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眼前一片无边的黑暗,何婉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小心的挪动着脚步向前慢慢走着,忽然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她完全听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却本能的感到了危险,正想拔腿就跑,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火把,从远方将她围了起来。何婉萍努力的想看清楚是什么人在拿着火把,可是尽管火把燃烧的劈啪声清晰可闻,但是火把本身就像融入了黑暗中,怎么也看不清楚。火把越来越近,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何婉萍心中的恐惧也无法抑制的膨胀了起来,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何婉萍猛的坐起身来,惊魂未定的喘息着,伸手在额头上一摸,满手都是冰凉的汗水。定了定神,何婉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她发现自己还是那间酒店客房的床上,周围的一切和睡着前没有任何变化,原来刚才那一幕不过是噩梦罢了。
何婉萍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来一连喝了好几口,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下来。长吁了口气,何婉萍放下手中的水杯,来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掀起一角,此时的窗外已经天色微明……
“嘭”的一声,何婉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睡着了,她揉了揉撞被墙磕到的头,站起身一把拉开了窗帘,从窗外立刻涌入了一片强烈的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脸上,略微刺眼的感觉让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很显然外面已经天亮了挺长时间。
简单洗漱了一番,何婉萍换了身衣服,打算出去吃早点,刚一出门就遇到了乔治等几个美国人,和昨天相比,他们的气色看上去要好了很多。互相寒暄了一番,何婉萍这才发现,原来这几位也是准备去吃早餐的,于是几人结伴往楼下而去。
早餐的时间早就过了,还好餐厅倒是小时服务的,何婉萍还有乔治等几人还不至于吃个闭门羹。选了张桌子坐了下来,何婉萍很热情的向乔治等人介绍了香港本地很有特色的早茶,于是一个个的,什么奶黄包、叉烧包、糯米鸡、马拉糕、凤爪、虾饺、鲜虾肠粉等等,瞧上了就要,整整摆了满满的一桌罢手。
一桌子热气腾腾、精致美味的点心看的让人垂涎欲滴,可是那竹筷在乔治等人的手中却像是被施了魔法,完全不听他们的使唤,眼看着诱人的点心却没办法弄到嘴里,性急的迈克顾不上蒸笼里的叉烧包还在冒着热气,用手抓了一个就直接丢到嘴里,结果被烫的呲牙咧嘴的。乔治等人最后无奈之下,只好借来了几把叉子和勺子,连叉带舀之下,才勉强将眼前的美味给送到嘴里。细细一品之下,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陶醉的表情,手中的叉子和勺子的动作频率也立刻快上了几分。
何婉萍相形之下就显得很斯文,稍稍吃了几块糕点和两个奶黄包就停下了筷子,倒了一杯茶,从旁边的报架拿来最新的报纸,边喝边看了起来。谁知到刚翻了两页,就看到让她感到气愤不已的内容。
“月日,由于面临强大的国际国内压力,又无法获得足够的支持者,印尼总统苏哈托被迫宣布下野……同日,哈比比宣誓就职印尼总统。”何婉萍对此不屑一顾。
“……月日,哈比比在总统府宣布成立一个由名部长组成的新内阁……据称新任总统哈比比系前总统苏哈托养子……”何婉萍忍不住撇了撇嘴。
“……新任总统哈比比今日就本月流血事件答记者问时称,暴乱已经被控制,部分报章上的宣传过于夸大,他相信强奸案实际上是轻微的,并没有那么广泛……
国防部长兼武装部队总司令维兰托称,经过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显示,暴乱期间的受伤者有人,但只有人入院接受治疗,而且这批人中没有一个是强奸案受害者,所以他相信强奸案的消息纯属谣言,因为根本找不到任何确实证据……
警察总长鲁斯曼哈迪称,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在暴乱期间有人被强奸,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暴乱期间华人是首要袭击目标……受伤的大多是印尼本土人,国家情报协调局局长穆托吉如是说……”
看到这里何婉萍已经出离愤怒了,她没想到印尼政府居然可以这样睁眼说瞎话,竟然可以这样无视华人在暴乱期间受到的伤害,她因为噩梦而动摇的心这一刻又无比的坚定了起来,她决定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以便能戳穿印尼政府的谎言。
这时坐在一旁的乔治发现何婉萍表情的异常,关心道:“温蒂,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何婉萍把报纸一递,愤愤不平的说道:“乔治,你看看印尼那帮人是怎么说的!”
乔治将信将疑的接过报纸一看,脸色也马上变了,气愤不已的说道:“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什么没证据,难道我们这些人看到的都是幻觉!”
