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ab 177年3月2o日。
紫凌书院人工湖畔。
今年的开学典礼可谓盛况空前,算上新生家属和跑来凑热闹的市民,参加人数过去年十倍不止,混乱程度更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高出百倍。书院食堂本已制作了一枚7o厘米高的巨无霸蛋糕,足足用掉了7公斤小麦粉、4oo个栗子、15o个鸡蛋,按理说上千人也差不多够吃了,结果还是被迫紧急采购1吨多南瓜、红枣、代糖、葡萄干,赶制了一枚直径4米、重达19oo公斤的巨型南瓜饼,勉强满足了大家的口腹。蛋糕小些还好说,南瓜饼可是累瘫了4o个大厨;食堂甚至问书院卫戍部队借来一台步履式挖掘机,用于搅拌原料、倾倒下锅。还好余涣箐当初定此传统时考虑周全,大尺寸特殊炊具备货不少,否则紧急关头连口蒸锅都找不来,许恬婌还不得猴抓花椒麻了爪?
人山人海,挖掘机完成任务后开不出去,李宝存只得将其锁好,下车来四处晃荡、消磨时间。许恬婌在主席台上讲完话就走了,韦斯特老师自始至终没露面,李宝存转悠半天没见着一个熟人,感觉无聊得很,只能靠欣赏美女意淫取乐。他漫不经心间路过一棵荫蔽四隅的悬铃木,意外听见树下吃着蛋糕和南瓜饼的一位女教师、三个女学生在闲侃……政治?
政治。
“民主”政治。
“……您是说独裁才是好制度吗!?”
“我是说民主‘没那么好’。不要过度解读嘛……”
“……”
李宝存对政治呀,不但棒槌吹火一窍不通,而且满脑子反感、满肚子反胃。然而树下这几名师生颜值太高、身段太好、衣着太辣,容不得他反感政治。于是他就近杵在树荫里,假装是个乘凉呆的路人,实则左一瞥右一瞟地偷瞧她们,目光猥亵,上下其手,无所不至。可大美女不是白叫你看的,想看得买票——可怜的李宝存不得不献出耳朵听她们瞎掰扯,听得脑子都死机了。不全是因为难懂,关键是……她们是在闲聊,所以随意性大,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杂乱得很。亲娘诶,早知道真该带俩耳塞子来……
教师(知性**,西服可体,**桃臀a4腰,一手拎着瓶可乐,一手端着个盛满蛋糕和南瓜饼的托盘,咀嚼不耽误说话,语快):“……民主是手段、途径,不是目的,很多人忽视了这一点。民主同样是‘肮脏的政治’,是一池我们不得不跳进去搅和的浑水,不是什么崇高的追求,更不是什么‘终极正义’。”
女生a(肌肤如雪,五官倔强,眼神 凌厉,口气咄咄逼人):“政治的目的是什么?”
教师:“政治的终极目标是共同生存。社会性动物的共同生存。在天然状态下,这种生存从未需要过什么公认的价值和共同努力的方向,也没什么统一的取舍标准;政治规律是自然规律,我们只是受这种自然规律支配着,本能地在‘满足自己’和‘维护群体’之间寻找平衡,无自觉就能做到,有自觉可以做得更好,仅此而已。
“这么说也许让人失望。我换个接地气的:政治的现实目标是实现‘好的治理’,简单说就是‘善治’。民主不民主,和能否实现善治没有直接联系,它最多只是实现善治的途径之一。为了民主可以付出一切?那是本末倒置。史上相对富强的民主国家大多是先富强、后民主,社会富足之后,为了维持体制稳定才推行民主,结果给羡慕富强的后国家造成了一种印象:‘民主是富强的根源’——说白了,就是‘富强国家的体制一定是好的’这种片面看法。其实人家是因富强而民主,不是因民主而富强。民主适用于当代世界不是因为它多么好,而是因为我们的利益分化和社会意识(如人本主义、个性解放等)对民主有了需求。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今天的利益分化和社会意识形态,同样也是富足社会的产物。”
