未卜,事情残酷得叫人根本就生不起侥幸的心理,飞溅的血液,叫王美珍吓得半死,看着女婿被枪击中的消息,她吓得差点昏倒,手脚冰凉,不知所措。
不识字的她,敲门请郑雪帮个忙,读读,谁知道,谁知道会听到如此噩耗!
赶紧奔进来,瞧着闺女酣睡的模样,眼泪哗哗哗地流,若是女婿丧命,闺女可不就,可不就会成为寡妇,辛辛苦苦拉扯两个娃。
林秋怔愣在床上,做出个不雅的动作,掏掏耳朵,她猛然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不是说安然无恙的么,怎么,怎么可能。”攥紧被子,难以置信地盯着地面,只说不可能。
王美珍的脚不安地往前挪动,想着想着她的心跳就急促起来,气氛格外沉闷。
女婿受伤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你说这瞒着能瞒到什么时候。若是叫闺女知晓,女婿出事,家里人故意瞒着她,她心底怎么想,思来想去,这事不能瞒,瞒谁不能瞒闺女,她有权利知晓事情的真相。
遭遇袭击,想想就叫人提心吊胆,实在是嚣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简直是不要命,怎么敢,怎么敢那么嚣张。
砰砰砰三枪,若不是宋墨女婿躲得快,只怕会当场
林秋眼睛瞬间赤红,整个人陷入奔溃的状态,蜷缩着身体,指甲抓着被子,“不行,我我要去找他他现在”
王美珍如何能见林秋踏入危险,她眼睛红彤彤的,说出来的话格外坚定,“不准出去,你就在这待着!”不能同意,不能同意,她不能失去闺女!女婿若是活着,肯定不愿意闺女以身涉险。
“妈,你说我我怎么待得住”林秋的眼泪如断线的风筝,本来好好的,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就
“团团圆圆的爸爸在那呢!我的丈夫在那呢!我在这我在这做什么我害怕,我害怕您别拦着我我求您”林秋说到这里嚎啕大哭,爱人在危险的地方不知生死,她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大大的眼睛里是溢出来的哀求,她的眼泪不停流。
林秋说得语无伦次,可王美珍就是明白,明白闺女心急如焚,可她能答应么,不能啊,她猛烈摇头,呜呜呜地哭着,就是不松口,若是闺女过去,一个闹不好,搭进去个闺女,她可怎么办啊!
媳妇彻底奔溃,跑进来的林立强赶紧按住闺女的肩膀,叫林秋不能动弹,眉毛皱起来。
“待不住亦得待着,你不能出事,不是爸故意拦着你,只是你若是出事,谁来照顾团团圆圆。没有爹没有妈的娃,出门叫人笑话!我们俩老得走不动的时候,没准俩娃没长大成人!不是我说你两个哥哥不靠谱,只是到底有嫂子呢!谁能保证嫂子是个好的,待团团圆圆如己出,这事真没的商量!”林立强绷着脸,闺女的泪痕叫他心痛,可心痛不代表妥协,没得商量,一切以大局为重。
说完,林立强不去看床上傻呆呆的闺女,拉着媳妇出去直接将门反锁。
透过门缝,闺女脆弱地掉眼泪,叫他这个老父亲,又心疼又无奈!闺女闺女怎么就这么命苦!
“闺女,在里头,我我去劝劝!”王美珍后知后觉,丈夫这是将闺女锁在里头,她对此不反对,坚决不能叫她跑出去,若是跑出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她怕闺女想不开,做傻事她不会,可若是迈不过心头的那道坎,只怕郁结于心!
“别进去,现在她听不进去的!叫她一个人待着,想明白不是她任性的时候,若是女婿”林立强何尝不知道女婿凶多吉少,若真的女婿出事,闺女坚决不能出事,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他们如何承受得住!再者团团圆圆不能没有母亲!
“女女婿是英雄,可可我宁宁”王美珍说到这忍不住嚎啕大哭,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是不愿闺女丧夫。
杀千刀的恶人,怎么就,怎么就,女婿那么好的人,会不会就
“别瞎说,会没事的,人总归是要死的”被狠狠咬住胳膊的林立强,发出痛呼声。
家国安危与个人之间,家国安危肯定是放在头位的,他想当兵来着,可是他晕血,这怎么当兵!对这个女婿,不同于媳妇,他从来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