说完,乔治还把手中的报纸传给其他几个朋友,迈克、安迪和杰西卡接过来凑在一起瞧了瞧,马上变得和乔治一副模样,都对印尼政府这种选择性失明的公告很生气、很愤怒。
“温蒂,那你准备怎么办?”杰西卡问道。
“我准备把我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告诉新闻界事实的真相,让印尼那帮人的谎言再也说不下去。”何婉萍一脸坚定地说道。
“说得好,我也支持你!”乔治、迈克、安迪和杰西卡几人纷纷表达着自己的赞同。
乔治还伸出了自己的手,说道:“来,让我们说出在印尼时的所见所闻,一起来戳穿印尼政府的谎言吧。”
“好!”几人纷纷响应,都伸出了自己的手搭起来,几双或厚重或娇小的手紧紧的叠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酒店的楼下守候了一夜的记者们都在无聊的扎着堆、扯着闲话,忽然有五辆黑色的沿着马路开了过来,缓缓地驶向酒店的地下停车区,有几个新人记者按耐不住想去瞧个究竟,却被身边的老记者给一把拽住了。
“老大,这么多车来,肯定是有大人物,你怎么还拉着我!”新人记者不解地问道。
“说你是新人还不信,你以为大伙都是瞎子,看不见来的是什么车?谁不知道那是首富的车队,可是人家根本不在外面停,车窗又是单向透光的,你跑去最多让你拍上几辆车,你以为老总会要这种照片。”老记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老大,那我们蹲在这有什么用啊?”新人记者一脸的迷惑。
“说你笨还不信,昨天那飞机从那里回来的?印尼啊!很明显从飞机上下来那几位肯定都是从印尼逃出来的,现在有关印尼的报道多热门,可是咱们又没什么特别的渠道,有不可能亲自跑去印尼送死,所以只能从这位身上下下功夫,万一要是挖掘出什么劲爆的内幕来……嘿嘿!”老记者一脸得意的笑着。
“原来如此!”新人记者恍然大悟,目光从黑色的车队上移到酒店的六楼,据说那几个从印尼回来的人就住在那一层,可惜他只能看见窗户里厚重的窗帘,不过他对自己的老大很有信心,反正每次无论多困难的局面,自己的老大总是能找到办法弄出来消息,他相信这从也不会例外。
……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那几辆黑色的车子象来的时候一样,从地下停车区鱼贯而出,沿着来路开走了,可是老记者依旧蹲在那叼着烟,望着眼前的酒店发呆。
新人记者有些按耐不住了,问道:“老大,人家又走了,我们怎么还不做点什么,这时候可不早了。”
“嗯,我知道。”老记者叼着烟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眼睛望着前方说道:“我想应该不用再等了!”
新人记者疑惑的顺着老记者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黑西装、一脸笑意的男人正朝大家走过来。那男人走到离记者们很近的位置停了下来,笑着对众人说道:“我们老板知道大家辛苦了,所以让我通知大家,三天后的上午九点,还是这座酒店,二楼的宴会厅会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到时候会有大家关心的资料公布。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
老记者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旁边的新人记者则一脸的崇拜,在他的眼中,自己老大的身影更高大了。
……
三日后,新闻发布会如期在酒店二楼的宴会厅举行,到场的除了香港本地的记者,还有不少东南亚、韩国、日本等地的记者,由于提前发布的消息中提到了乔治等几个美国人的存在,好几家来自美国和英国的媒体记者也赶到了现场。
何婉萍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心中鼓起的勇气又消散了一些,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正好碰到站在她身后的爸爸和妈妈,看着身后爸爸妈妈关切的目光,还有站在一旁做出鼓励手势的乔治等人,她感觉心中的勇气回来了。深吸了一口,何婉萍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发言席,轻轻的试了试音,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各位记者朋友们,大家好,我叫何婉萍,是书香报业市场拓展部的职员,月号的时候,为了参加表妹的婚礼,我从香港到印尼,随后不久就遭遇到了那场暴乱……”
何婉萍在台上声泪俱下的述说自己在印尼的遭遇,张乐行和陈子珊在保镖的陪同下站在发言席另外一边的休息室,往台上看着。
“婉萍看上去要比前几天坚强多了!”陈子珊看着台上的何婉萍,似有感触的说道。张乐行轻轻的拍了拍陈子珊的肩膀,说道:“经历总是能使人成长的。”陈子珊点了点头,旋即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以上就是我在印尼这些日子的遭遇,我相信是非公论大家心中自会去判断。”何婉萍说完后,台下的记者已经鼓噪了起来,来自香港本地的媒体记者大都对坐在东南亚区的怒目而向,尤其是样子貌似来自印尼的更是遭受到绝大多数目光的扫射,而坐在东南亚区的记者,除了新加坡的还能风轻云淡的坐着,其他的诸如马来、菲律宾的记者都赶快将自己的采访证给举了起来,以免遭人误会。
在很不友好目光的注视下,少数几个来自印尼的记者坐不住了,汽油还有一人站起来大声反驳道:“我是《雅加达时报》的记者纳尼克·乌达米·汉达亚尼,据我国官方调查,这次暴乱并不是针对华人的,其实受到损失更多的还是印尼本地人,所以我认为何小姐的遭遇应该是一个意外。嗯,一个很不幸的意外。”
“胡说!”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发言席,听到那个印尼记者在那里说什么所谓官方调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吼道:“意外!那我们遇到的也是意外,我们看的那些也是意外!各位记者朋友,我叫乔治,前段时间和五个朋友一起到印尼游玩,没想到却遇到……”
乔治开始介绍起他们在印尼的那些日子所经历、所看到的一切,包括暴乱初起之时,他们在酒店看到那些暴徒如何在附近的华人社区纵火行凶,如何残酷对待当地的华人,种种情形让台下的记者心情都十分沉重,而刚才反驳的那个印尼记者站在那,脸色无比的尴尬。
渐渐的话题来到乔治等人和何婉萍相遇的那一刻,起初就好像王子拯救落难的公主一样,“……我们早就看不惯这种暴行,当时心中热血一涌,也顾不上那么多,冲上去就想救人,可惜我们失败了,另外两名同伴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在我们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华人来了,他就好像布鲁斯·李一样,三两下就将围住我们的暴徒给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