女生b(成熟高挑,眉目端庄,玉立稳重,说话抑扬顿挫、咬字清晰):“这很像心理学上说的‘模式化’:‘人们拥有从随机中寻找相关性的心理倾向’。‘人’过于迷信自身,相信自己在所有事情上都能对自己负责,这就导致了‘一切好的和坏的结果都需要有人承担责任’这种观念。于是在向富强群体学习的过程中,一个入世的、推崇政治文化的后群体很容易忽视其他因素、把对方的现行体制当做解决自身所有问题的万灵药。”
教师(点头):“说得不错,尽管不太全面。究竟是什么决定了群体的富强程度,这个话题太大,咱们有空再聊。说回民主。就像每个物理学家都知道相对论其实‘不正确’一样,‘民主存在很多问题’也是政治学的基本常识。‘不民主不成活’的思 潮是盲目的。而且从务实的角度出,毕竟crab世界的生存困境和背景压力摆在那儿呢,如果民主要以痛苦或生命——甚至种族的衰亡——为代价,这代价未免太大。理想主义没法让人活下去,‘为民主而民主’是不理智的。”
女生a:“为什么‘为科学而科学’是崇高的,‘为民主而民主’却不是?我个人理解,民主不仅是一种协商的手段,也是一种强调珍视他人诉求的理念,起码比唯我独尊、践踏他人诉求的独裁要高尚。民主是复杂的,‘一人一票’在人新世的西方文化语境中是贬义的,简单粗暴的‘少数服从多数’更是对民主精神 的背离。就算理想化的民主无法建立、无法完全制度化,民主精神 依然是可贵的。”
教师:“我们从事一项科学研究,特别是基础研究时,根本不知道这项研究在将来会有什么用。科学的终极追求是crab世界的整体进步,这个大前提不会变。但纵览整个科学史,很多研究、现、明往往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才真正派上用场。从这个意义上说,正因为‘不知道有什么用’才要去研究它们,毕竟谁也无法预测未来。
“民主跟科学不一样。政治规律是天赋的,不是人造的,而大自然对我们充满恶意、处处给我们设陷阱。我们展和改良政治既然是为了善治,那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应该认清一切政治的真实嘴脸,哪怕它是恶魔,也要让它在开始造孽之前老老实实地伺候我们几天,怎么能把崇高的精神 追求不惜一切地赌在政治上呢?你怎么能指望中性甚至二元性的自然规律满足你一厢情愿的理想追求?要认清现实啊,我们面临着众神 和异界种族、怪物的长期威胁,活下去、活得越来越好才是一切的前提。现在社会上有一种观点,认为不靠道德提升,只需依据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科学证据进行民主决策,就能使体制采取行动、绕开前路上潜伏的危机。按照这种想当然,民主将使社会和政治达到巅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不再有展了,从而带来‘历史的终结’。但民主的缺陷搞不好会带领我们走向毁灭,那就真成了‘历史的终结’了。”
女生c(皱眉乖巧,表情丰富,纯真可爱,更像中学生而非大学生):“有这么夸张吗?难道大家会不约而同一起作死?”
教师(喝口可乐):“举个现成的例子:现在全世界只有许院长一个人认为甲虫族会很快卷土重来,她为此四处游说很久了,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即便许院长是对的,你觉得依照民主程序,她的建议获得采纳的几率有多大?”
