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鹤年的人到的比他们想的要快。
在距离过夜的小镇不到十里的路上,马车慢了下来,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跟随着朝前走去,接受士兵检查。
楚楚身边的丫鬟小心掀开帘子朝外看去,走在马车旁百姓的声音传入耳中,说的都是今天严禁的事,上午出镇子的时候还好好的,眼下天都暗了却严查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找谁,前面还有士兵举着画像认人。
小丫头机灵的很,拍了拍车夫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趁着排队的空隙,她跳下马车到了后头的马车上,这边就剩下楚楚和范诸他们,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不多时,前面传来了逍遥楼妈妈的声音,很响,听起来也不像是吵架,楚楚帮他们把面纱拉上去,低声道:“等会儿他们过来检查,你们别把面纱拉下来。”
说罢楚楚自己也带上了面纱,就剩下一双灵动的眼眸露在外面,昏暗的天色下,在马车内难辨男女。
逍遥楼妈妈的声音近了,像是和别人一块儿走过来,很快,马车上的厚帘子毫无征兆的被人拉开,马车外的火把光亮微弱照了进来,几名士兵打量着马车内的三个人,视线在他们脸上不断扫过。
其中两个士兵手里执着画像,呵斥她们:“下来。”
“下来!”不等他们作答,逍遥楼妈妈尖锐的声音响起,她看起来很生气,指着楚楚道,“明天就到蒲城了,赵家的宴会我们可不敢错过,天寒地冻的要她们下来,受了寒明晚不能上场,这责任谁担?你们来担是不是?”
士兵的态度也很强硬,搜人就是搜人,马车里这么暗他们怎么看的清楚,可逍遥楼的妈妈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人在,有本事把他们全抓起来好了,错过了赵家的晚宴,惹恼了赵家可不是她们的错:“我们这些老婆子都下来了,身子骨硬不怕,她们可都是赵家重金请的,有什么差池我可担当不起,再说了,通行的簿子给了,银子我也奉了,怎么,非要冻坏我这些摇钱树不成!”
左一句赵家,右一句赵家,在场的有谁不知道蒲城赵家,今儿要是把她们留在这儿,明日保不齐这些士兵的饭碗就都不保了,为了庆贺老王爷寿辰,专门从京都城请去的歌姬他们都敢拦,准是觉得活腻了。
逍遥楼妈妈这样的架势多少唬住了士兵,再者,又不是只搜一辆马车了事。
天色越来越暗,就是在马车外看人都没有白天来的清楚,百花巷这几辆马车拖了许久,后面的都排起了长队,其中也不全是普通百姓,等得久了自然有怨言,派了仆人前来说道,这一闹,摆出来的身份也都不简单。
士兵拿着画像没有在这几辆马车中对比出人来,就要继续往下搜,又不能干耗在这一辆马车上,随着放下来的厚帘子,范诸和季子禾的心跟着放了下来。
马车外是逍遥楼妈妈不依不饶的声音,再往下搜耽搁了时间,大家伙儿一块吃不了兜着走。
前面有个小将领把人数确认之后,挥手示意正要放行,关卡那儿走过来几个人叫住了他们,为首的拿过士兵手里的画像,随即抬头看范禇他们所在的那一辆,脸色微沉。
马车又骤停下,小丫头拉开帘子偷偷看出去,瞧见有人走过来了,赶忙放下。
很快的帘子再度被拉开,换了几个人搜查,看起来十分不好糊弄。
范禇认出了其中一个人,齐鹤年身边经常跟着的随从之一,身后那两个也是齐鹤年派来的,这几个人之前都见过范禇他们。
不知在低头说什么,其中一个手执着画像时不时看马车内,随后他的视线定在了范禇和季子禾的脸上,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
站在外面的逍遥楼妈妈恼了,这一而再再而三是什么意思,成心不让她们去蒲城了是不是。
可她说的再多,这一回来的几个人就像是撬不动的硬石头,说什么都没有理睬她,而是看着马车内的三个人,眼底的探究质疑尽然,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们很可能要被强制下马车。
楚楚的反应极快,她伸手拉住季子禾,笑着冲他们道:“她叫怡香,是我们逍遥楼新来的姑娘,就快登台了,这位爷要是喜欢,改日来逍遥楼,让她陪您。”
