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云思绪飞转,他倒不在意化血神刀的去处,而是考虑谁在幕后主使。
不是百笑堂,也绝不是青衣会,难道……
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名字。
江静初?
不,绝不可能,此人名动江南,不至于如此卑鄙。
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之人。
方镜爻轻抚长髯,淡淡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必疑心太重,但也有必要保持适当的谨慎。”
燕飞云说道:“镜老此言,似乎别有用意!”
“嗯,比如说,在没有适当的理由之前,你可以怀疑我就是主使之人!”
“镜老太会开玩笑了!”
“不,我说的实话。不过,我有充足的理由打消你的疑云。”
“请讲!”
“水道重修,关系民生。我勉力争取此事,主要是为了积些功德,为子孙求些福荫,并不过多考虑利益。”
“嗯,听说方家一向做正经生意,自然不会想出左道旁门的伎俩。”
“这当然,其实我早已胜券在握,绝没有向你下手的道理。”
“哦,镜老早就坚信自己必然胜出?”
“对,其实我走的工部的门路,凭小相爷的威势,总督大人岂能不给面子,暗中嘱咐我说服巡抚大人即可。我介绍雷开给你认识,就是要你了解,我们有最好的营造技术,足以顺利完成这项水利工程。”
“呵呵,那么我倒没有帮上什么忙了。”燕飞云笑得有些尴尬。
没有帮忙,却收了人家的重礼,着实说不过去。
“不,燕公子的意见非常重要,如若另一家实力更强,我相信你会支持他们。由于你与巡抚大人以及老相爷之间的关系,我也可能会失败。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相信,我们的营造技术最好,实力最强。”
燕飞云更加尴尬,他与老奸相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更无法说起。
方镜爻继续说道:“难道就没有想过另一家可能会派人刺杀你?譬如无忧山庄。”
燕飞云说道:“其实,我与王少庄主打过交道,而且王少夫人的娘家,与我们燕家多年往来,恐怕没有动机吧?”
“表面上看,应该没有,不过我可以提供一点参考意见。”
“请讲!”
“我知道王少夫人的家族久居江南,颇有些势力,大概这就是无忧山庄不远千里而联姻的目的。”
“这又从何说起?”
“无忧山庄早就想将票号覆盖到江南地段,所以他们想出联姻的手段,逐渐将势力渗透到江南。”
“这……”燕飞云从来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方镜爻摆摆手,继续说道:“无忧山庄争取工程的最主要原因,并不在工程本身,而是为顺利开设票号奠定基础。”
“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江南拥有自己人的钱庄,大小钱庄联手胁迫官府,抵制无忧山庄进入江南,所以各地官府根本不与无忧山庄打交道。王少夫人所在的家族曾经出面调停,也遭到拒绝,可以说无忧山庄联姻的计划完全破产。”
燕飞云皱起眉头,说道:“难道无忧山庄试图利用营造工程的机会,与各地方官员进行接触,再想办法消除地方上的敌对之意?”
方镜爻点点头,说道:“正因为这种特殊的目的,无忧山庄对此项工程是志在必得,耗费巨资打点总督府上上下下。总督大人收了各方的重礼,虽然暗中将工程许诺于我,却不方便明言。而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总督大人将烫手的山芋扔到了你手里,大家就只好再打你的主意了。”
言语绕来绕去,无非是要证明无忧山庄的确有刺杀动机而已。可是,仓促之间,王氏夫妇怎能一下子找到那么凶狠的杀手?
燕飞云忽然想起藏剑楼遇到的怪事,心中不由暗自震惊!难道藏剑楼找不到合作方,也是无忧山庄在捣鬼?
那么,无忧山庄早就找好了杀手,四处威胁潜在的对手,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出手杀人?
这个想法,燕飞云藏在内心,可不敢随便说出。
“镜老,你是直接对手,无忧山庄为何不直接对付你,而选择对付我?”
“这就是老人的经验吧,我曾在言语间暗示过王少庄主,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其实我们方家的实力远在无忧山庄之上,王少庄主应该很清楚。”
燕飞云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瞄了卢真一眼。说不定卢真显露过什么特殊的功夫,更让王少庄主不敢轻举妄动。
方镜爻看在眼里,笑着说道:“燕公子,我只是帮你分析一下刺杀动机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能冤枉好人。总之,任何事情都要多动脑筋,反复思虑才好。”
门帘一掀。
进来的是方镜爻手下的四大保镖之一,报称有人给燕公子送信而来。
燕飞云展开书信,不禁怒起心头!