女生c:“许院长没证据,换我我也不信啊。她可以搜集证据,靠证据说服大家。”
教师(摆摆手):“这恰恰是困难所在。‘依据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科学证据进行民主决策’——政治理论家们似乎都忘了,‘获取足够的科学证据并加以正确解读’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科学为了探求真理、验证假说、完善理论,花费再多的时间也没关系;但体制的一个重要职能是危机应对,在证据不足甚至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决策是政府的家常便饭,毕竟时不我待。就像人新世某本小说里写的:‘危机当前,你必须做些什么,哪怕是错的也要去做!’古往今来,不管独裁还是民主,体制决策都是服从利益原则,科学证据连陪读丫鬟都算不上。甚至,在面对危机时,民主决策经常因为利益分歧、形成不了同一价值而陷入无休止的撕逼,最终导致体制覆灭。参与民主游戏的人必然抱有‘维护自身价值’这一初衷,当所有价值都需要被民主程序考虑的时候,会议就只剩下撕逼了,最终还是得靠牺牲少数派的价值来寻求解决。”
女生b:“我想起一个案例:21世纪初,极端宗教组织isis向伊拉克都巴格达起大举进攻,伊拉克国民议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会议开到一半,一个议员突然歪题、站出来指责少数族群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于是大会瞬间跑偏,与会各方都为自己所在的族群或集体辩护,同时互相攻讦。isis的威胁竟被大家忘了。”
教师(点头):“任何体制,必须保有同一价值才能维持活力、动力,才能应对内部和外部的各种风险。管你是民主还是独裁都要遵循这一原则。这种同一价值可以是具象的,如某个具体的奋斗目标、某个宗教信仰、某个主义;也可以是较抽象的,如认同感、凝聚力、向心力等。民主不能脱离同一价值而存在,失去同一价值的民主要么干不成任何大事,要么陷入自由主义、自己把自己作死。但同一价值的存在又必然导致某种程度的集权和**,不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就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体制离不开同一价值,同一价值的存在则使得民主和独裁只有一线之隔、一步之遥。‘绝对民主’(或者‘原始民主’、‘朴素民主’、‘天然民主’等等)无一不是这样完蛋的。下面咱们来梳理一下他们的完蛋历程:
“在所有的体制之下,人民的主要诉求都是反对不公、争取权利。但人民不知道自己的诉求能否实现、该如何实现,所以极易被某种许诺操纵,哪怕这些许诺是虚假的、别有用心的,或者不切实际的、缺乏可实施性的。在理想的民主环境下,万事走程序,社会不公无法用强制手段调节,人民想满足自身诉求,走程序太繁琐,走捷径又没门路,怎么办?有办法呀:民主原则之下,人民的话语权神 圣不可侵犯,自认为遭受了不公待遇的人民可以团结起来声,迫使居于上层的游戏玩家向他们妥协。在这种斗争过程中,人民会体验到团结的力量,一步步陷入革命的狂欢,最终变成狂热的信徒式民众。子弹至此上膛。
“然后只需一个环节被引爆:民众的过度狂热,行;领导层的错误决策,可以;夸张离谱的宣传,更棒。各种因素都会导致闸门开启、恶魔被释放——‘个体与集体无分彼此、无条件融合’这个恶魔。它是最终极的民主,受它影响,人民会自地、无私地、无条件地维护他们所信奉的同一价值,并伴随着对异见者的无情围攻。人民选择了独裁,独裁成了最高的民主,‘人民’=‘独裁者’,有没有一个或一群具体的独裁者根本无所谓。一切异见者都不再是‘人民’,而成了被**的对象。‘绝对民主’成为制度之后,体制就很难保证同一价值的合理性和正确性,一切都随着‘民意’的浪潮飘忽不定。绝对民主是极权的温床。”
女生b(表示赞同):“所谓‘人民独裁’。”
教师:“三观不同无法谈恋爱。人们通常只会与持同样观点的人交流,寻找认同、维护自尊、巩固既有观点、合伙攻击异见者,这是人的心里本能。无论社会公平与否,大多数人能占有的资源和权利肯定无法与少数受益者相提并论,这是最基本的经济规律,无法靠制度改变。认不清这一点的人如果团结起来闹事,人民独裁就会形成,尽管人民独裁就跟**一样,当时爽得很,**一过垂头丧气,解决不了根本问题。‘靠谱的民众有责任重建秩序而不是加剧混乱’。诚然,现实是黑暗的,社会是不公的,民众是悲情的,苦难是普遍的……但要明白吐槽容易干事难,是个人都可以抨击社会,但要把社会往好的方向改造,同时在改造过程中不引大规模的痛苦和死亡、不付出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代价……翻遍整个文明史也罕见干成的。政府决策一定要考虑成本、考虑代价,一定要问‘有没有更好’、‘会不会更坏’。提出建设性意见才是硬道理。”