季子禾依着她的话身子朝楚楚那儿靠了靠,昏暗的马车内,瞧着真像是羞于见人。
马车外逍遥楼妈妈的神情里闪过一抹着急,真要让他们下来了,就是人高马大的样子都蒙混不过去,于是她堆了一脸笑补充楚楚说的话:“几位爷,怡香她下月末就好登台了。”
雪下的有点大,站了许久的马发出粗重的声音,像是不耐烦了,与周遭的喧闹不同的是,马车这儿很安静,季子禾心一横,掐着兰花指抬手把面纱轻轻摘下,冲着看着他的那个人抛了个媚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捏着面纱的手指轻轻绞动,看样子是真的害羞。
这一幕,终于让那个人收回了视线。
马车离开关卡后行了十来里路到小镇上落脚,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安稳,范禇和季子禾没有与范夫人他们有过多的交流就进了客房,期间只有丫鬟进去送吃的,他们和楚楚住在一间熬过一夜,第二天天未亮就出发前往蒲城。
离开时逍遥楼的妈妈故意在客栈里说的大声,要不是那破关卡,她们哪里需要出发的这么早,就怕今儿又遇上了,再拖上个把时辰,赵府的宴会都得错过。
而此时的齐府内,被宫中事务所拖延的齐鹤年才回到家没多久,主屋内王氏也是一夜没睡,见丈夫回来,上前替他脱了外套,叫人倒茶:“怎么样了?”
刚刚进门时齐鹤年才得到回禀,隆福寺后山官道上的关卡并未拦到可疑的人,返回的路上也没有发现。
“也许他们没有出城,趁乱从隆福寺离开,现在还在城里也说不定。”说到此王氏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一步一个套,这范夫人和季夫人是给自己下了个连环套,从施粥的棚子里就开始了,女儿被骚扰,她们借病回厢房休息,把留在隆福寺看守她们的人分散开,等她去厢房看的时候其实人就不在了。
去隆福寺祈福赠粥就是个借口。
“不会。”齐鹤年摇摇头,在宫中一夜未眠的他看起来状态并不好,“丢下跟随过来的这些人离开,他们肯定不在城里。”
“就他们这些人,就是出城也走不远。”王氏没有接着往下说,夫妻俩都想到了,这么冷的天带着两个妇孺,从隆福寺离开之后肯定是有人接应才会这么顺利,如若不然,怎么会搜不到人。
齐鹤年回想这之前的种种,脸上多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是我小瞧她了。”
王氏一怔:“老爷,您是说这些都是敏莺安排的?这怎么可能,她何来这么大的本事。”
“都小瞧了她。”齐鹤年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眯着眼,“小小年纪到齐府来,怎么会简单。”还能入了沈贵妃的眼,在誉王府里出入自由,让誉王爷庇佑她,这岂止是小本事。
“老爷,您说她是周家派来的,可她和敏莺又是什么关系。”这是王氏一直以来没想通的地方,当初也是她对惠州的事了如指掌这才信了她是敏莺,倘若是周家派来的,那这又说不通了,敏莺的这些事她又是从何得知,株洲和惠州离的这么远,如何能将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牵扯到一块儿去。
“这正是关节所在。”齐鹤年轻轻敲了敲桌子,“清楚了这些,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那范家和季家怎么办,眼下还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穷寇莫追。”
“可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他们留在京都城里。”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我要去一趟永州,过后还要去南淮。”齐鹤年起身,智珠在握,“也不是无用功,他们既然这么想回去,那就早一步把这棋给走了。”
“老爷这回要去多久?”
“二三月恐怕是要的。”齐鹤年算着时间,最快也要这么多的时间,若是慢一些,恐怕还要久。
王氏脸上有些许担忧,京城之中变化诸多,这时候出去这么久,万一发生什么赶都赶不回来:“那敏莺那儿?”
齐鹤年嘴角微动:“这事我已有安排。”