沈明月催促他火速返回,藏剑楼在苏州吃了大亏,潘心竹的几位老兄弟,已然二死一伤。
信件似乎写了一半,前面没有说明藏剑楼动手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先前那名保镖又走了进来,报称又有人给燕公子送信而来。
燕飞云阅读第二封信时,才发现这第二封信原本应该是第一封信,作日期落款上看,应该早就到了。
原来潘辰受到委托之后,居然亲自赶去苏州,以便赎出小倩姑娘,结果在迎春楼与总兵府的王公子发生争执,被人家擒拿。
潘辰所带的随从跑了两个,前去给潘心竹送信,以便救回少主。这边云大娘急忙给汤七传出消息,所以沈明月在第一封信中,就要求燕飞云返回苏州。
燕飞云问道:“怎么回事?”
那送信人满脸羞愧,说道:“小人该死,路上感染了风寒,差点死在客栈里,所以耽误了大事。”
燕飞云见那人脸上病容不退,猜想那人必是略有好转,就急忙赶路,其实还未痊愈。他只好安慰那送信人,又问先到的第二位送信人,有什么最新消息。
那人支支吾吾说道:“听说王公子邀请了一批胡人高手,知府大人与总兵大人向来不太和睦,又惧怕胡人威势,所以不愿插手此事。”
朝廷与外域各国之间,关系非常复杂,敌对之中又有合作;而朝廷采取了严禁国人前往外域的政策,东南封海,西北、东北封疆。
可是有一点最奇怪,胡人在中原可以大行其道,而各地官府都对胡人有一种莫名的惧怕,就像供奉神明一样,任由胡人胡作非为。
在官府的眼中,胡人就是主子,不敢得罪;而国人就像狗一般,可以任意欺凌。
举国上下,莫不如此。
燕飞云说道:“好,我知道了,今天就启程。你陪着那位兄弟先找大夫治病,然后再回苏州。”
方镜爻打个眼色,下人取出银两,打赏了两位送信人。
“燕公子,此事居然牵涉到胡人,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有人死伤,恐怕只有武力解决了。”
“我们马上就要安排工程进度,时间紧迫,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张银票,算是我一点心意,若不够用,派人来找我就是了。”
双方发生争斗,难免要聘请高手,花费巨大;没有经济基础,一切免谈!
藏剑楼有的是银子,那是藏剑楼方面的,方镜爻也想有所表示。
燕飞云一看票面上“十万”这两个字,内心震动。
就连他也是初次在银票上见到“十万”这两个字,谁家的银子都是辛苦赚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镜老,太客气了。你收起来吧,用不着。”
“在江湖上行走,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你邀请朋友来助拳,能不招待么?而且我一生之中最恨胡人,不能亲自出手教训他们,就倚仗你和你的朋友了。”
方镜爻毫不客气,将银票硬塞进燕飞云的怀中。
卢真说道:“燕公子,对于你的武功,我很放心。不过,万一遇到使双棒的胡人高手,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昔年,在西域有一位奇人,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我孤身越境,游历西域的时候,曾经向他挑战,他拒绝了,因为他认为我的武功还不够高。”
挑战而被人拒绝,一般的江湖人必定视为耻辱,而卢真的神色很平静,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受人侮辱。
“后来呢?”燕飞云问道。
“在我的坚持之下,他随手摆出一个架式,要我破解。那一式妙用无穷,似乎暗藏着九种攻击变化,我苦思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想到了破解之道。可是那位奇人告诉我说,这一架式并非他的武功精华所在,而且在临战之际,随时决定生死,哪有时间思考?”
“恰恰因为临战之际,局势变化万千,与拆招解招完全不同。若遇到对方绝技,纵然不能破解,选择退让以避其锋,再求反击之道,未尝不可?”
“这也是一种对策,不过也要双方实力相当,才算有用。当时我不太服膺,因此演练了几手绝招,结果被人家举手而破,这就显示出了差距。”
“若然如此,那位奇人必定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老前辈对此事也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