女生a(反对):“您的假设太简单粗暴了。这是违背民主精神 的,跟古希腊公投投死苏格拉底没区别。‘少数派、反对分子、离经叛道者、破坏者以及罪犯,往往可能是一个社会保持清醒的疼痛刺激。’绝对民主只是一场‘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荒唐闹剧。将多数原则绝对化,只会导致‘多数人暴政’和‘社会压抑’这两种结果,前者会践踏(至少也是忽略)个体及少数派的特殊诉求,最终倒向极权;后者会泯灭人的个性和潜力,杜绝个体创造自我、展自我的可能性。”
教师:“但你无法否认这就是民主的‘主谓宾’,即主干。民主的目的在于设计一个博弈平台,大家在此平台上一起决策如何牺牲少数派的利益。民主的主干天然且必然是‘多数原则’,任何实际践行的民主政治都只是在这个主干上增加装饰物罢了。我们的所谓‘现代民主政治’,无非是添加了‘考虑少数异见者的权利,并给予其相应的补偿’这一装饰物;用课本上的话说,就是‘在多数原则的基础上增加变量,整合多元诉求,尽可能照顾到更多人的意见,从而提升决策本身的目的和意义。’实际上,你的观点可以表述为‘缺乏民主精神 的民主政治没有使用价值’——想想吧,你相当于从人性角度质疑了民主政治的可行性。依靠某种‘精神 ’来运作的政治,即便是行之有效的,也注定不会是长远的。人非圣贤,崇高之所以崇高,先是因为大家觉得它‘高’嘛。人人都能达到的,注定不是崇高。真正的‘民主精神 ’有可能普及全体人民吗?这个,我只想说:人家科班出身的、正儿八经的科学家也不是个个都有科学精神 呢。”
女生b(观察着女生a的脸):“嗯。不管添加了什么变量,‘多数原则’都是一切实际可行的民主政治的基础。在多数原则的支配下,人的行为会趋于非理性,投票结果往往会被随机统治。假设米-戈或甲虫族之类的怪物兵临城下,我们没输战局但输了气势,结果大多数人被恐惧压倒、打出了gg,则握有翻盘机会的、想坚持抗战的少数人几乎无计可施。”
教师:“增加‘整合多元诉求’、‘尽可能照顾到少数派的意见’这一变量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按照理想的民主模型,人民的所有诉求——包括最高明、最靠谱、最深思 熟虑、最目光长远的,也包括最愚蠢、最整蛊、最脑瓜一热、最鼠目寸光的——都同样需要被考虑,虽然可能权重不同。这往往会淹没真知灼见。尤为致命的是:在现实的政治决策中,民主系统可以容忍异见,所有人都有机会表达自己的诉求,也可以照顾异见者的权利并补偿之,但仅此而已。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异见依然不会被采纳,有可能是最优解的异见依然会被无视,而且只有不侵犯多数派利益的异见才会得到容忍和补偿,在这种情况下,民主决策和独裁决策导向的结果并无不同。另一方面,多元诉求的整合真能制度化吗?制度化的诉求只能是有限的,多元诉求没有同一的价值,这与政治价值的要求相悖……谁还要蛋糕?”
三女生一齐举手。
女教师撇撇嘴,显然是很想自己把盘子里剩下的蛋糕吃光。女生c灵巧地探来叉子,叉走一块南瓜饼咬入齿间,一脸幸福地嚼啊嚼:“……唔~~~好好吃。要是让我在展航天技术和多做糕点之间选择,我肯定把票投给多做糕点。”
女生a(叹气摇头):“吃货毁灭世界!”
女生b(大吃特吃):“哪轮得到吃货。全世界有过三分之一的人笃信蟹神 ,原教旨主义者占了其中一半还多。要是就政教合一问题举行全民公投,是不是我们就该听他们的,建立一个严格的蟹神 教法社会?”
女生c(大吃特吃):“三分之一又不算多数。”
女生b(大吃特吃):“信教的人团结啊。如果真有这种投票,教徒们参与投票的积极性、组织性远高于一盘散沙的世俗民众。”
女生a(顾不上吃):“甭提了吧。全民公投是最坏的民主形式,没有之一。”
教师:“不管我们走的是独裁道路还是民主道路,‘体制能否拯救文明’都是社会的终极难题。全民公投通常有个严重的隐性后果,即对民众的离间。我们如果真的采取公投或其他什么民主程序来决定未来的社会形态,少数异见者能得到什么好下场?投票嘛,本质上是将个体意志上升为集体意志的行为:我投票虽然是基于自己的判断,但我还是希望群体中的大多数个体和我持同一看法。制约公投结果的因素太多,而且人心隔肚皮,参加投票的每个人如何敢确信自己是多数,而不是少数异见者?你如何敢确信自己在投票过后不是被孤立、被另眼看待的一类人?哪怕我们的民主程序再完美、对异见者的保护再充分,异见者和多数人之间能不产生隔阂与鸿沟吗?民主精神 要求大家愿赌服输,可是一旦涉及切身利益,你们觉得有几个人会甘愿承受失败的下场?”
女生b:“人心的私斗才是最可怕的。”
教师:“是了嘛。政治家们都是明白人,所以不管民间的呼声有多高,他们都不会组织一场‘crab世界要不要实行政教合一’这样的全民公投。这对被标榜成至高至善的民主而言可谓讽刺。
“换个角度。思 想实验:假设有个能力独裁者,他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可以同时看穿全体人民的思 想、知悉他们的诉求,而且他确实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了人民的诉求,他在‘充分倾听和满足人民诉求’这一民主原则上做到了极致,你觉得他是独裁的还是民主的?如果他真能做到这一切,独裁抑或民主还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参与民主政治生活,归根到底是为了提出诉求并寻求满足。许多鼓吹或支持民主的人只是想当然地认为民主能更好地满足他们的诉求,但实际上倾听和满足诉求才是核心,采取什么体制并不重要。”
女生c(吃完擦嘴):“不对吧。哪怕真的存在这种能力‘民主领导者’,我也可以说他仍是个奴役者,而人民都是心甘情愿给他做奴隶的。”
教师:“这么说也没错。万事万物都是‘人’以自己为标准主观评判的。永远都是人决定政治,不是政治决定人。”
女生a(不赞同):“这不是极权主义和人哲学吗?您这种对‘人’自身的迷信可比小蓓(即女生b)说的严重多了。您假设的能力者不可能存在。这个思 想实验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教师(笑眯眯地):“谁说不可能存在?甲虫族就是。”
女生a:“……”
女生c:“您是体制拥护者(paiot)?”
教师(笑笑):“我是实用主义者和强迫症患者。我对crab世界当下的体制非常不满,但我已知的所有体制范例都千疮百孔,不管走哪条路都无法令我满意,连比烂都比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顺其自然、维持现状算了,让这个世界自己做出选择,让时间带给我们答案。”
小蓓:“所有的体制都不够好?连有所改观也做不到吗?”
教师(叹气):“你们既然要攻读政治学、矢志为crab的未来闯开一条新路,先就要从思 想上破除对一切政治价值、制度、观念或其他什么东西的崇拜。尽量不要带着预设观点学习政治——我知道这不可能,所以说‘尽量’。毕竟,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人就是政治,有人就有政治;我们每个人都是屁股决定脑袋,每个人都是无形的、无自觉的‘党员’,靠彼此的屁股远近决定他人和自己是不是同一个‘党’;而与此相对,‘客观’却是无法定义的。政治的实质是博弈嘛,只要你是个‘社会人’,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是不是自愿的,你都无可逃避地身处博弈当中。我们与他人交流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博弈;‘我与政治无关’本身就是一种政治态度,‘不持政治立场’本身就是一种政治立场,‘没有政治诉求’本身就是一种政治诉求——你敢说‘我不想和政治有关系,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不是一种诉求?”
女生c:“如果我能做到无欲无求呢?无旨趣便无主观意愿,就能保持与政治‘无关’。”
教师:“问题是,你能吗?”
女生netbsp; 教师(见她们都不动叉子了,继续自己吃):“只要是‘人’,都会有某种诉求;就算不是世俗的诉求,也会是信仰、理想、执着……这类心灵诉求。我们先是生物,然后才是‘人’。生物性决定社会性,社会性是建立在生物性这一基础之上的,只是生物性的组成部分和延伸……”
小蓓:“这个问题有争议。关于生物性是否决定社会性。”
教师:“至少我们目前的心理学、人类学、动物行为学研究大都支持我的说法。起码‘政治’这件事上如此。ok,讨论个问题:民主是值得引以为傲的精神 追求吗?”
女生a:“我认为是。”
小蓓:“我认为不是。”
女生netbsp; 教师:“我个人认为不是。就像前边说的,我不赞同把民主抬高成为一种道德追求,或者‘终极正义’。动物行为学告诉我们,民主只是社会性动物的‘兽性’之一。根据人新世的文献,大象、海豚和黑猩猩都有复杂的政治行为,连智能水平较低的狼也有——比如说,如果头狼太‘独裁’,其手下就会寻找机会、群起推翻之。这就是最原始的民主。好的政治能让社会性动物的群体保持活力,坏的政治则会让群体走向衰败。纵观社会生物学案例,从社会性昆虫到社会性哺乳动物,在其政治生活中,不同水平、不同表现形式的民主都是存在的,跟摄食、饮水、交配繁育没有本质区别。民主一点儿也不高大上,它只是社会性动物的本能,尽管大多数人没有这份自觉。
“再举个人类的例子:人新世21世纪初,科学家对51o4次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活动进行了分析研究,时间跨度1oo年,涉及来自5o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约3.o6万名登山者。在综合考虑了天气、环境、成员文化背景、技术条件等多方面因素后,他们现:一个领导集权、等级分工明确的登山团队,其组织性、协调性更好,冲突也更少。在攀登珠峰这种高压任务面前,有领导集权和等级分工的团队更有可能实现既定目标。当然,集权的副作用是不利于团队成员表个人见解,珠峰攀登史上由于这种原因造成灾难性后果的例子不在少数。所以理想的登山团队应该是什么样?既要有强力的集权领导者,也要消除团队成员表达合理观点的障碍,让成员有分担职责的使命感。”
三女生:“……啊?”
教师:“注意到了吗?‘考虑异见者的权利,并给予其相应的补偿’这一现代民主原则,在集权或曰‘独裁’状态下也一样适用。缺乏这一原则的政治,无论独裁还是民主都是糟糕的政治,而且民主在解决实际问题方面还不如独裁有效。承认现实吧:人的能力是有差异的,最出色的人与最糟糕的人相差不止一个爱因斯坦;在很多领域里,往往一个人的贡献会比一群人还要大。探险或登山就是这类领域,一个经验丰富、坚强果断、冷静理智的领导比一群经验不足、优柔寡断、性格冲动的队员有用得多。在攀登珠峰那样的极端情况下,考虑异见的独裁才是最优解,其次是独裁,民主反而成了最差选项。那些登山家、探险家在组织队伍的时候有这个自觉吗?他们知道自己其实是在从事政治生活吗?登山队几乎就是简化的政治模型,登山者们在无意中给了政治学一个有趣的案例。”
女生c:“您的意思 是,我们作为社会性动物,其实可以根据环境压力,本能地觉察出当下需要何种体制,是独裁还是民主;独裁和民主各有各的适应领域。如果换做克托尼亚战争那种外部压力极为紧迫的环境,大家都会本能地选择独裁,推举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的精英上台领导我们。”
教师:“当然,这种本能具有可怕的滞后性,经常是当我们察觉到风向必须改变的时候,‘人民独裁’、‘寡夫窃国’之类的恶劣后果已经造成。因此我们有必要作出改进,用有意识的政治行为来调控本能的政治行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研究政治学、要建立体制、要完善法律、要贯彻原则。‘人’的生物属性决定了文明必然要遵从一些天然规则,‘人’的任何概念、系统都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来,我们的一切创造物都有自然渊源,政治是如此,民主与独裁也是如此。
“从本源上说,政治是社会性动物调节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关系的一系列复杂行为的总和。**可以实现同一价值、保持群体的上升力;民主可以缓和成员之间的矛盾、实现群体的内部和谐;无论多么完美的民主,深处一定有独裁的强大力量在纵横驰骋;无论多么纯粹的独裁,背后一定有民主的博弈系统在挥作用;民主与独裁,二者是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相互转化的关系,现代民主政治就是在**和民主之间寻找平衡点,是在刀尖上跳舞,倒向哪边都得倾覆。可是我们的宣传、舆论、文化……都习惯于给政治概念贴标签,还是非此即彼的二元化标签,于是民主成了天使、独裁成了恶魔,殊不知独裁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就像维生素,吃多了要中毒,但不吃也活不下去。又好比大家都喜爱狮子、讨厌鬣狗,因为狮子象征着力量、权威、慷慨、光明,而鬣狗象征着卑劣、低贱、猥琐、阴暗;至于狮子和鬣狗在热带草原生态系统中各起什么作用,大家才懒得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